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渚
“……为什么会这样?”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在休眠舱里沉睡了……很久很久,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人类失去了原来的家园,正在寻找新的居所,我是负责寻找的人之一。人类的寿命很短暂,为了让探索者能尽可能地测定更多星球,我们需要在休眠舱里沉睡,维持生命的继续。”
“反反复复的沉睡和苏醒会破坏细胞的完整程度,这种损害是不可逆的,当伤害严重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反映到身体上来。”
贺松明听不太懂什么叫做细胞,什么叫做休眠,但它完全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也能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它松开阮陌北的手,去看他浸泡在海水中的脚,果不其然,裂痕也同样出现在了上面。
怎么会这样?
它这才和小宠物相处了多长时间啊。
阮陌北倒是很坦然,最初的震惊过后,接受了这一事实。
他和露娜承受了一样的休眠进程,露娜在来到星球上的第二天就出现症状,死在了第三天,他作为身体条件相对好一些的人类,症状出现在第二十一天,也无可厚非。
贺松明仔细盯着阮陌北脚底的裂痕,突然凑上去,冰凉的嘴唇吻在了上面。
阮陌北一惊,立刻就要把脚缩回来,但贺松明的手十分有力地将他钳住,根本挣脱不开。
他居高临下地坐在岸边,而贺松明在水中握住他的一只脚亲吻,双眼闭合的模样竟透出几分虔诚。
阮陌北恍惚之中,想到了那场梦境里,贺松明也是同样的表情,单膝跪在床边亲吻他的手背。
脚底被亲吻的感觉实在是非常怪异,所带来的心理刺激更是让隐约的兴奋在心底冒头,阮陌北浑身僵在那里,双手紧紧抓住石床。
源自星灵的能量通过这个吻没入阮陌北的身体,但磅礴的生命力却未能修复他身上的裂痕,细胞的损坏是不可逆的,既然反映到了身体上,就代表已经足够严重。
就连星灵最原始的力量都无法将其治愈。
迎接阮陌北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见贺松明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并且再度凑上去,阮陌北叹息一声,轻轻揉了揉人鱼脑袋。
“不用了,我作为人类,是迟早有一天会死的,注定无法陪伴你太长时间。”
“可是……”
阮陌北知道贺松明想说什么,就算人类寿命有限,他们现在也才相处了不过一月,未免也太短促了些。
贺松明不甘心,阮陌北同样也不甘心。
天色已然暗淡,黑暗笼罩星球,开启了长达一周的夜晚,阮陌北视线变得昏暗,看不清面前贺松明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过了许久,他感觉脚趾被用力地咬了下,像是贺松明在发泄心中的愤怒。
阮陌北吃痛,默默地忍住了。
光点自阮陌北周身浮现,为他照亮四周,他也由此看清了贺松明,人鱼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眉头微皱着。
不甘心。
确实是不甘心。
阮陌北叹息一声,他俯身双手捧住贺松明的脸,低声道:“没关系,至少在接下来的时光,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死去。”
“我不想让你死。”
“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
“但是太早了。”贺松明抓住他的手,“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得及给你看。”
是啊,太早了。阮陌北笑了下,道:“那现在就去看吧。”
他重新进入水中,通讯装置所在的石台高出岸边近一米,离得也比较远,不会被海浪打湿,有贺松明在,阮陌北还是很放心的。
光点忠诚地跟随着他,像是贺松明的眼睛。
夜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轮圆月,阮陌北还是第一次在天上看到过其他天体,不由得仰着头,盯着那轮“月亮”看了许久。
这可星球肯定不是地球旁边的那颗月球,但根据它的形状,光亮强度和在夜晚出现的特点,姑且也叫做月亮好了。
好像在每一个世界里,他都有见过这样的月亮。
“上个晚上,我没见过它。”
“我跑到了一颗恒星附近,等再次天亮的时候,你会看到太阳。”
面对阮陌北惊讶的目光,贺松明抿了下唇,解释道:“你的同胞们过来不是需要固定坐标才好找到吗?我不能再像之前乱跑了,所以在附近找了一个合适的恒星,在他们来到之前,我都不会动。”
想的好周到。阮陌北心头涌上暖意,他刚才光顾着向贺松明解释“霜冻”了,都忘记要固定坐标。
“在我们原来的星球上,也有这样一颗星球,反射着来自恒星的光,在夜晚被人们看到。”
“你们叫它什么?”
“月亮,我们曾经相信上面有神明,不同的人给神取不同的名字,嫦娥,塞涅勒,潘狄亚,提坦,或者露娜。”
贺松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你那只小猫的名字。”
“嗯,月亮对我来说,应该有某种特别的含义吧,只是我现在还没能发现。”
贺松明:“也许它的上面也有一个沉睡的星灵,你和它能够产生共鸣。”
阮陌北惊讶:“人类可以和星灵产生共鸣?”
“任何生物都可以。”贺松明抓住阮陌北的一只手,放在胸膛纹路的中心上,光芒隐隐发出,仿佛金色的月光凝成实质,流淌在沟壑里。
仿佛有所呼应,阮陌北胸口处的鳞片也发出光芒,回应着贺松明的呼唤。
“就像我和你。”
光点围绕在两人身边飞旋,阮陌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雪原上的圆月,悬在林梢的圆月,贺松明怀里的小夜灯,无垠海洋上空的月亮,都映衬在那双金色的眼眸中。
星灵……吗?
