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後来者
赵兴国呵呵尬笑,“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加油吧!”
钱向东出了厂长办公室,转身去食堂找路莳。
路莳坐在老位置,旁边还跟着一个付华。
付华一看见钱向东过来,比路莳还激动,差点撞翻了面前饭盒。
“大佬您好,啊,不是,路莳四哥您好。”付华伸出手想要和钱向东握手,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用这只手捏小炸鱼吃了,顿时把手缩回来在裤子上使劲蹭蹭。
偏偏路莳还稳坐在凳子上,似乎对付华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颇为满意。
钱向东忍俊不禁,路莳咋就连装逼的样子都这么可爱呢。
“不用这样,你和路莳是好朋友,就随他叫我一声东哥吧。”
四哥他想成为路莳的专属称呼。
“真的嘛?”付华受宠若惊,“那我就斗胆叫您一声东哥了。”
付华谄媚的起身,掏出自己的手帕将钱向东面前的桌面、即将屁股落座的凳子都擦得干干净净。
路莳颇为赞赏的给付华一个眼神,付华挠着头哈哈傻笑。
付华对着钱向东狂吹起彩虹屁,“大佬,不是,东哥,你注意到咱们食堂最近荤菜增量了吗?”
好像还真是,之前钱向东都没注意这个问题,他随意回道:“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路莳抢着道:“是因为四哥你的缘故呀,我们都是跟着借光的。咱们厂子内燃机研制成功,投产生产,赵厂长一高兴,亲自开口,为表庆祝,厂子荤菜增加一倍,据说持续整整二个月呢。”
付华没捞到吹大佬彩虹屁的机会,颇为怨念的瞅着路莳。路莳不为所动,就似感觉不到那股几乎都要化为实质的幽怨目光。
“下个月咱们厂子要参加中央举办的拖拉机田径拉力大赛,在汾省,我记得你家就在汾省,就给你报了名,到时候正好可以陪你回家一趟。”
路莳干饭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笑道:“好啊。”
“回家想买什么,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准备起来,若是有紧俏物资也好提前筹划。”
这下付华可算找到献殷勤的机会,他赶紧道:“东哥,路莳你们要是想买紧俏的东西可以跟我说,我也许能帮上忙。”
“你有这方面的门路?”
付华点头,左右偷瞄眼,小声暗示道:“我有个表哥有这方面的门路。”
钱向东明白付华的意思,这指的应该不是正规门路,大约是投机倒把一类的。
他道:“先谢过了,等我们有需要就得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为大佬服务是我和表哥的荣幸。要是表哥知道他的东西背后使用者是一位大佬,做梦都得笑醒。”
吃过饭路莳和钱向东回寝室,付华还羡慕地表示有个大佬罩着就是爽。寝室想换就换,想跟谁住就跟谁住。
寝室这会没人,就只有钱向东和路莳两个,钱向东的床位在路莳上铺,他脱了鞋刚要往上爬,就发现衣角被人抓住了。
垂头下看,路莳仰着小脑袋,睁着圆溜溜小鹿一样的眼睛,纯真地看着他。
“四哥,陪我在下铺睡呗。”
轰地一声,钱向东全身血液奔涌沸腾,耳膜鼓噪,偏偏路莳还用无辜懵懂的眼神瞧他。钱向东感觉到了体内那只巨兽已然醒来,咆哮着蠢蠢欲动。
钱向东闭了闭眼,把心中横生的念头压下去。明知道和路莳睡在一起就是一种折磨,可是钱向东还是舍不得拒绝,躺在路莳边上,连开口说话都不敢,怕一开口就泄露自己嘶哑的嗓音和粗重的喘息。
偏偏路莳什么都不知道,不到两分钟就呼呼大睡,手脚八爪章鱼一样缠在钱向东身上。
其实路莳的睡姿一向挺好,要不在知青点睡了那么久,睡在他旁边的知青早就有意见了。可是后来这段日子路莳总跟钱向东睡,就不愿意规规矩矩的泾渭分明。不是搭个脚,就是捏个手,就养成习惯了,现在但凡钱向东睡在旁边,就要纠缠他。
钱向东躺在路莳身侧,睁大眼睛盯着床板,心中默念清心咒,就当自己是那被妖精缠上的唐僧,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钱向东硬生生熬到点,轻声唤醒路莳。
路莳揉了揉眼睛,睁开迷蒙睡眼就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路莳吓得登时就清醒了。
“四哥,你眼睛怎么红成这样,我还以为看见电影里面的红眼妖怪了!”
