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蛇
“什么药……”方无恙愕然:“路边药铺里现成的药,大夫说这天气里风寒不少见,好心备了不少,还能是什么药?”
柳重明早在看到曲沉舟时,就大概猜测到发生了什么,白石岩之前给他提过醒,沉舟千万不能碰羌活,所以府里配的药都是查了又查的。
可他万没料到,方无恙会好心办坏事,寻了外面的药来给人吃。
“你回去,别跟来!”
赶走了莫名其妙的方无恙,他脚下生风般,一步不停地直奔别院卧房,将人轻轻放在床上。
曲沉舟半阖着眼,瞳孔都失去了焦距,手脚瘫软地仰面躺在床上,仍在细细颤动着,满面醉红中,是无法纾解的痛苦迷乱。
之前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白石岩也没说过羌活能有什么解药,他如今只能想到一个法子。
柳重明这边刚传了水进来,手还没洗完,便听到身后咚的一声,有人从纱笼里滚下来。
曲沉舟侧身匍匐在地上,一手弯曲如鸡爪,撕扯着自己的衣襟。
可那衣服被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几次扯不动,便在地上滚动一下,仰着颈,厉声咆哮着,却听不出来在说什么。
柳重明刚俯身把人抱起,便被死死咬住肩膀,血流出的一瞬间,被湿热的舌尖舔去。
“你先等一下。”
他顾不上肩上的痛,直搂得怀里没了挣扎的力气,才将软了身子的人抱去里间。
扯了被子过来,刚将温湿的汗巾伸进去沾了沾颈项,曲沉舟便仿佛被滚水泼了似的,腾地弹起身攀住他,睫毛轻颤着,用脸颊去蹭他的手臂。
他被猝不及防地拽得弯下腰,听到耳边一声重过一声的呼吸,急出一身汗,知道这情形不是热水擦拭就能解决得了的,便在被子里摸索着腰间汗巾。
许是他的手太凉,贴着的皮肤仿佛染了风寒似的。
曲沉舟被凉得挣动一下,像是在沙漠里渴极了的人,不安地舔着嘴唇,双手捏着他的手腕。
也不知是在拒绝,还是在挽留。
柳重明知道他哪里怕痛,哪里怕痒,可如今不同于往日清醒,小心翼翼的,生怕把人弄疼。
真的碰到时,曲沉舟反倒变得一声不吭,那些呻声音都堵在喉间,只有克制的呼吸和眼角止不住的泪珠。
柳重明熟悉他的模样,如今只看这反应就知道,虽然本能地压抑了声音,小狐狸此时已失去了意识。
往日里,连浸在水里唱着曲子勾他时,小狐狸也是理智清醒的。
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即使是在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里,也没有想着将一切都交给他来引导支配。
他还是第一次在曲沉舟的脸上见到这样混乱茫然的神情。
许是在车上已忍了许久,曲沉舟不久便蜷缩起来,无声颤抖。
柳重明坐去床边,单手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圈在怀里,抬起曲沉舟的下颌,温热的舌尖将堵在喉中的声音都释放殆尽。
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热情的回应,小狐狸第一次将全部主动权都交给了他。
不过几个呼吸的空当,怀中人挣扎一下,攀着他,仿佛柔软的藤蔓。
他的吻更加细密温柔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曲沉舟才安静下来,靠在他的臂弯中,双手没有放开,反倒拽紧他的手臂,带着泣音自言自语似的。
“还有……”
柳重明的身形停住,听得愈发真切。
“还有……”
曲沉舟将他的手腕越捏越紧,腰背也微微拱起,呜咽着恳求:“别走……”
他见曲沉舟眼角的泪滚滚而下,已是难受到极致,刚刚那一次显然没能怎么管用。
器物包从床下的暗格挪到了不远处的柜子里,柳重明将人放下,只离开这么几步远,又听身后一声闷响。
曲沉舟又自己翻身,跌落在地上,泪眼盯的却是围屏的方向,手艰难地伸出去,拼命向前爬了一步,竟像是要逃走。
慌得他把包裹丢在床上,又把挣扎的人抱回来。
“不……”
曲沉舟终于艰涩开口,在床上滚了一圈,徒劳无力地伸出手,又像是要向下爬。
“你去哪儿?”
柳重明心急火燎地几次拖人回来,都没能止住挣命般的爬动,终于不得不将曲沉舟的双手又捆在床头。
曲沉舟匍匐在枕头上,仰头哽咽。
“给我……”
“别急,”柳重明被搅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小狐狸究竟想做什么,又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按住曲沉舟,一面连连吻着,一面促声应着:“这就给你。”
勉子铃碰到他手心的温热,已经不甚老实,他攥着曲沉舟的脚踝,指尖上转了转勉子铃。
曲沉舟蓦地垂下头,十指死死抠在床架上,半晌才突然歇斯底里地放声痛哭起来,不像是在床上,反倒像被困在陷阱里的小兽一般。
“沉舟!沉舟!”
