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梵砂
匡声微愣,跟着也紧皱起眉头来。
他倒是听匡音说过,陆风华与夏珏岱两人自然都是高手,他们也曾经都是帝国非常出类拔萃的士兵,晋升势头很猛。虽然中间似乎脱离了正常发展轨道很多年,但他们目前的实力,绝对也是帝国顶尖的水平。
但这一次,匡声却知道,这两人都没有跟着匡音他们一起回来,那还能有谁,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宋凌与匡声两人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但却一直找不到答案。
只是他们的讨论传入到夏阳曦的耳中,却反倒点醒了正慌乱无比的他。
夏阳曦忽而双目赤红,整个人贴上那一堵火墙,将自己的星海之力注入进去,感受着火墙的回应。
很快,他就在这其中感受到了两股熟悉的星海之力!
除却充满了能量的火元素星海之力外,更有一股虽微弱些,却坚韧无比,又包容万象的水元素之力!
那是姜烁,是他们的永远的陛下!
“陛下!”夏阳曦再也难以忍受胸中激荡的复杂情感,忍不住痛呼出声€€€€“陛下!!”
陛下?!
众人皆是一惊,有些心中忍不住升起了极大的怀疑。
陛下怎么会在这里?哪怕陛下在这里,以他那不怎么厉害的修为,甚至连领域都无法展开,又怎么可能与元帅的领域叠加?
然而就在众人纷纷疑惑不解之时,那原本已经凝固成型的火墙忽而又吐出极为可怕的火舌,仿佛周焯无处发泄的怒火。
他们只能那领域之中,传来周焯声若雷鸣,却又痛彻天际的呼喊€€€€“姜烁!!”
那声音仿佛蕴含着极强的星海之力,直接把所有人都震慑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不能回神。
此刻,领域之内,姜烁正趴伏在周焯的背上,一柄短剑从他后腰处直刺入星海之内,鲜血顺着他慵懒的睡衣缓缓流淌,濡湿了一大片。
然而背着姜烁的周焯却仍旧只能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双手牢牢抓住剑柄。
他不能放下这把剑,一旦他放开这把剑作为媒介,便无法展开如此牢固的星海领域,也就困不住那呼啸着想要吞噬一切的星力龙卷!
可是,如果他不放下这把剑,他就无法拥抱他身后的那个人,甚至无法回头看清他的脸。
一旁,冲过来行刺的陆凡亮早已经死透,一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是不愿相信和承认自己的失败。
致命伤是来自他额头上的一个弹孔,有一枚子弹极其精准的没入了他的脑中,将他瞬间毙命。
在没有星海之力护持的情况下,即便他拥有极为高超的精神力,能够在格斗中预判和躲避对方的攻势,但对于子弹的速度来说,即便他的精神力能够反应过来,身体的反应速度却也是无法跟上的。
射出子弹的人,正是还在那古怪星舰之上,紧靠着姜衡,长身玉立的宋傲。
相比起其他骤然被星力龙卷抽去了星海之力,感到极为不适应的众人,已经一段时间都无法使用星海之力的宋傲却反倒是反应最快的。
几乎只一瞬间,他就掏出了□□,直接将陆凡亮击毙。
是的,这只来自远古,被奉为帝国七件重宝之一的□□,它不仅仅是一把纯粹的星力武器,可以用星海之力凝结之后作为子弹,更是一把旧式武器,能够打出最普通的,已经被淘汰的□□子弹。
但也就是这样一枚普通的、落后的子弹,在此时此刻要了陆凡亮的命。
也就像是此时插在姜烁身体中的那把短剑€€€€即便其上并不附着任何星海之力或其他什么东西,却也足够,让原本就已经身体衰败的姜烁,命断于此。
附着着褐色外壳的星舰跌跌撞撞从那通到出口冲出,落在一边,众人的星海之力瞬间被星力龙卷攫取一空,纷纷有些茫然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姜烁也有些费力的抬起头,遥遥与宋傲和姜衡对视了一眼。
接着,他便轻轻扬起唇角,微笑了一下。
“真是……抱歉。”一生娇纵任性,从来任意妄为,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的帝王,终于轻声说出了他深埋心底多年的歉意。
纵使,他也分明知道,这歉意来的太晚,来的无足轻重。
冰凉的手,轻轻颤抖着摸上了周焯的脸颊,而后向上,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感觉到周焯微微眨眼,睫毛剐蹭在自己的手心,姜烁又轻轻笑了一声,就像个顽皮的孩子,就像许多许多年前,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郎的时候。
“答应我,别看。”周焯听到姜烁在他耳边轻声说。
他的声音柔软而温暖,吐息却带着一股驱散不开的含义,“我死的很丑,别看。”
周焯的背脊微微颤抖,却抿紧了嘴角,一句话也不答。
姜烁似乎也并不期盼着他的回复,只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夏阳曦……是我的人,这一切,也都是我的主意,你别难为他。”
说罢,他又费力抬头,目光扫过姜衡和宋傲,“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留下的一切都给他,他想要拿去做什么,就拿去做什么,想要喜欢谁,就去喜欢谁,不要,不要像我这样。”
“我,死了之后……也不想要墓碑。”
“把我的骨灰……”
周焯喉头哽咽片刻,听到这里终于无法继续忍耐,哑声吼道:“那我呢?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声音几近咬牙切齿,其中却又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恳切,甚至是乞求。
姜烁的另一只手也从他肩上伸了过来。
只是,与他冰冷干燥的右手不同,他的左手温暖而黏腻€€€€上面沾满了从伤口处流淌而出的鲜血。
姜烁的左手划过周焯的脸颊,轻轻笑了一声,“希望你下辈子,不会再被我这样的人拖累……”
他眼底写满了不舍,写满了歉意,写满了无尽的情绪。
只是事到如今,这些却都没有意义了。
机关算尽,他算了自己,算了爱人,甚至算了他们的‘孩子’,把所有人都拖入了这一坛泥沼之中。
现如今,他又费尽全力,想要把他们从这泥沼之中推出去。
只是他自己,却无力脱身了。
或者,他早就该沉入幽暗的泥潭深处。
“姜烁!你休想!”周焯咬牙切齿,“你要是敢死,我就会拖着整个帝都星,和你同归于尽!”
