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香踪
报考政论的人数自然是最多的, 有的科目不少地方都无人报考。但这不要紧,只要有这方面的需求,学子就会根据这个方向和兴趣爱好去调整自己的学习方向。
至于录取比例,则是根据各地的报考人数划定的。全国考试用的是同一套试卷, 但需要照顾到各地参差不齐的教学水平, 鼓励落后地区的学子通过学习改变命运。
十一月中旬,初赛成绩公布出来, 有些离京城远的学子,就可以提前准备进京赶考了,比如宁州的学子, 过完年后再赶考恐怕来不及,得提前出发才行。
今年干旱的时间长,从七月一直干旱到十一月, 北方都没下过大雨。
雍州豫州这两地灾情最为严重,粮食颗粒无收, 被萧祎搜刮多年的百姓家中很少有存粮, 眼见着就要断炊。
不过官府很快就给大家吃了定心丸, 说不会让百姓饿肚子。官府从岭南运了很多粮食过来卖, 并且严禁粮食涨价。
官府对粮食进行统一配发,根据每家人口多寡分发粮票,凭票买粮,一家只能买一次,钱不够可以赊账,来年有了收成再慢慢还。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多买,毕竟官府要保证每家都有饭吃,不能饿死人,也要防止有人从官府买粮出去倒卖。
安国北部虽然遭了灾荒,由于南方并没有受灾,两地调控,对国计民生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东西戎境内的情况则大为不同,旱灾蝗灾过后,赤地千里,百姓吃光了家中的存粮,无以为继。
为了活命,不少北地的汉人都悄悄地往南逃,进入安国境内,希望能够讨一口吃的,不少人还没到安国,便已饿死途中,易子而食的情况并不鲜见。
而且就算进了安国又能如何呢,他们进来的地方跟他们的家乡一样,也遭遇了旱灾与蝗灾,不过是靠着官府的救济才勉强维持着生计,能有多少施舍给乞讨的人呢。
人到了饥饿的状态下,都会变得疯狂,不少人甚至开始偷抢砸烧,一度陷入混乱的境地。
地方官府不得不请求戍边军来维持秩序,甚至还会直接将人驱赶回去。边境上许多城池都不敢开城门,生怕这些难民中混杂着敌军奸细。
萧彧得知这个情况,眉头紧锁,尽管他们卖了不少粮食给东戎,但东戎的难民并不比西戎少多少,果然汉人在胡人眼中算不得人,是不值得救助的。
闵翀问:“陛下,这些难民要如何处置?依然是送到南方各州去吗?”他显然是了解萧彧的。
萧彧叹气:“送吧,送往江州、湘州、广州与崖州,这些地方地广人稀,正需要劳力垦荒。”他当然喜欢劳力,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也没多有多少余粮啊。
闵翀说:“就怕粮食不够用,我们的存粮预算已经没有多余的了。”
萧彧说:“再朝世家大族买粮。”他们之前已经朝南方的地主们大量收购过一次粮食,为了应对北方的旱情。
“只怕他们捂着粮食不肯卖。”尽管现在严禁大宗粮食交易,也严禁粮食涨价,但在利益面前,肯定会有人铤而走险,悄悄朝北方各国走私粮食的。
萧彧说:“那就由官府出面强征。”官府本来就是暴力机构,非常时刻就得用非常手段。
“臣遵旨!”闵翀拿到令牌,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萧彧知道,难民来了,那么强盗也马上跟着来了。北方的汉人社会地位最低,始终都受着胡人的奴役,他们在饥荒的时候选择逃难乞食,而那些受饥荒的胡人绝对不会这么低声下气,没有吃的,便会抢,这是他们与汉人最常见的打交道方式。
果不其然,从十一月开始,北方边境上便开始遭到来自东戎与西戎的骑兵袭扰,其中西戎兵更为频繁,规模也更大一些。
裴凛之早就在边境上安排重兵把守,一旦出现劫掠,便马上就会有军队前去拦截。
十二月初,一支两千人的西戎骑兵白日劫掠了梁州的一座县城。当日萧繇正在附近练兵,看到狼烟,率领骑兵前去救援。
两支骑兵队伍短兵相接,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安国骑兵顺利赶走了西戎兵。
这件事成为了两国开战的导火索。之前那些来打劫的西戎兵都是几十上百人,只能算是土匪抢劫,这次则是西戎的正规军。
接到消息的裴凛之当即便向萧彧请求出兵西戎,萧彧表示一切后勤已安排妥当,静候他们凯旋。
准备了这么久,若是不打,岂非太浪费良机。
十二月十五日,在梁州汇合的裴凛之与萧繇举行了誓师大会,率领二十万大军出兵西戎。
安国自立国以来,对北边的胡人政权从来都处于被动防御状态,从未主动出击,所以这次安国向西戎出兵,令西戎非常震惊。
他们打的第一仗,便是攻打安康郡,安康郡作为曾经的安国边防重镇,城墙固若金汤,后来被西戎强占了去。
裴凛之不想造成太大的牺牲,打算用围困的办法逼迫西戎人就犯,然而才被围了一日,西戎人就开始挑战他的底线,竟然抓了城内的汉人百姓上城墙来要挟他们退兵,否则就直接砍他们的头。
