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不欢
董栋见他神情愣怔,问道:“姚公公,有什么问题吗?”
姚长安忙回过神来,开口道:“老奴自当尽心竭力去办,只是这名单里头有个人……”
“你不必管他,只管安排便是。”李湛冷声道。
姚长安忙应是,朝李湛行了个礼,这才退下。
待姚长安走后,董栋忍不住问道:“王爷,这些人当真可信吗?”
“本王心里有数,你不必操心。”李湛看了他一眼道:“吩咐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董栋忙道:“邱府的小姐自宫宴后一直称病不出,可能还要再等等。”
“无妨,五月初是太后寿辰,届时她这病也该好了。”李湛淡淡的道:“这段时间将人撤回来吧,免得再惹人警惕。”
如今流言中的内侍已经“自尽”,风波渐渐便平息了。
想必邱家的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放松警惕……
纪轻舟在宫塾外头的走廊里等了近两个时辰,卢廷意才讲完课。
待他进去接小皇帝的时候,对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
纪轻舟:……
这课上的是真没必要,孩子太可怜了。
谁能知道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每日竟要遭这样的罪呢?
纪轻舟见李丛睡得安稳,伸手想抱起他,李丛却揉了揉眼睛醒了。
“陛下,该回去用午膳了,要不要奴才抱着您?”纪轻舟蹲下身问道。
“不必。”李丛朝他摆了摆小手,咧嘴一笑道:“我不忍叫你受累。”
纪轻舟:……
这是皇帝该对内侍说的话吗?
纪轻舟的任务是上午陪小皇帝上课,下午陪小皇帝做功课。所以他很认真的将卢廷意布置的课业都一一记下,待他记完之后又忍不住给小皇帝点了根蜡……暗道做个皇帝可还太不容易了!
“先生,陛下如今虚岁才五岁,又要背辞赋又要抄写经义,课业是不是有点太繁重了?”纪轻舟忍不住朝卢廷意开口问道。
卢廷意闻言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纪轻舟,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一个内侍竟然过问起陛下的课业了?哪来的胆子和自信。但他转念一想,这位纪公公是前太傅的幼子,顿时又觉得这人还真是有资格。
但他到底不能在这年轻人面前落了威望,于是开口道:“你若是觉得不妥大可找王爷说,若是王爷让老夫改,老夫自当遵从。”
纪轻舟:……
拿摄政王压人算什么本事?
纪轻舟自然是不敢找摄政王提意见的,他恨不得一直躲着对方。偏偏李丛下了课拉着他就奔御书房而去,纪轻舟无奈只得跟着他去了御书房,果然一进门就见李湛正坐在案边看折子。
“皇叔!”李丛一进门便一溜小跑着冲向案边,不等摄政王反应,便爬到了对方的腿上。
李湛猝不及防被小家伙抱了个满怀,面上不禁有些尴尬,问道:“怎么不回去用午膳?”
“我想皇叔了,皇叔陪我一起用膳。”李丛央求道。
李湛看向那张满是期待的小脸,当即没了脾气,只得点了点头。
董栋便吩咐人将摄政王和小皇帝的午膳都传到了御书房。
“陛下今日课业如何?”男人清冷的嗓音传来,随后纪轻舟便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不敢抬头去看对方,只垂着首道:“陛下……很认真,只是课业有些繁重。”
李湛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目光便不由在少年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只有半日的课倒也不算多。”李湛淡淡的道。
纪轻舟闻言道了声是,便不再言语。
这时屋外有内侍端着茶水进来,恰好停在了纪轻舟面前。纪轻舟便随手端起茶盏想要递给李湛,然而他不经意间一抬头,却见眼前这人竟是失踪了数日的高粱!
纪轻舟这一惊非同小可,手里的茶盏一个不稳险些摔了。
好在他快速恢复了冷静,保住了那茶盏,却还是不小心将滚烫地茶水溅到了手上。
纪轻舟忍着手背上传来的疼痛,将那盏茶放到了李湛面前。男人的目光状若无意的扫过少年的手,便见对方白皙的手背上有一片被茶水灼烫后留下的红痕。
“现下不用伺候了,待午膳后回来伺候陛下抄写经义。”李湛开口道。
纪轻舟垂首施了个礼便退出了御书房,高粱随后也跟着出去了。
御书房内,李湛伸手在茶盏上轻轻一触,便觉指尖顿时传来灼痛。
他看向那盏茶,念及方才少年见到高粱后的失态,不禁皱了皱眉。
第13章
骤然见到失踪多日的高粱,纪轻舟着实被吓到了。
高粱失踪的这些日子,他有过内疚有过恐惧,也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但他万没料到,对方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御书房里,这就意味着摄政王不仅放过了对方,且将对方安排在了身边伺候。
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深意?
无奈高粱还要守在御书房伺候,一门之隔他不敢和对方有任何的交流,只能忧心忡忡的快步回了小院。
图大有显然一直在等他回来,一见他进门便问道:“今日第一天当值,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纪轻舟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道。
“今日王爷召了师父一趟,说是打算搬到英辉阁去处理政务。”图大有将李湛今日交代姚长安的事情朝纪轻舟说了一遍,有些纳闷道:“你说王爷突然做这个决定,是不是打算搬到宫里来住?”
