禁足高墙内 第12章

作者:钟一日 标签: 快穿 系统 穿越重生

  “觅夏,不要磨墨了。”

  “好的。”

  女声娇柔,但不是觅夏,郑照抬头却见是醇娘敛袖研墨。他挑了下眉,没问她为何来,何时来,只提笔说道:“加水,我要淡墨。”

  淡墨才能显示出他对笔锋的控制。

  郑蔷以眉炫耀美色,他也以眉炫耀画功笔力。

  “好的。”醇娘稀释浓墨。

  郑照凝神运笔,线条如铁,字字如兰。这次他没有追求情感上的畅快,而写颇为艰难的控制手腕,每一个字形都要达到极致。

  若说之前是快乐的,那么现在就是痛苦的,然而这样才能得到最好的。

  他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只写了不到一百个字就觉得精力耗尽。

  “表妹,晚上吃什么?”

  人一累得半死,就只想着吃什么?

  醇娘道:“听翠安说表哥喜欢喝酸笋鸡皮汤,家里没有酸笋,我便用豆腐冬笋木耳做了个酸辣汤。”

  郑照笑道:“我听饿了。”

  今晚他喝了整整五碗汤,一口饭都没吃,拂娘愁得不肯让醇娘再掌勺。

  “以后我一定离厨房远远的。”醇娘伸手做发誓状,“姨妈我保证。”

  接下来的几日,郑照一直在写《千字文》。书房里提笔皱眉,庭院中踱步叹气。等到第五天中午,他终于写完了。

  “平湖,给诚致斋的程掌柜送去。”郑照用手抚摸着,心中有几分不舍。这千字小篆写完,他觉得整个都被掏空了一般,神情也恍惚。

  “照哥儿在书房里做什么?”拂娘蹙眉问觅夏。

  觅夏道:“少爷在看书,奴婢不认得字,也不知道是什么书。”

  “唉,又在看书。”拂娘叹了口气,她的担心永远都担心不完,“他写了几日的字,我都不敢打扰他,怎么写完了也不出来活动活动,还憋在书房里,别憋出病来。”

  觅夏劝道:“少爷用功读书是好事,姨娘若担心的话,不如劝劝少爷。”

  拂娘道:“我也想劝他出去玩玩,这临清城他都还没转过呢,怎么别人家这么大的小子就知道满街乱跑,他连家门都不出。”

  觅夏笑道:“平湖当湖就是,少爷有事我去找他们,结果一个都找不到,不知道他们去哪里疯了。”

  拂娘道:“他们两毛毛躁躁的,好在结伴走我也不担心。”她说完眼神一亮,“对,结伴,人家小子都有年纪相仿的朋友,我们初来临清,人生地不熟,他没个朋友自然就憋在家里。”

  “觅夏,你叫人给大少爷送信,让他帮照哥儿结识点朋友,引荐一下同龄的少年郎。”

  下午,郑炼上门接郑照赴诗会。

  “帖子送到了,我不通诗文,去了也只是作陪,比生意场上的应酬还难受,三弟要是替我去最好不过来。”郑炼坐在正堂对拂娘说道,“他是临清人氏,国子监最年轻的斋长,要筹备婚事才回来的,家境虽一般,但是个上进的。”

  “挺好的。”拂娘起身行了礼,“多谢大少爷了。”

  郑炼把贴子给了郑照,说道:“他们邀的是国公府的少爷,三弟不必担心,对他们来说你去我去没区别,你还懂诗,他们更高兴。”

  郑照拿着贴子看向拂娘,拂娘也看向他,眼里都是温柔的鼓励。若是平常他也就去了,可是今天他读书时突然有个想法,这种画兰得到的风格,不止可以用在小篆上,白文也可以。

  行草隶篆楷,怎么能只停留在篆上?

  郑照道:“我想写字。”

  拂娘道:“不,你不想,你要出去交朋友。”

第14章 世界编号:1

  十一月初,临清还没有受到北风摧残,阳光洒落在山间,令人感到舒适懒散。

  翼然亭里,卫昀恒放下一杯酒,曲水流觞,与友人作诗。

  “斋长,你离开京城后发生了几件大事。”因为卫昀恒要成亲,国子监率性堂的学子们也都纷纷请假来到了临清。

  同学同年都是日后步入官场的重要人脉,何况卫昀恒每试都名列前茅,乡试定然十拿九稳。

  卫昀恒道:“我离开京城快一个月了,都有什么事发生?”

  蓝衣学子道:“斋长想先听正事还是闲事?”

  卫昀恒道:“先说正事。”

  “正事是陛下要在朝阳公主成婚时,大赦天下,并且召开恩科。”蓝衣学子道。

  “皇上的确爱重公主啊……”卫昀恒感叹了一句后问道,“我离开时,京中风传皇上正为朝阳公主选婿,眼下可是已选定?”

  刚问完他就摇摇头,又说道:“驸马是谁与我们无关,公主婚期可有定下来?”

  旁边有个学子听见他们谈话,插嘴道:“长风兄可是醉了?驸马没有选定,怎么合八字定婚期?”