当晚,裴凛之就用炸弹炸开了安康的城墙,将城内的上万西戎守兵尽数歼灭了。以前与萧祎打仗的时候,萧彧要求尽量不杀不抵抗的士卒,毕竟都是同胞。
跟西戎人打,就显然没有这种心理负担了,胡人畏威而不怀德,必须要用实力说服教育他们。
安康仅仅抵抗两日便丢了,西戎人终于意识到,安军没想象中那么好欺负,所以也严肃起来,派出了主力前来应战。
毕竟不好好应对的话,安军马上就要杀到长安城下了。
首战告捷,裴凛之一鼓作气,率兵朝西推进,顺利攻下了汉阴县、南郑县,安军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令士气大振。
西戎皇帝非常想不通,要说守城他们还不擅长,但是骑兵列队冲杀他们竟然都不占优势!要知道,他们的勇士可是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不相信安军那几匹歪瓜裂枣的劣马能够比他们的草原骏马还厉害。
然而事实的确如此,收到的信报声称,每次骑兵冲阵的时候,都会听到非常奇怪的巨响,马儿闻之便会受惊发狂,失去控制。
难道是安国掌握了什么妖术?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当然不是什么妖术,只是改良版的弩箭而已,以床弩发射到敌军阵营炸裂,马儿听闻巨响,便会受惊吓停下来或者狂奔,这样就会冲撞自己的队友。
往往还没与安军交手,他们自己就已经有了不小损失。
明日就元旦了,萧彧还没休息,他念着裴凛之发来的捷报,与朝臣们分享喜讯。
念到信的第二页时,赶紧停下来,这是裴凛之写给自己的家书,这家伙,怎么和捷报放一块儿了,万一被人瞧了去呢:“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元旦了,众爱卿便无需上朝了,休沐三日,初四再来上朝罢。一会儿下朝之后,每位大人都在门外领一份礼物,那是朕为众爱卿准备的元旦贺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聊表慰问。”
百官齐声道:“谢主隆恩!”
萧彧给大家送的礼其实都很高端大气上档次,比如文房四宝、《星火》报选装成册的合集、海外带回来的珍玩、给孩子们准备的压岁金币与宫廷点心等。
既不奢侈,也不寒碜,配得上他这个勤俭节约皇帝的身份。
下了朝,萧彧便急匆匆回暖阁,建业的冬天可比崖州与广州冷得多,萧彧本来又怕冷,若是没有地暖,这日子简直没法过。所以除了上朝,他几乎都是在有地暖的暖阁中度过的。
进了暖阁,将鞋子一脱,赶紧上了屏风后面的床,扯上被子盖起来,开始阅读裴凛之的家书:“陛下收到信时,想必已是元旦。今年又不能陪你过元旦,内心甚憾,明年今日,愿能伴君左右。汉中梅已盛开,十里红梅傲霜怒放,蔚为壮观,美不胜收,只恨不能与君共赏,唯有折梅一枝赠君,聊表心意……”
裴凛之的信写得很含蓄,大约也是怕人看到。萧彧看得极其满意,信封中的梅花已然枯萎,却依旧不失颜色,萧彧将它小心取出,仔细展开,收在一只精美的木匣中。
又将裴凛之的信反复读了,收起来,放进另一个专门装裴凛之来信的木匣中,这些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他从床上下来,绕到屏风前,开始给裴凛之回信,虽然明日也不会让人送出,但还是想写一写。
正写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孟思归的声音:“陛下!有远客来访。”
萧彧收起笔,将信笺用书本盖了:“谁啊?进来吧。”
只听得门吱呀一声响,一个略带鸭公嗓的欢快声音响起来:“陛下!你还认得我吗?”
萧彧抬头一看,一个少年探进头来,脸上笑意盈盈,萧彧用手指着他,惊讶出声:“居岩?”
第144章 聚会
居岩跨进门来, 朝萧彧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笑嘻嘻地说:“见过陛下!”
萧彧站起来,抬手拍他的肩:“好小子, 长这么高了!变化也这么大,在外面看着都不敢认。”
居岩身量已经快追上萧彧了, 他黝黑的脸膛上满是笑容,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和两个俏皮的小虎牙, 是个特别精神的少年,他说:“好多年没见陛下了,陛下依旧跟从前一样风采不减当年。”
萧彧哈哈笑:“也学会说客套话了。快坐快坐, 思归,倒茶。”
居岩搓着手:“谢陛下!建业好冷啊,我把所有带来的衣服都穿上了,还是觉得冷,幸好二师兄借了衣服给我穿。不过陛下这里真暖和。”
“我这儿烧了地暖, 不冷。”萧彧拉着他坐下来, 亲切地说,“你一个人来的?你阿叔呢?”
