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後来者
钱向东的手搭在路莳身上,竟感受到了路莳全身在轻微颤抖。
心底的疼惜再也忍不住,翻涌而上。钱向东脱掉鞋子抱着路莳躺在床上,手臂环过他的身体就像哄婴儿那样轻轻拍在路莳身上。
“别害怕,都过去了,一切风雨都过去,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自己处在这种危险情况中。”
路莳仰头,“这又不怨你。高处不胜寒,你站的高,总会有人嫉妒。而四哥你生来就该是被人仰望存在,我既然选择你,就不能只享受你带来的荣光,而怨怼伴随这荣光的风雨。”
同甘共苦,说着简单,可是真经历了才知道如何难。
钱向东抱着路莳,心底软得一塌糊涂,“小莳,我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才会遇见这样美好的你?”
路莳趴在钱向东怀里噗嗤笑了,“四哥,你这话是在内涵我吗?若是别人知道我们其实是夫妻关系,抛开性别不算,那些人都会说我好手段吧,明明平平无奇却把你给哄住了。”
路莳皱皱小鼻子,“也许还会说我是狐狸精,所以才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钱向东见路莳笑了,心头跟着轻松,也就逗他道:“那你是狐狸精吗?不然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看你哪里都好。”
路莳小耳朵尖红了,却故意搓着胳膊,“你好肉麻,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肉麻吗?那怎么办?可这就是我的心声呀!”
路莳整个人都烧着了,把脸埋在钱向东怀里,修长的双手虚虚捂住耳朵,“我才不要听。”
然而钱向东却看见路莳从张开的五指缝中露出的耳朵竖得直愣愣的,还动了动,明显就是让他继续讲。
钱向东故意不说,果然没过一分钟,路莳就把小脸偷偷抬起一点点,掩耳盗铃的半眯着眼睛偷瞄钱向东,好像这样钱向东就看不见他在偷看他。
实在是太可爱了,钱向东忍不住亲在路莳额头上。
得了亲吻的路莳消停了,心满意足趴在钱向东胸膛,不到三分钟就睡过去了。
睡过去的路莳没看见钱向东眼中那翻涌再也压抑不住的爱意,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浪,更似那刚开闸的洪水。徜徉其中的人,也许会因为太过湍急而溺毙其中。
如果路莳醒着,看见钱向东眼中这太过汹涌的爱意,都会心惊。
“钱向东同志,你在吗?”有人在这时候轻轻敲响寝室门。
钱向东赶紧看了眼怀中的人,见路莳还在稳稳睡着,他才松口气,小心翼翼起身,轻手轻脚走出寝室。
门外站着吕梁和央大校长,以及一名不认识的男人。
钱向东没管几人身份,先就将声音压得很低,“我弟弟刚睡着了,他年纪小胆子小,没经历过这些,吓到了,刚哄睡,咱们去那边谈话。”
“可以。”吕梁家里孙子和路莳差不多大,他能理解钱向东的心情,换了自己也会一样小心对待。
几人走远了,确保不会再吵到路莳,吕梁才笑着介绍道:“这位不用我介绍了,是咱们央大的校长,旁边这位是科研院院长。”
钱向东主动伸手和两人握手问好。
吕梁笑呵呵道:“我是过来通知明天回来研究室的,顺便恭喜你!”
“恭喜我?”