钱向东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路莳只能默默吞下苦果,若无其事道:“哦,没事,中午没睡着。”
路莳心疼了,贴上去趴在钱向东脸上使劲扒他眼睛,“是不是因为中午要给我看时间所以没睡好,要是有个闹钟就好了,你也不用把眼睛熬成这样。”
路莳呼出的鼻息喷在钱向东脸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默念的是什么心经了,好像串频成大悲咒了。
等路莳好不容易离开,钱向东已经精神恍惚了,他神游天外,只觉自己已经成仙,可以做到□□和灵魂剥离。
刚刚研制成功新型号内燃机,研究室都不忙,钱向东和周秋颜说了声要回趟老家,前段时间他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办婚宴他因忙于科研没去参加,只托人捎了礼物,现在有时间,正好请假回去看看。
周秋颜给了他三天假期,并问道:“你朋友新婚需要带什么礼物吗?若是不好买的东西你可以找沈丘去,他们百货大楼总有渠道搞到。”
正好钱向东还没带路莳逛过百货大楼,想到这里立刻就去车间找路莳。
他跟车间主任打声招呼,顺便请了三天假期,一向以纪律严肃出名的车间主任这次乐乐呵呵就给了,半点没别人请个假那般费劲。谁不知道钱向东是赵兴国面前的大红人,本身还是非常有本事的研究员,都上赶着交好。
市里百货大楼足有五层楼,楼顶悬挂着思想标语。走进去是一排排玻璃柜台,后面的货架子上堆满物品。服务员或站或坐,闲聊家常。
这里的货物就比镇上品种多太多了,甚至许多镇上没有卖的稀罕玩意这里都有。
钱向东和路莳走到卖皮鞋的专柜,见那皮鞋质量很好,就让路莳试试。
路莳看了一眼皮鞋价格,三十五块八,有点肉疼,舍不得买。
“不用了四哥,我家里还有一双解放鞋,过两天天气冷了,我可以穿那双解放鞋。”
钱向东道:“总得有换脚的,再买双。”
便是在市里,穷人也不少,很少有人会买鞋会是为了换脚。换什么脚,许多人一双鞋穿到破,还能想办法补补。甚至有的人根本不买鞋,就穿自己做的。
市里有钱人家倒是可以有几双鞋换穿,但那样的人家毕竟是少数。
钱向东把路莳摁在凳子上,自己蹲下身帮他换鞋。
服务员不由惊叹道:“你是他哥哥吗?有你这样的哥哥真好,我想用三个哥哥换你一个。”
路莳穿着皮鞋,美美照着镜子,笑嘻嘻回道:“我才不换,你三个哥哥都没我四哥好。”
服务员点头,“这倒是真的。”
特别是最后钱是由钱向东出的,服务员更羡慕了。
“再买个闹钟,你中午不是想要闹钟吗?”钱向东又想到中午路莳说的话,“再给你买块表,我看见付华手上戴一块,也给你买一块。”
“四哥,你买吧,临时借给我稀罕带带就行,你们研究员更需要戴块手表看时间。”
“那就买两块。”钱向东现在不差钱,他工资补了不说,还有厂里奖励的一千元巨款,可以买好多东西了。
路莳惊诧,“四哥,你有两张手表票?”
“对,自行车票我还有两张呢。”钱向东道:“现在咱们住在寝室,买了自行车也没地骑,还得日日夜夜经管它,不如先不买,等过段时间搬出去再买。”
“好。”
两人还买了两罐奶粉、两罐水果罐头和几盒香烟,这是打算过些日子给路莳带回家去的。
另外买了一个保暖水壶、两块香皂、还有一个小鸡啄米的闹钟和一些吃食。零零总总,一共花了五十元钱。
钱向东还找到沈丘,从他那里买了二米处理棉布,这也是一并给韩金竹的礼物。
韩金竹的妻子名叫秦长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那会韩金竹还是个鼻涕精的时候,就稀罕秦长香,就连过家家都要当秦长香的新郎。秦长香若是和别人一起,他就会生气的捏起拳头。
后来也是长大了,再者也因为钱向东爆发,韩金竹又和钱向东玩的好,秦长香家里就不让她和他们一起玩了。
直到韩金竹议亲,二人才重新走到一起。
秦长香早起吃过饭捧了一盆衣服来到河边洗,好巧不巧就遇到了董彩凤。
韩家和董家只隔了几户人家,知道金家最近这几日不太平。一个是她闺女生了女娃,男方嫌弃,这也就罢了。竟然还生出不养的心,非说金桂枝婚前不检点,那女娃子不是他的,来金家胡搅蛮缠大闹一顿。
而金家两兄弟又埋怨董彩凤贪心不足,致使三姐嫁了这么个人渣,搅得家宅不宁不说,还败坏了他们两兄弟的名声。
金家这两兄弟现在逢人就说董彩凤的不是,把董彩凤本就不好的名声彻底败坏个稀巴烂。
现在董彩凤和两个儿子的关系因为这一出出的事情,再不是亲密无间,而是互相怨怼。
秦长香知道自家男人和钱向东好,而董彩凤现在又把她的所有不幸都怪罪在钱向东不肯娶她女儿身上,因此看见韩金竹和她没事总要酸两句嘴,就好像这样就能作践到钱向东本人一样。
秦长香刚想躲,董彩凤就眼尖的发现她,立刻就阴阳怪气道:“呦呦,这不是韩家新过门的小媳妇吗,咋地来洗衣服?”