孟思归给两人倒上茶, 笑着说:“陛下, 你肯定猜不到他是来干嘛的。”
萧彧好奇地问:“你是来干吗的?”
居岩嘿嘿笑:“我是来参加明年三月会试的。”
萧彧惊讶之极:“真的啊?你通过初试了?好小子,了不起, 可以可以!”他是打心眼里感到骄傲, 自己当初播下的种子终于开出了希望之花。
“嘻嘻, 还是陛下教得好。”居岩笑嘻嘻地说。
“是你自己聪明好学。崖州还好吗?你阿叔和阿母都好吗?你们寨子都好吗?”萧彧离开崖州已经五年, 时间过得真快啊, 小居岩都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
“他们都很好。阿叔还是寨主, 他和我阿母生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们寨子里到外面的路已经挖通了,可以跑车。寨里现在也办了学塾,寨里的孩子都上学了。”
萧彧听到这里,由衷高兴:“真的啊?那太好了!”
“现在龙虎山一带都种满了茶叶,大家不愁吃喝,打猎已经不是我们的主业了。有些人还搬到山外来垦荒种地,一边种茶一边种杂交稻。”居岩说。
萧彧催促他:“再多说一点崖州的事。”虽然每年吉山都会去崖州提货,回来的时候会跟他说说崖州的近况,但毕竟待的时间短,很多都只能说个大概。
居岩便继续说:“这次崖州报名参加选拔初试的人非常多,有六百多人,好多都是学塾里出来的,白沙村的同窗还有几个也通过了初试,不过他们要过完元旦才能来。我们赛人不过年,正好有商船来京城,我就跟着一起来了。对了,崖州还有一位女学子也通过初试了。”
萧彧非常激动:“真的?”
“真的。陛下不是鼓励女子也上学塾参加选拔考试嘛,上学塾的是有一些女子,但都上了几年就都回去了,大多都被叫回去学女工做家务了,准备嫁人生子。好多父母都不给女儿上学。这次崖州报名参加选拔考试的女子只有两名,却有一名通过了初试,真是太厉害了。”居岩感慨地说,“不过不知道会不会来京城参加会试,她一名女子出门恐有太多不便,而且也没人相信女子能为官。”
萧彧说:“她必须要来参加会试。我给姚陶去信,务必要求这名女子来参加会试。”这可是个典范啊,他一定要树立起来,不仅要让她参加会试,还要安排她做官,给世上的女子做表率。他得好好想想有什么官职比较合适女子去做。
居岩又说起了其他一些情况,比如龙虎山的铁矿、白沙村的近况,以及崖州接收的难民情况等等,都是第一手咨询。
萧彧听得津津有味。他对崖州的感情最深,若不是身份特殊,出门一趟太兴师动众,他还真想回去看看。
临离开崖州之前,居岩还特意去了趟白沙村,大家伙知道他要来京城,给萧彧他们捎了好多东西。萧彧很是感动。
正聊得津津有味,门又被敲响了,阿平的小脑袋探进来:“爹爹,吃饭啦。二师兄也在?”
居岩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笑了:“这是阿平吧?阿平长这么大了!还认得我吗?”
阿平进屋来,仔细打量居岩,然后摇头:“不认得,你是谁啊?”
居岩毫不客气地将裹得跟个球一样的阿平抱起来,往空中抛了一下:“嘿!真沉。你不记得我,我可记得你,我是你三师兄。当初还是我捡到的你呢,在崖州。他们把你扔在陛下家门口,是我第一个发现你的。”
阿平嘿嘿笑:“三师兄好!”他离开崖州的时候才两岁多,对居岩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就连崖州都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也常听大家说起过。
居岩摸着他的脑袋:“好家伙,长这么高了,陛下给你吃了什么?是不是浇了粑粑,所以长得这么快。”
阿平皱起鼻子:“你才浇粑粑呢!”
萧彧哈哈笑:“你们俩都浇了呀,所以都长得这么快。”
孟思归在一旁闷笑不已。
居岩说:“二师兄你别笑,你也一样,几年不见,怎么长得这么高了,比陛下还高了。”
萧彧:“……”莫名躺枪啊,身高是他的痛,孟思归和吉海都比他长得要高了,才十五岁的居岩身高也快赶上他了。
孟思归说:“我可不算高的,大师兄才是真的高呢,他比我还高半头,快赶上师父了。”
居岩说:“真的啊?好久没见大师兄了。对了,陛下,师父和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过年都不回来吗?”
萧彧说:“今年是回不来了,今天还写了信回来,说是已经攻下汉中了。”
居岩说:“哇,那是不是快对长安形成包围攻势了?明年能拿下长安吗?”
“这还不好说,估计得有硬仗要打。”萧彧说。
孟思归说:“柔然和东戎不来捣乱,我看问题不大,怕就怕在他们几个同气连枝、沆瀣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