纪轻舟原本一直在想高粱的事情,闻言开口道:“陛下年幼,他或许是打算搬进宫来时时照拂陛下。”
原书里摄政王对小皇帝并不如何上心,别说是搬到宫里照拂幼帝,即便是平日里相处也并不亲近,但今日纪轻舟所见,却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朝中有人在议论,说王爷此次回京之后似乎与从前大为不同了。”图大有道:“性子冷淡了许多,而且他从前向来不喜欢内侍伺候,这次竟然主动让师父给他安排内侍,还给了师父一串名单。”
纪轻舟闻言看向图大有问道:“什么名单?”
“我只听师父提了一嘴,不过没有你我。”图大有道:“咱们如今是在御前伺候的,与王爷也要时时见面,调拨咱们过去反倒是多此一举。”
纪轻舟暗道,摄政王突然转了性子,定然是因为此前奉先阁的事情受了刺激?
想想也是,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被人那般算计,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你的手怎么了?”图大有这才留意到纪轻舟手背上的烫伤。
纪轻舟打了些冷水冲了片刻,将自己见到高粱的事情朝图大有说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担心他的安危吗?如今他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说明王爷不再怀疑这件事情了。”图大有见纪轻舟眉头紧锁,正色道:“你把我的话忘了吗?此事已经过去了,既然王爷都不再追究了,你整日战战兢兢,只会惹人怀疑。”
纪轻舟闻言点了点头,知道图大有说的是对的。
既然摄政王对他没表现出任何异样,那就说明此事已经结束了。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彻底忘记奉先阁中的那晚,然后老老实实做小皇帝的随侍,不要卷入任何不该卷入的是非,也不要惹到任何不该惹的人。
“王爷今日在御书房传了膳。”纪轻舟朝图大有道。
“那又如何?”图大有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摄政王此前十分谨慎,从来都不会在宫里用膳,即便是茶水几乎都不会入口。可如今他不仅要搬到英辉阁且安排了人伺候,甚至连从前的习惯都改了。
“你是在提醒我……”图大有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焉知他是不是在做样子?”纪轻舟道。
图大有闻言便反应过来,纪轻舟这是怕他再受人指使朝摄政王投毒,所以提醒图大有老实点,别中了圈套。
事实证明,纪轻舟的猜测是对的。
他午饭后去了小皇帝的寝宫接了人去御书房,却发觉摄政王并不在里头。
小皇帝天真烂漫,嘴里藏不住话,纪轻舟几句话一套便知,摄政王虽然传了午膳却没吃,待小皇帝午睡的时候便出了宫,大概是回王府了。
何必呢!
纪轻舟一边觉得对方有点谨慎过了头,一边却不由生出了几分畏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如今的摄政王似乎比原书中更难以捉摸……
“你的手还疼吗?”李丛趴在书案上抄写经义,时不时便有些走神,总爱与纪轻舟搭话。
纪轻舟朝李丛略一躬身,回道:“多谢陛下关怀,奴才不疼了。”
“先生说待人以诚,我是君你更不该骗我。”李丛一本正经的道。
纪轻舟闻言有些惊讶,只得改口道:“奴才知罪。奴才的手有点疼,但并不厉害。”
李丛咬着毛笔思考了片刻,突然从椅子上爬下来,一溜小跑去了后头的书架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最底层取出一个小木箱。纪轻舟想凑过去看看,他却抬起小手做了噤声的动作,指了指门口,那意思让纪轻舟帮他把风。
纪轻舟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到了门口守着。
片刻后李丛将小木箱放回去,又跑到书案前爬上了椅子,这才朝纪轻舟招了招手。
“你伸手。”李丛神秘兮兮的道。
纪轻舟闻言伸了一只手出来,便见李丛将一只小手放在他的掌心,而后手指一松,一刻糖果落在了纪轻舟手里。纪轻舟看着那颗糖果怔了一下,只觉这糖果有些眼熟。
“吃了就不疼了。”李丛开口道,“你要替我保密,皇叔不让我吃糖,母后也不许。”
“那陛下这糖果是从何而来?”纪轻舟问道。
李丛放低了声音朝纪轻舟招了招手,待纪轻舟凑近之后他才奶声奶气地道:“小姨给我的,我一直偷偷藏着,实在馋了才吃一颗。”
李丛说完了便仰头看着纪轻舟,目光充满了期待。
纪轻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扒开那颗糖放进了嘴里。
李丛这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是做了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糖果在嘴里化开,渗出并不浓烈的甜味儿,纪轻舟心中一动,骤然想起了什么。怪不得这糖果看着眼熟,宫宴那日在奉先阁里,那少女见了面后便塞了一颗一模一样的糖果给他。
那少女既然是邱国舅的妹妹,当然也是当今太后的妹妹,也即是李丛口中的小姨。
纪轻舟好不容易松了的那口气,再次毫无征兆地被提了起来。
虽然他直觉那少女应当不会主动出卖他,可若是被有心人找到机会加以询问,却未必不会露出破绽。最棘手的是,李湛当晚也是见过那少女的,而且明确地知道那少女肯定见过自己。
不过纪轻舟转念又觉得,摄政王说不定早就将此事放下了。
不然怎么会将高粱安然无恙的放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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