都被看见了,秦长香不好意思再走,就笑着点了点头,“婶子。”
秦长香端着木盆刚蹲下,董彩凤就瞥到她只带了一块用得只剩下很小的一点姨子,可她却带了一大盆衣服。
立刻就似抓到了什么机会一样大叫道:“哎呀,长香啊,你这姨子都快使没了,哪够洗这么多衣服的。你家韩金竹不是和那个钱向东是好兄弟嘛,那钱向东都进市拖厂当研究员了,听说一个月就足有五十多块的工资,你们结婚他就没随两块香皂?”
“啧啧啧,这都没随,还说什么好兄弟啊,亏你家韩金竹倒是一人一意对人家,钱向东心里可没他这个兄弟半分,就连婚宴都没回来参加,还是那个知青回来的。”
秦长香实在没忍住,怼道:“钱向东那是在搞研究,离不开。路莳可带了他的礼物来,两条大红毛巾和两斤奶糖。要是大家都随这么大的礼,那么大家都不来,我还得感谢呢。”
“婶子,你家四小子结婚那会,可有人随这么大的礼?”
董彩凤噎了下,随后道:“哎呦,我家老四可没玩的那么好的朋友,再说了,你们家韩金竹可是还对钱向东有救命之恩呢。”
“什么救命之恩,本来钱向东也没被咬……”
“秦长香。”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打断二人争吵,秦长香回头就见是路莳和钱向东。
“钱向东,路知青,你们回家来看看?”
“不是,我和钱家人已经断了亲,不是一家人了。我这次回来是专程来看你们的。当初你和竹子结婚时,本来说好要来的,可惜我那会研究正在紧要关头,实在离不开人,这不忙完我就赶来了。”
路莳觑了董彩凤一眼,他听见了刚才董彩凤的话。就故意道:“这事真不赖四哥,主要是市拖厂那边离不开四哥,四哥一去就作为负责人入组了。这不前几天实验成功了,新型号内燃机拖拉机已经投产才给四哥放出来。”
秦长香既惊喜又佩服道:“成功了,钱向东你也太厉害了吧。”
路莳昂头,“那是,厂子还奖励四哥一千块钱呢。”
“一千!”秦长香还没说什么,董彩凤已经惊叫出来。
秦长香瞥了眼董彩凤,“衣服不洗了,咱们走吧,金竹总念叨你们。”
董彩凤看着几人的背影,总觉得透露出一股得意和对她的嘲讽,似乎在嘲笑她捡了芝麻甩了西瓜,她又想起家里两个儿子的怨怼,气的一脚踢翻了洗衣盆。
她的脚趾踢在木盆上传来一阵剧痛,她不弯腰去揉,偏这时候落在水中的衣服走随着河流飘走,董彩凤又要赶紧捞衣服。扑腾半天,身上衣服都弄湿了,看着湿衣服,董彩凤忽然悲从中来,趴在腿上哇哇大哭起来。
钱向东和路莳身上一人背着一个军绿色的包裹,韩家人一见就知道这是送好东西来了。
韩家老太太热情的招待钱向东,可是钱向东和路莳愣是没把东西从包里拿出来一样。后来搞得钱家老太太都有点坐不住了。韩金竹才道:“四哥路莳,你们跟我去看看婚房,我那婚房可漂亮了。”
几人来到婚房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直到确定外头没人了,钱向东才把东西一一拿出来。
秦长香都看傻了。
闹钟、保温水壶、罐头、棉布、麦乳精,不说别的就这几样这礼就够大的了。可是钱向东和路莳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掏东西,奶糖、白糖、红糖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