这倒是给阮陌北开辟出了一条新的思路,只是前方仍然迷雾重重,他实在思考不出,系统,圆月,他,以及贺松明之间到底有什么埋藏在海面之下的关系。
纹路的光逐渐熄灭,贺松明摸摸阮陌北的脸,道:“虽然我是你的主人,但是我也可以暂时当一阵你的星星,只是暂时的,别多想。”
升起的怔忪和恍惚被一下子打破,阮陌北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怎么能看不出贺松明是在努力安抚他:“是你在茫茫宇宙中捕获了我,要论归属关系的话,我确实应该属于你。”
贺松明把脸扭向一边,半通明的耳鳍有些许发红,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些伤口,会疼吗?”
“现在还没什么感觉,估计等蔓延的面积更广一些,就会开始疼了。”阮陌北摸了摸手指上的裂痕,“露娜应该是感觉到没法忍受的疼痛,才决定离开我的。”
贺松明攥住阮陌北手指,淡淡光芒从它掌心中冒出:“现在还疼吗?”
针扎一样的疼痛神奇的消失了,就连脚上需要海水阵痛的感觉都消失不见。
“好像真的不疼了。”
光芒渐渐淡去,但贺松明仍旧没松开手,他牵着阮陌北,潜入海中。
它还有许多许多东西想要让阮陌北看到,只是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
在小宠物最后的时光里,它一定要做到让他开开心心地度过。
有贺松明在,阮陌北永远也不用担心迷失方向,贺松明带着他游动的速度甚至比轮船还要快,一人一鱼花了二十多个小时从大洋中间横穿。
他们不知疲倦,阮陌北犯懒不想动的时候贺松明就带着他前进,顺便在路上领略海底的奇观。
两人都想休息的时候,就直接在海底开辟出洞穴,用海草做遮挡,在里面睡上一觉。
第57章 黑洞
贺松明学习能力非常强, 只是那一次,就已经知道了该如何撩拨阮陌北,它似乎发现了阮陌北和其他生物的不同之处。
不同于绝大多数生物具有固定的发.情期, 它的小宠物没有发.情期, 或者说, 时时刻刻都处在发.情期之中。
不处在发.情期的生物是根本不存在欲.望的, 而阮陌北只要方法得当地撩拨,就一定会产生反应。
发现这一点后,贺松明开始变着法的进行测试, 将人类拉进创造好的洞穴里, 到处摸摸碰碰。
它已经掌握了亲吻的技巧, 又不存在羞耻感,有时候都能把阮陌北弄得无法招架,最后喘.息着将它推开。
阮陌北有点不习惯,他内心还是个比较保守的人, 喜欢先谈情再说爱, 过量的身体接触如果没有足够的感情铺垫,是会让他感觉不自在的。
还好在面对贺松明的时候,他的字典里不存在讨厌二字。
在高中毕业的那一晚, 除了喂醒酒汤,脱去衣物和亲吻手背外,贺松明有没有对他做过其他呢?
阮陌北不知道,但他内心是倾向于没有的, 那个吻里更多的是克制, 一种近乎于悲哀的克制。
——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爱是未经触碰却在颤抖的心。
阮陌北曾再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中看到过这句话, 那时候他还不太能理解, 只是按部就班的完成语文老师布置的摘抄作业,让这句话成为老师红勾下的一部分。
而现在,他却突然想起了这个句子,阮陌北已经完全忘记故事的内容是什么了,也忘记句子出现的前因后果,只有这句话,在脑海中无比清晰。
愣神之际,贺松明就已经把手伸进了阮陌北衬衣的衣摆,贺松明曾无数次想要脱掉碍事的衣物,让阮陌北也和它一样赤.裸着上身,被阮陌北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阮陌北抓住贺松明的手腕,不让它继续探索,人鱼眼中流露出委屈神色。阮陌北已经它卖可怜产生了免疫,毕竟被它用这种方法欺骗过不止一次,怎么可能不长记性。
谁能想到他在二十一天之前,还是个完全清心寡欲没有世俗欲.望的冷淡人呢?
第二天,他们到达了大洋彼岸。
仍是黑夜,好在智能手环忠实地记录着时间,双脚重新踩上陆地,阮陌北回头望去,人鱼搁浅在沙滩上,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想给我看什么?”
贺松明抬手向前指去,光点随着它指尖向上移动,高大的轮廓随之显现在黑暗之中。
阮陌北抬起头,再抬起头,一直把脑袋仰到抬不动的地步,都没能看到那东西的顶端。
越来越多的光芒出现,尽可能提供光明,阮陌北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高约千米的石质结构,笔直地向上,从底端开始一层层的缩窄,而在最尖锐的顶端分成两半,中间的裂缝深刻,几乎要把它整个劈开。
它像是一把剑,冷冷地指着天空,直插云霄。
贺松明打了个响指,天空中立刻飘来一大片浓云,云层翻涌着,凝聚着雷暴和水气,停滞在石质结构的上方。
蓝紫色的电弧银蛇一般穿梭在阴云中,在视网膜里留下耀眼的尾痕,纵然知道有贺松明的保护自己不会被劈到,阮陌北也忍不住后退几步,屏住呼吸。
经过数分钟令人不安的酝酿,一道闪电猛然劈下,如创世者手中锋利的银矛,携带着无与伦比的能量,劈在了石柱顶端!
霎时间,强烈的光芒迸发而出,几乎要闪了阮陌北的眼,他只能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从侧旁瞄着能量风暴的中心。
雷电充满了尖型石柱中央的裂缝,仿佛被一双无形之手引导着,分毫没有扩散至外面,极高压的电能化作蓝紫色的纯净能量,液体一般灌注入石缝,有顺着其他细小的纹路,蛛网般蔓延到整个表面。
短暂的安静后,随着一声破空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完成了充能,开始运转,光芒逐渐暗淡,维持在了一个稳定的程度,照亮方圆百里,犹如白昼。
阮陌北缓缓放下手,震惊地无以复加,这是一个……相当高效的能量转换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