姜烁轻轻抚摸着周焯的脸颊,眼中闪过了一抹疼惜。
他太了解周焯,他知道,尽管说出这般的狠话,但周焯绝不会真的弃帝都星的千万生命于不顾。
自己正是爱着这样的他,也正是因此,才将他牢牢算计到了整个局中。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姜烁喃喃两声,似乎还有无尽的话想要倾诉,但他的声音终究慢慢低了下去。
“但我没有办法了,你比谁都清楚,我的身体……周焯。”
一滴灼热的泪,终于顺着周焯的面颊滑落。
只是还没有滴落到地上,便被他周身灼热的气场所蒸发。
可,这气场再热,却怎么也温暖不了他背上那具逐渐冰冷下去的身体,更无法温热他跟着那人逐渐微弱的气息而渐渐冰封的心。
捏住剑柄的手青筋暴起,周焯几欲直接拔剑而起,将眼前所有的一切统统屠戮殆尽!
但他做不到,他无法下手,因为他是帝国利刃,是帝国铁壁,更因为他背上那人已要依附不住,却还在坚定的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周焯”,“周焯”。
那是他多年来期盼的,却又是此时他最惧怕的。
是裹着蜜糖的诅咒,是令他痛不欲生的酷刑。
宋傲几乎有些不忍去看了。
发生在姜烁与周焯身上的悲剧,却何尝不是他与姜衡曾亲身尝遍的?
宋傲扭过头,看向身边的姜衡。
姜衡面无表情的回视了宋傲一眼,宋傲却从他的眼中读出了茫然和失措来。
对于姜衡来说,曾经他从未在乎过这一切,自己究竟是谁的孩子,为什么沦落到那样的生活,后来回归帝都星,又为什么饱受冷眼和嘲讽。
他一向感情淡漠,心思冷绝,并不在乎那些旁人或许很是很重的东西。
可现在,面对此情此景,他却也并不是全然没有触动的。
那种感觉感觉很古怪,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而似乎是感受到姜衡复杂的情绪,宋傲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他有些同情周焯,更对姜烁的决然感到痛心,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评价什么,更没有资格代替姜衡做什么决定。
姜衡与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复杂,却又过于奇妙,除了他自己,旁人没有分毫可以置喙的地方。
于是宋傲转而看向了那还在咆哮着的星力龙卷。
已然被领域困住的星力龙卷眼下无处可去,但它显然还不会就此束手就擒。
而姜烁的生命力已然撑到了极限,很快就会崩塌,只剩下周焯一人勉力抵挡的话,恐怕凶多吉少……
想起在秘境之中,他们也曾造成过星力龙卷,宋傲有些不忍地向姜衡问道:“这龙卷,有没有什么办法?”
姜衡闻言,看了一眼那星力龙卷,又转头看向伫立在他们周身的火墙€€€€那是周焯展开了领域。
而此时在火墙之上,又紧密的围绕着一层冰霜,只是很显然,那冰霜之力撑不了太久,恐怕很快就会退去。
“怎么不直接说去帮帮他们?”姜衡反问。
他看得出来,宋傲其实对姜烁和周焯很是同情不忍。
这种复杂的情绪体验对姜衡来说,仍旧很有些新鲜感。而他也并不因为宋傲的情绪感觉到生气或难过,反倒只是有些好奇。
对他而言,虽然自己的生命看起来与姜烁和周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自己的诞生在机缘巧合之下,从他们身上汲取了一部分的生命力。
但他是帝国气运所凝结而生,因此姜衡并不觉得自己的生命是那二人的延续或象征。自然,他也就并不觉得这两人对他的冷漠有什么可以指摘之处。
只是即便如此,看到这两人正在遭受的一切,他心中却仍旧还是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或许,这就是真正作为一个人的复杂之处吧?
宋傲轻轻握住了姜衡的手,“不是帮他们。”他说,“是帮我们自己,当然,如果有可以借用到他们力量的地方,也可以借用一下。”
姜衡点了点头,他将宋傲的披风又给他裹紧了一点,“好,只是可能会有点难受,你忍一忍。”
宋傲应了一声,“大家都注意一下,规避一下危险。”宋傲转头向众人道。
刚准备从星舰上下来的白瑜等人闻言又干脆全部缩了回去。
这一路穿行过来,他们算是发现了。
虽然还不知道那附着在外壳上的褐色甲壳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能抵挡住那么狂暴的星海之力,很显然,这是种不可多得的好材料。既然接下来很有可能发生危险,他们还是躲到最安全的地方为好。
舱门关闭之前,白瑜有些担忧的看了宋傲一眼,问道:“宋傲,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进来?”
宋傲站在姜衡身边,回头对她笑了笑,“不用,放心,这里对我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姜烁的身上,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身体,就像一张轻飘飘的纸,渐渐连呼吸起伏都瞧不见,心中忍不住一声叹息。
姜烁行事或许太过于理想化与决绝了一些,但不知为何,宋傲却总觉得自己对他无法真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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