“这次的事情虽然开头是件祸事,但结局是好的,这次因为外国间谍的介入,你成功走进上面人的视线。本来以你这个年纪和资历是没法进入科研院的,但是由于连米国间谍都想招纳你,上面怕不给予你一定重视,你真跑了,就特批你进入科研院。”
院长笑道:“恭喜你,钱向东同志。”
“谢谢上面各级领导的肯定和重视,只是以我的资历现在就进入科研院怕是不能服众。”
院长以为钱向东只是照例客套,等着他再三邀请,故而他并没真当回事,再次道:“钱同志的年纪和资历确实欠缺些,不过这没关系,你可以在职修个学位,就跟着吕教授学习就行,到时候再考个职称。若你再能把计算机项目研制出来,别人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抱歉,院长,我不是推辞,或者想让您三顾茅庐,而是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钱向东怕院长误会他故意推却,脸色变得严肃而郑重。“我很早就做好了人生规划,真的没有进研究院的打算。”
院长仔细打量钱向东神色,见他真不是推拒,不由奇道:“那你想去哪里?还有什么地方比研究院更能吸引你。”
钱向东想要下海从商,只不过现在这还属于投机倒把,所以他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因而道:“我这个计划有些大胆,暂时不好说。”
院长没再追问,只道:“那你再考虑考虑,不急着给我答复。”
吕梁也道:“你不去科研院就算了,我这里你可得回来,上面已经答应我们联合研制,估计这几天就能人员就位,你可要尽快回归。”
钱向东道:“我弟弟被吓到了,我陪他几天就回去。”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那我们就走了。”
“再见。”
“再见。”
分开后,院长对吕梁苦笑道:“这次没请回来钱向东同志,不知道上面还要怎么训斥我呢。说来,钱向东同志真不是因为陈博良那一条臭鱼而对整个研究院都有偏见吧。”
“不会。”吕梁肯定道:“我和钱向东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自认为还算了解他的脾气。别看他年纪小,但他人却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和成熟。他绝对不会意气用事,他若是不想进研究院,就是真的有其他计划。”
院长苦涩回道:“但愿上面能相信钱向东同志是真的另有计划,不是因为对研究院有意见才不来的。”
钱向东回到寝室重新抱着人躺下,鼻端都是路莳身上浅淡的清香,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不要抓四哥,不要四哥……”
钱向东被怀中人轻微的挣动吵醒,就连路莳头上身上出了一层汗,脸通红,嘴唇却煞白,不安的扭动着,皱着眉眼。
“别,别抓四哥,四哥没有,四哥不是村霸………”路莳偶尔还会扯着嗓子大声喊一句,那一句声嘶力竭,仿佛要了他的命一样。
“小莳,小莳……”钱向东由小声轻唤逐渐变得声音越来越大。“小莳,醒醒,都过去了,你在做梦。”
路莳自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看了钱向东一眼就再次闭上,钱向东却看见路莳双眼中满是红血丝,他心头猛跳,再摸路莳身上竟然烧了起来。
钱向东表情登时变了,立刻跳下床取了备着的退烧药喂给路莳。
药苦,路莳不肯吃,放进嘴里就吐出来。钱向东就含在自己嘴里喂路莳,好不容易喂进去,又给路莳穿好衣服就背着他狂奔向医院。
第70章
狂奔到医院测过体温38.8℃,医生给挂了吊水,到了后半夜,路莳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四哥。”路莳揉着眼睛四处看,他烧得迷糊了,好像知道自己住院,又好像是在做梦。
钱向东从旁边的陪护床上起来,打开小灯,“饿了没?晚上就没吃饭,中午又没吃好,是不是饿了?”钱向东走过来坐在路莳的床边。
路莳乖乖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大眼睛因为生病而看起来怏怏的没有精神。可路莳还是强打起精神逗钱向东道:“你当我是小猪,就知道吃?”
“是谁说要顿顿吃肉的?”钱向东笑问。
路莳皱了皱小鼻子,钱向东就赶紧道:“想吃肉吗?我给你回家做去。”
“不了。”路莳抓住钱向东的衣角,“我想吃肉,但现在吃不下,都浪费了,等我病好,你再给我做肉吃。”
钱向东揉了揉路莳的小脑袋,“还说不是小猪。”
路莳可不生气,四哥说他是小猪的时候,那声音都温柔能滴出水来了,才不是骂他,那是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他才好了。
路莳动了动,“四哥,你躺这。”
钱向东默契的没有提旁边还有一张空的陪护床,而是躺在窄窄的病床上和路莳挤挤巴巴的并排躺着。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知道说了多久,路莳又再次睡过去。
钱向东本以为路莳这烧就算退了,哪想到快要天亮的时候,路莳又热了起来。仔细听,口中还呢喃着害怕之语。
钱向东找到大夫重新挂了点滴,不免担忧道:“大夫,我弟弟这烧怎么反复得这么快,烧这么高度数,身体会不会受影响?”
