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鹤夫人
到了总督的宫邸门前,队长放下了易真,对他说:“就是这里了,祝你好运!”
易真目送好心人远去,再回头时,他望着排得九曲十八弯的长队,慢慢变了神情。
“也不是一定要完成所谓的考核,才能见得到病患啊,”易真耸耸肩膀,“反正,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讲规矩的人。”
他的身形迅速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化作流连弥散的黑色雾气,朝宫邸深处刮去。
太阿说:[玩家,目标就在前方两公里处,注意直行拐弯哦。]
易真:“你有这个能量升级地图,都不肯给我开一开芥子豹囊是不是?”
太阿说:[玩家,该拐弯了哦。]
易真:“……好,你等着。”
易真灵敏地翻进奢华的宫室,无声无息地潜伏进去。在那里,数十位在他们的星球足以被称之为学者的炼金术士,正激烈地探讨着伤情。
他自然而然地走过去,看了看躺在医疗舱里的向导,男人的胸口斜剌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露出的血肉横截面却不是鲜红的,而是一种类似于冰晶的暗蓝色。
旁边有人问:“好治吗?”
易真摸了摸下巴,随口回答:“还可以吧,有点麻烦。”
“你能治吗?”
“能啊,”易真说,“你打开医疗舱,我就能治了。”
“那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易真说:“你们这防守松垮得很,要进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他回过头,望了一眼身边的人,笑容十分怀念。
“——安吉。”
早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宫室内便鸦雀无声,针落可闻了。
“听起来,你好像认识我,”安吉挥挥手,摒退用粒子激光枪对准了易真的护卫,“可惜,我不认识你。”
安吉看着面前的青年,仔细一瞧,心中却有些惊疑不定。对方的外貌堪称得天独厚,可是吸引他的,不是外表,而是那种陌生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们已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算啦,”易真伸手推开医疗舱的门,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手按在了向导的胸口,“就治给你看看吧。”
“上方之物正如下方之物,下方之物亦如上方之物,又因万物皆源于一物,故一物的思索,可衍化万物——”易真轻声低语,“炼金术的真谛,无外乎物与物之间的转化。”
在他手下,凝固的暗蓝色伤口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异化的毒素褪去了,男人的脸颊重新充盈血色,四肢也不再僵硬。
安吉震惊了。
这是星间异兽造成的重伤,能活下来,活到现在,可以说是已经挥霍了向导上辈子积攒下来的好运气,然而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居然只靠一只手,就把他从死亡线上强行拖拽了回来!
他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再过半小时,易真坐在安吉的临时办公处里,已然享受到了上宾的待遇。
作为救治向导的回报,安吉答应载他回中央星。至于黑户的身份问题,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像易真这样有本事的炼金术士,只要不做出什么触及底线,种族灭绝的恶行,他都愿意帮忙遮掩一二。
安吉说:“哦,您说您是要回去探亲,对吗?”
易真点点头:“是,离家太久了,怎么说也该回去看看家人了。”
“确实,”安吉附和道,“像我们这样习惯了星际漂泊的人来说……”
话未说完,一道全息屏幕已经弹出在他的办公桌前。
砰然巨响,易真犹如饿虎扑食,迅猛地钻到了茶几底下,弓起的脊梁把桌面,以及桌上精巧的玉瓷茶杯,都撞得“咣当!”一声。
“你超时了。”
光幕里,男人抬起幽绿的双眼,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令人无端想起夜色笼罩大地之前的黄昏。
“是什么把你拖住了,不如说给我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回老家的剧情,大家等出版番外吧,到时候我会在微博上通知大家的!
☆、第140章
容鸿雪锋锐的眉梢一挑,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往茶几的方向瞥了一下。
安吉不解地看了看易真,但他这时无暇顾及一个无名药剂师的心态,只顾着飞快向上司汇报:“在途经θ星域边缘的时候,荣光女王号遭遇了晶蛞蝓群,主职向导受了重伤……”
容鸿雪微微地笑了起来,他道:“也就是说,毫无进展。”
安吉声音一顿,他立刻闭紧了嘴唇,低头不语。
易真躲在茶几底下,同样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狂跳,要是张一张嘴,说不定都能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还好他修炼有成,不至于叫容鸿雪听见这激烈到不正常的心跳声。
太阿默默道:[玩家,你为什么躲?]
易真:“我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我就是有点……有点近乡情怯!没错、对,近乡情怯……”
太阿:[玩家,你是害怕了吗?]
易真嘴硬:“我……我为什么要害怕?”
[从情理的角度回答,你牺牲自己,和裁决第五席同归于尽,并且在察觉到少年容鸿雪的自戕倾向之后,用牵机延迟了自己死亡的事实——按照结果来看,其实你是欺骗了他的。并且,在‘过去’、‘现在’,以及上一个时间线的记忆全部融合之后,你眼前的容鸿雪,已经在他的少年时期、成年时期,以及类似于‘前世’的时期,连续三次失去了你。]
[仅仅是单个时期的容鸿雪,他的感情爆发起来,你都难以招架,何况是三线融合之后?因此我认为,这是你的潜意识在畏惧,你担心,这是自己所无法承受的东西。]
易真:“……”
太阿接着说:[从生理的角度回答,那就更好理解了:你害怕他把10管体力补充剂一次性就给你用完了,而且还不够。]
易真:“………………”
易真决定放弃和AI的讨论,转而继续心惊胆战地缩在茶几底下,决定一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就先迅速化雾飞走再说。
不,还是不用摩罗幻身比较好吧,他太了解自己了,指不定看到黑雾的第一眼,就能把自己认出来……
但是不用摩罗幻身,又要怎么跑?这么突然的重逢,可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展开,更何况,自己早在第一时间就躲到桌子下头来了,他要是追问“你为什么躲我”,那不是更火上浇油!
