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后简
榕树见到这一幕,情绪莫名有些低沉,但过了一会,它就道:“我知道你跟他的修为差得太远,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等你们身体恢复一些,我就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提升修为。”
“多谢前辈。”
“这些日子你们就先好好休息吧,我不着急。”
“好。”秦颐默默抱紧了怀中的沈清棠。
·
沈清棠和秦颐在十万大荒中静静疗伤,却不知道修真界已经飞遍了关于他们俩的各种荒谬传闻。
“据说今年青玉剑宗收了一个邪修,还在宗门排名赛上挑衅国师,最后居然逃跑成功,这可太恐怖了。”
“那个邪修好像叫秦颐,是陵阳城出来的吧,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说他会不会就藏在什么地方,一旦凶性大发就出来伤人怎么办?”
“怕什么,国师说了,悬赏十万上品灵石找他的下落,只要你跑得够快,就有你赚的。”
“不过他已经被国师重伤了,邪功又修炼成那样,说不定还没等我们找到就已经死了。”
这些传闻出自何处,稍微一想便能知道。
可偏偏那日目睹了一切的四大宗门的所有修士都没有一个人敢发声。
都保持着一种奇异的缄默。
他们心里清楚,这件事虽然国师有问题,可秦颐是邪修无疑,他们如果贸然开口,性命就不保了。
甚至有些人还因为国师的出手迁怒了秦颐和沈清棠,认为不是这俩人扰乱比赛,国师也不会随意伤人,心中暗暗希望他们俩早点死在外面。
一股暗流在修士们当中涌动着。
可外界闹得如此惊天动地,沈霆和柳絮岚住的小院却异常平静,仍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此时,沈清岸静静坐在他们身边,含笑给他们沏茶。
虽然他的眼眶有些微红,但他只说那是为了比赛熬夜熬的,沈霆和柳絮岚竟然都没有怀疑。
柳絮岚这时吃了一口沈清岸给她带的玫瑰糕,不由得就微笑道:“棠儿小时候的口味可奇怪着呢,不喜欢吃甜的,玫瑰糕做好给他,他都是偷偷吐掉,偏偏喜欢吃辣的,后来长大反倒是无甜不欢了。”
沈清岸听着柳絮岚这句话,喉头微微一哽,然后他也勉强笑道:“是啊,弟弟小时候可调皮捣蛋了,现在倒是懂事温柔地不得了。”
沈霆这时终于忍不住插嘴道:“你说棠儿跟秦颐被化神大能去了天寰,怎么也不先来见我们一眼,那么急着走吗?哼,一点都不孝顺。”
他这话刚说完,就被柳絮岚皱着眉头拍了一下手:“你真是短视,儿子儿婿去给我们沈家争光还不好啊?”
沈霆瞪她道:“怎么就短视了,孝顺父母就叫短视了?”
柳絮岚:……
沈清岸倒是终于没忍住,默默笑了一下,然后他就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那套话拿出来,低声解释道:“是圣上急着召见,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父亲你就不要怪他们了。”
倒是柳絮岚看得开,顺势也说:“没错,孩子去奔前途你就不要那么情绪用事了。”
沈霆:“哼。”
柳絮岚和沈清岸相视默默一笑。
一时间,小院中的气氛慢慢就温和欢乐了许多。
最后,沈霆先去里间看书了,柳絮岚就一边饮茶一边絮絮地同沈清岸微笑着说话。
“这里确实不错,吃的用的比陵阳城的都好多了,只是树少了些,从前咱们家院子里那棵大槐树是真的大,夏天坐在下面,凉丝丝的,还有一股清香气,真是舒服。”
柳絮岚这句话说完,忽然就感觉到一股冷意在院中蔓延开来。
沈清岸也在这时猛地站了起来。
下一瞬,一个低低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同时伴随着一个清冷的嗓音:“是我。”
沈清岸愕然之外,松了口气,然后他就快步上去,把院门打了开来。
一袭清冷的白衣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赫然便是宫明泽。
柳絮岚也在这时有些狐疑地静静站了起来:“是岸儿你的客人?”
沈清岸抿了一下唇,神色恭敬又带着一丝感激地道:“是太子殿下。”
要不是宫明泽一直派人守在这,也瞒住了消息,他真的不知道柳絮岚和沈霆知道了那些事之后会怎么样……
柳絮岚听说宫明泽是太子,神色微变,却又立刻顺势低头行礼道:“民妇见过太子殿下。”
宫明泽轻轻抬手,一道温和的灵气就这么浮空把柳絮岚托了起来。
宫明泽身上的气场与旁人不同,自带一点清冷和矜贵,柳絮岚不敢怠慢,此刻就安静地去一旁倒茶。
沈清岸则是把一旁的靠椅搬了过来。
宫明泽没有坐下,而是沉默了一会,才嗓音有些微哑地低声问:“方才你们说,沈家从前有一棵槐树?”