柳重明促声唤着,额头上急出一片细汗,只当是这样不行,正想把东西拿出来,便察觉曲沉舟的身体动了一下。
“……给我……”
柳重明不敢耽搁,搁置好了东西,又去包裹里翻了个瓷瓶,塞子拔去瞬间,满室都是奇异的甜香。
瓶中的药倒在手上,被烛火映得嫣红。
刚刚似是消耗了所有力气,曲沉舟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一动也不动,被他揽在怀里,异色的妖瞳微微睁开,不安地找他。
柳重明向前探身,从额角,脸颊,耳朵尖,后颈,耐心地用温热的唇探着,最后吻到脚踝上。
一点点的耐心温柔,终于将人安抚下来,只能看到小狐狸泛着细汗的后颈和双肩,在微微颤抖着。
“沉舟……”
他轻声叫着,记起上一次自己着了皇后的道,小狐狸在书房里不紧不慢地作弄他,撩得他痛痒难当,恨不能没了理智,把人按在墙边处置一番。
饶是他强撑着一点神智清明,也被曲沉舟逗弄着,身不由己地说了不知多少丢人的话。
以至于现在曲沉舟一得了空闲,就会趴在书房窗台上,笑盈盈问他:“世子想怎么搞我呢,再说一遍好不好?”
柳重明俯身亲了亲腰窝旁的胎记,忽然松开手。
曲沉舟抖得更急,想要回头找他,却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
“动一下……”
柳重明将他被湿汗浸透的乌发理了理,手指插进去挽了,向上轻轻一提。
“求我,”他在曲沉舟耳边低语:“求我,就给你。”
曲沉舟扬起脸来,被烛火刺得闭起眼睛,抖得愈发厉害,将下唇咬出血来,却不肯开口。
“叫我的名字,求我啊……说求我。”
勉子铃又向前一分。
曲沉舟瓷白的皮肤染着大片红,仿佛喝醉了一般,本就嘶哑,这一下,不知是因为勉子铃还是因为什么,突地反弓起身,尖叫出声。
“求……求你……皇上!求你!”
疯狂的摇头中,头发也被缠进嘴里,他像是已彻底没了理智,嘶声高叫。
柳重明仿佛被冰水从头浇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彻骨的冷,手中忽然用力,将曲沉舟的脸抬得更高。
“叫我的名字!”
曲沉舟呜咽出声,不顾一切地尖叫:“求你,景延!景延!求你!”
柳重明手中松开,看着曲沉舟跌回床上。
“景……”他喃喃自语:“景延……”
怀王,慕景延。
曲沉舟仍在徒劳地翻滚,双腿屈屈伸伸,像是快要干死的鱼,又像是想要拼命地蠕动爬行。
柳重明起初灼热的目光渐渐冷下来,又缓缓伸手进衣襟里,慢慢地,轻声地又说:“叫我的名字。”
他的手陡然收紧,那个名字又一次被带着痛音的呜咽叫喊出,更加清楚。
“景延……”
柳重明喉中一紧,呆了半晌,解开束在床头的汗巾,将人抱起来圈在怀里。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眼里一直流到下颌,又滴到与他紧贴的颈间。
“好……”他一遍遍地擦着眼睛,也不知说了几声好,不死心地又问:“你……记得……柳重明吗?”
曲沉舟的颤抖陡然停住,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歇斯底里地厉声咆哮起来。
“不要提他!不要提他!”
柳重明用尽全身力气箍着他,两人一起栽倒在床上。
曲沉舟仿佛被这三个字刺激得疯癫,用尽全身力气地扭动身体,也不知要往哪里爬,柳重明只能压上去,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制着。
每一刻都变得漫长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卧房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柳重明将人翻过来看,才发现曲沉舟已经晕厥过去,还因为勉子铃,不自觉地细细颤抖,长发黏湿地缠了一头一脸,也不知是泪还是汗。
他先将捆着的手解开,取了勉子铃出来,用被子将人裹住,径直奔浴室而去。
曲沉舟果然是流失了太多体力,连进到热水里时,都没有半点反应,始终一动不动地蜷缩在他怀里,一身红潮都已褪去,变回了熟悉的模样。
他们都彻底看过彼此,也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柳重明将衣服都丢在岸边,抱着人坐在暖凳上。
皮肤光洁,触感柔滑,他却心无旁骛地专注舀起水,将两人身上的污脏仔细洗去,还贴心地用香胰给曲沉舟洗了头发。
直到一切都忙完了,再没有什么可以分神,他几次想抱着人站起来,又无力地跌坐回去,呆呆地仰头看着水汽缭绕中的烛火。
半晌才发现,又有眼泪流下来。
手指沉在细腻的发间穿行,像之前抚摸过无数次那样,可他会忍不住去想,在更早以前,还有另一个人。
他可以不在乎小狐狸曾依偎在那人身边,可以不在乎小狐狸曾与人红被翻浪,可不能不在乎的是……曲沉舟在情至浓处,想的是别人。
“我不怨他。”
“我不可能忘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