  长风,是卫昀恒的字。比起昀恒这个平庸的名字,长风二字显得辽阔雄浑许多,还带了些少年人的轻狂。

  蓝衣学子道:“驸马多半选中了平南王世子,婚期定在明年正月。”

  卫昀恒道:“乡试在明年八月,会试后年二年,如若皇上加开恩科,应该是在明年二月举行一次会试。”

  蓝衣子弟道:“陛下未有明旨,但这消息已在国子监传遍,还没给外面漏口风,斋长身在临清不知也是正常的。”

  加开的恩科,国子监学生有特权,可以直接下场,不用等乡试中举后才能考试。

  无论能不能考上,大家都会去考考,万一考上了呢呢?再者,没考上他们也没有损失,就当攒经验。

  郑照拿着帖子进诗会的时候,大家都在互相厮见,相熟认识叙些旧交情。

  哪个同年,哪个同学,哪个是嫖过同一个妓子的同靴兄弟。

  郑照站了会儿,谁都不认识他,他也不想认识谁,便往亭子边上去了。诸生谈论如过眼云烟,他十分思念自己僻静无人打扰的书房,还可以躺着看书。

  “余兄,酒停在你面前了。”

  郑照看向身边,一个斜靠着树的青年伸手想要拿起酒杯。他身子不动,手伸了两三次,都没有够到,但他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这简直可用惫懒来形容了。

  坐直是很累的,风度翩翩都是硬熬的。

  郑照欣赏的看着青年,不觉身姿也变得懒散,那样看起来真得很舒服。他捡了个树枝,蘸了溪水在地上写字。

  先从楷书开始,提腕运笔。

  “余兄,你怎么了?”溪水对岸的人边问边往这边看,显然他觉得“余兄”此时的表现与往常有异。

  余兄连忙道:“无事,无事。”

  “余光笃做不出来诗就把酒喝了吧,你不善诗文我们都知道,等你写完长风兄都喜得贵子了。”几个亭子上的人起哄道。

  余光笃涨红了脸,他看着溪水上的酒,又伸手够了一次,这回他上身离开了树,头却依旧没动,紧紧贴着树。

  “诗不作,酒不喝,光笃兄莫不是要赖账?”那几个人越说声音越高,余光笃的脸也越红,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哎,都别难为光笃兄,他上回在平康坊行酒令输得都快哭了。”有人明着劝阻,暗着嘲讽,引得周围轰然大笑。

  更多人一直不说话,作壁上观。

  余光笃听着众人哄笑声,闭着眼喊道:“酒没停在我面前!”

  溪水天然,学子分散在岸边,这段曲折处这有余光笃和郑照在,那几人都离得远,听见余光笃的话不禁愣了一下,然后齐齐看向郑照。

  郑照一瞬间就成了众人目光焦点,树枝还在手里,有些尴尬。他看向余光笃,发现余光笃也在看他,目光充满恳求,但头还是没离开树。

  “酒是我的。”

  郑照手指轻轻拨弄溪水,酒杯流动,他俯身伸手从溪水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动作细微且自然,没人发现异样。

  “郑兄?”卫昀恒在亭子里观察着这场不算新鲜的闹剧,却没想到看见一个拒绝了赴诗会的人。

  “几日未见,卫兄的印鉴可刻好了?”郑照把酒杯交给小厮,用溪水洗净手。

  卫昀恒道:“三日天前刚送来,多谢郑兄割爱了。”

  郑照闻言算了算,三日前卫昀恒的印刻好了,那他的印也就在今明两天会送上门来。

  他这样想着就开心起了,嘴角上扬,随口说道:“宝剑赠英雄,好印配君子。”

  “不敢当,不敢当。”卫昀恒谦虚了两句,便对众人,“这位是郑照郑公子。”

  “郑照?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我也耳熟,像是听过几次,难道是庆公眉的郑三公子?”

  “估计是,我听说郑三公子离京了,害得平康坊无数佳人断肠。”

  诸生七嘴八舌的议论,越说越荒唐。

  庆公眉他还知道,佳人断肠是什么玩意?

  郑照无奈起身,拱手道:“在下郑照,各位有礼了。”

  “郑公子你这眉画起来可太累,我这双手€€拙荆画完眉真是抖得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郑公子你离开京城后平康坊的佳人们都以泪洗面,还编了好几只曲子呢,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尽管郑照一脸冷漠,还是不断有人过来寒暄,他被众学子围在中间,进退不得,只能与人周旋,却越来越困惑。

  京城到底怎么传的他?

  “古来今来都说男儿薄幸,郑兄为了心悦之人,甘愿放弃富贵荣华,离开京城到临清,真是有情有义。只是多情总被无情恼,莫要太信章台柳啊。”有个青年苦口婆心的说道

  郑照终于听懂了。

  刚开始画眉是为了试眉黛,后来画眉是因为既然画了眉就要画好眉,纯粹追求美。

  可他从来只给郑蔷一个人画过眉毛,这到底是怎么传成他和醇娘青梅竹马,郎情妾意,画眉为乐,结果被兄长发现,父亲逼他断绝来往,他却为情出走的?

  难道就因为他娘是个从良花魁,他是个外室子被接回国公府,画了个眉流传出来,然后赎了个妓子离开京城?

  我不是,我没有……

  谣言可谓。

  卫昀恒见此情形也颇为惊奇,他离开京城得早,还不知道庆公眉风靡京城之事,不过听了一会儿就知道庆公眉是何故事了。

  少年足风流,与人画眉。

  只是他与愉娘相好时,在高阳楼见过醇娘几回,听不起眼的一个小妓子,天天低着头,也不像有情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