所以还是……
啊不不不,不,不能这么做……
易真这边正在天人交战,纠结到满头冷汗时,另一边的安吉为了补救,急忙做出担保:“但是向导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名优秀的炼金术士挽救了他的性命。荣光女王号很快就可以再次启程,我一定会完成此次远征的目标,为您带回金鹿团余孽的人头!”
容鸿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倒像是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对安吉口中“优秀的炼金术士”未曾表示过什么,只是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易真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感。
眼见上司就要关闭通讯,安吉却踌躇了起来,纵使是躲在茶几下面,拼命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易真,也能感到他的犹豫不定。
容鸿雪问:“怎么?”
安吉顿了顿,说:“容先生,在这股金鹿团的余孽里,我们还发现了一小队碎骨星人的行踪。”
容鸿雪点着桌面的修长手指停留在了半空中,他抬起眼睛,身上的气势在一瞬间起了变化——那股什么都不在乎的倦怠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锋利到令人如芒刺面的愉悦恶意。
“是正式编制在碎骨星军团的里面的?”他轻声问,“勋章呢?全都完好无损吗?”
安吉背后涌过一阵寒意,他尽量简略地回答:“不,也许是因为怕死,这支碎骨星人身上都不见勋章的影子。不仅如此,他们还改换了外表,用五指的手套遮掩了族群的生理特征。假如不是有识货的旅行者在无意间听出了他们的口音,估计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他汇报完之后,容鸿雪过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有一种细微,并且古怪的“咯吱咯吱”声,一下一下地回荡在上方。
易真有点奇怪,这是什么动静,他在干什么呢?
那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迅速,就像一台古老的打字机,正被灵感喷涌的创作者敲击出疯狂的碰撞声。
易真实在是好奇得不行了,他很想探头出去看一眼,可是顶级高手——不要说容鸿雪,就是稍逊他一筹的自己,都能在喧闹的街头准确分辨出每一个投向自己的眼神来源于何方,哪怕对方同自己相隔百米之距。
就在他焦灼不定的时候,安吉终于忍不住了,他鼓起勇气,勉强唤道:“容先生,别咬了……您看这件事要……要怎么处置?”
易真怔住了。
这个声音居然是容鸿雪在咬自己的指甲?!他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个习惯?
……不,可是光咬指甲的声音,哪里会这么大啊?
容鸿雪满嘴是血,他就像失去了痛感一样,移开血色模糊的指节,低低地笑道:“你觉得呢,你觉得他们该怎么处置?”
安吉哪敢吱声儿,容鸿雪也不需要他回答,他仿佛在喃喃地自语:“没有勋章,那就是毫无价值的废物,连收集的意义都没有……两千七百六十二枚,啊,两千七百六十二枚都集齐了,留着也没用。不过,这些废物也是曾经让他生过那么大的气的废物,浪费了多么可惜……”
他最终下了决定,对安吉说:“砍掉他们的头,再栓到他们的腰上,就这样。尽快返航,我不希望再有关于星盗的任何消息,能够传到我的耳朵里,明白吗?”
安吉低着头,低声道:“是。”
通讯关闭了,易真沉默地伏在茶几下面,好半天没有说话。
太阿小心地问:[玩家,你还好吗?]
……好,我好他妈的头!
易真豁然起身,一掌把茶几拍翻出去,他这一下含着莫名的冲动和怒气,沉重的实木桌案整个凌空飞起,犹如巨石天降,轰地砸进了墙上,将整间办公处都震得山响。
安吉刚刚从容鸿雪泰山沉顶般的精神压迫下脱身,还没喘口气,就被易真吓得差点蹦起来。
“妈呀!”惊惶之下,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什么逼格,“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易真的隐匿身法早已是近乎圆融无缺的状态,刚才对着容鸿雪,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力求他不要在这里发现自己,所以安吉到了后来,压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陌生的药剂师,正躲在茶几下面偷听。
“现在,就给我安排中央星的通行票。”易真看着对方,一字一句,极有杀气,“我改主意了,我要去毒打一个人。”
安吉哆哆嗦嗦的,快给他吓变性了。
“好、好的!”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就去执行了易真的指令,“这就给你安排,你不要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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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佐特星系,中央星帝都。
正值一年一度的花冠节,街道上的全息花瓣有如大雪纷飞,在朦胧的夜色中,就像星空的微尘般散发着晶光,打在肌肤上,有种沁人的凉意。
易真走在街上,随手买了一个白色的花冠面具,戴在自己脸上。
他将安吉给他的赏金,基本都留在了好心的店主那里,自己只拿了很少的一部分,现在只是买个面具,倒还绰绰有余。
之前的日子,他急于拥有力量,只是将自己投身在无尽的,修行的道路上,根本无暇关注外界的节日庆典。不过在今天,他同样没什么时间去游玩享乐,观赏花冠节的美丽之处。
易真搭了一辆代步的悬浮车,笔直地前往容氏的庄园,那里似乎也正举行着灯火通明的宴会,空气中暗香浮动,花园应景地盛放着来自不同星系的奇珍异卉。
他戴着那个从街头买来的粗糙假面,衬衫和长裤都简洁朴素,与周围衣冠楚楚、裙摆生光的宾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他穿过草坪,穿过大理石的长廊,穿过笼罩庭院的天空浮雕喷泉,就像是行走在自家的卧室和厨房,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