沈清岸没想到宫明泽会问这个问题,怔了一瞬,但还是如实道:“是,那槐树很多年了,有两个人环抱那么粗——是出什么问题了吗?难道那槐树也是什么变异灵植?”
宫明泽没有说话,风吹起他的衣摆,静静飘动,衬着他清冷的面容,莫名显出一丝奇异的落寞。
看着这样的宫明泽,沈清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柳絮岚上前把茶放到了宫明泽面前,宫明泽才慢慢回过神来。
然后他就很古怪地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道:“不是变异灵植,只是我曾见过那棵槐树。”
沈清岸有些惊讶:“这么巧?殿下何时来过陵阳啊?”
宫明泽沉默了很久:“十年前。”
“追杀皇室余孽的时候。”
沈清岸倏然安静了。
他背心暗暗出了一层冷汗,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但宫明泽却又什么都不说了,只是一个人在那站了很久,在沈清岸和柳絮岚都觉得自己快要站得僵住的时候,宫明泽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他这时仰头看了一眼渐渐落下的夕阳,一直清冷无波的瞳孔中慢慢映出一丝红色,接着他就低下头,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茶,宫明泽才闭了闭眼,回头道:“时间不早,我该走了,你们有什么东西缺的,就同陈长老说,不必客气。”
沈清岸被宫明泽这一系列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可又不敢质疑什么,只能低声应了下来,然后就把宫明泽送了出门。
可沈清岸不知道,在宫明泽离开时,那藏在广袖下的手已经死死攥了拳,那薄薄的指甲几乎要把掌心都掐出血来。
第104章
宫明泽不敢细想。
他甚至觉得,这是老天故意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其实早在那一日,在看到沈清棠舍身给秦颐挡下国师那一击之后,凝视着那漫天碧光,宫明泽原本坚如磐石的一颗心就被撼动了。
原来……沈清棠是这样的人?
拦下了国师的最终一击后,他心里就隐约生出一丝不安,但那个时候他不明白这不安源自于什么。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当初都没有想着去验证一番?
为什么他在那日听到有人叫林瑾瑜的名字之后,就直接把人认错了?
为什么他在林家没有看到槐树的时候只觉得那槐树是被砍掉了,却从没怀疑过?
宫明泽心里清楚这该怪他自负,怪他没有弄清楚这一切便按照自己心中的想法下了定论。
可责怪又有什么用呢?
静静隐匿在墙后,听着沈清岸跟柳絮岚重新的交谈,两人的絮语落在宫明泽耳中,竟是让宫明泽耳膜有些发痛。
是了。
林瑾瑜根本就没有亲兄长,不过林家家大业大,旁支的兄弟也有,所以宫明泽才没有怀疑。
可现在想想,他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能常年住在主家的,怎么会是旁支兄弟?
那位兄长,想必就是沈清岸了。
至于那日碎掉的玉牌……
宫明泽闭上了眼,神色隐约显出几分意料之中的绝望。
他记得那几日秦颐正好来青玉城,似乎就是秦颐抵达的当夜,玉牌碎了。
应该是秦颐在他告诉了面具的事情之后,产生了疑心,前去调查,发现了玉牌。
不想让自己知道,所以才把玉牌毁掉了。
事实的真相就这么抽丝剥茧般一点点在宫明泽面前摊开,如此清晰明了,却又让他眼睛刺痛,心口的呼吸也有些滞涩,攥成拳的手也颤抖不止。
宫明泽现在只想问自己——当初为何就一点都看不透?
可惜,没有答案。
最终,宫明泽在那墙根后,沉默着站了许久。
直到太阳都已经落下去,沈清岸和柳絮岚都走进了屋内,院中一片寂静无声,他才如梦初醒,一点点回过神来。
然后,他闭眼静静吐出一口气,默默掏出了腰间的传讯玉牌。
他暂时,不能回天寰城了。
起码要留在这,把沈家人照顾好。
而且,他大概猜到是谁把那空间撕裂的秘术教给的秦颐。
他原本不想让国师知道,也不打算插手这件事,现在,他必须得去问一问了。
·
十万大荒中,一片绿洲之内——
在榕树的陪伴下,沈清棠调养了数日,脸上那些可怖的木纹终于慢慢消退,整具身体也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