“若是能止住烧就没问题,就怕止不住烧,这么高的温度可能引起很多疾病,最可怕的就是肺炎。”大夫道:“不过我觉得你弟弟的问题主要出现在精神上,他精神受到极大惊吓,这才引起他高热,若是能把心里的恐惧及时捏灭,那么他可能一下就好了。”
钱向东眸光又沉又暗,昏黄得灯光在脸上打下一层阴影,衬得他整个人冷硬而晦暗。
回到病房,看见路莳红彤彤的小脸蛋,钱向东眼中的风暴更加肆虐,心底从来到这里几乎再没出现过的暴戾突兀而现。仿佛又回到那个小小的孤儿院,黑漆漆的小屋里,那几个年纪大的小朋友对他又踢又骂时,他心底抑制不住翻涌蒸腾而起的恐怖又令人害怕的暴戾。
钱向东狠狠闭了闭眼,拼命压回心底横生的戾气。
钱向东来到路莳床旁,拉了凳子坐下,看着路莳略带病态的容颜,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冲动。
他纵然有一千一万种暴戾的手段,但他都不能用。他要爱惜自己,这里不是前世,他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在这里有他的爱人,他想保护的伴侣。若他因为冲动而犯了事,再不能守护在路莳身旁,那么单纯没有他的路莳以后的人生路该怎么走。要是路莳为了他守着,他他不乐意,钱向东不想路莳的人生是孤苦伶仃的。只要想想,他的心脏就会剧烈抽痛。可是若是路莳真的忘记他去找别人,钱向东同样不能忍受,这事他根本不敢想,一想就觉得全身都充斥着暴虐情绪。怕就是他真死了,都能给刺激成厉鬼重找回来。
一瓶点滴下去,天边泛起肚鱼白,路莳也醒了。
“我后来又烧了?四哥你一宿没睡,眼睛都有红血丝了。”
钱向东笑,“没事,一会儿我睡一觉就好了。你想不想吃粥,这会食堂开了,我去打碗粥。”
其实路莳还是没什么胃口,可对上钱向东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神,路莳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医院食堂这会儿刚开,钱向东又等了二十多分钟,才买到热粥和鸡蛋。
现在已经是冬天,食堂到住院区还有挺远一段路,钱向东怕粥凉了,就撩开自己的毛衣,把粥贴身放在肚皮上,一路快步跑回病房。
路莳没在病房,床上空空如也,钱向东问隔壁床的老伯,“知道我弟弟干什么去了吗?”
“哦,他去茅厕了,走前告诉我回来告诉你一声。”
钱向东笑道:“谢谢您。”
同时他把暖在毛衣里的粥拿出来,只是刚一动作,肚皮上就传来一阵丝丝拉拉的疼。钱向东低头去看,肚皮上烫出一个红印。
老伯见状叹道:“小伙子,你和你弟感情真好,前几天我老伴在这陪护我的时候,早上也是这么给我带饭。这几天她单位有事回去了,几个孩子带回来的粥都是凉的。”
老伯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瓶烫伤药,“你擦这个,这是之前我老伴留下的。”
“没事,我皮厚,这么点小伤不用抹药,一会就好了。”
钱向东无意中回头,看见路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听见多少,静静站在门外看他。
路莳走过来坐在床上去扒钱向东毛衣,小嘴巴不高兴的扁着。
“没事,就红了一点。”钱向东不给路莳看,路莳执拗的非要看,钱向东拗不过他,只能给他看了。
肚皮上红了巴掌大小的一块,中间最严重的地方都有些坏了。路莳不敢伸手,对大伯道:“伯伯,我可以借你的烫伤膏给我哥涂一下吗?”
“你用吧,没关系的。”
“谢谢你。”
钱向东看着路莳不高兴的表情没敢说烫伤不严重一会儿就能好之类的话,而是乖乖站在地上给路莳涂药,莫名有一丝心虚。
“那个小莳,你吃粥吧,我自己涂药,一会儿粥都凉了。”
路莳的表情不大好,钱向东以为路莳会耍脾气,没想到路莳不但没有,反而大口大口吃粥,就是整餐饭都一反常态的没有跟钱向东说一句话。吃到最后,钱向东明显可以看出路莳吃不下了。
他知道路莳高烧胃口不好,吃东西也是硬吃,没滋没味,看他最后一口像是实在吃不下去的样子就道:“吃不下就别吃了,放那一会我吃。”
路莳没吭声,抱着盒饭一口全喝下去,吃光了,他才一抹嘴放下饭盒,躺回床上。钱向东吃完饭,洗干净碗这才返回病房。
“还生我气呢?”钱向东轻声细语,语气低低的。
“没有。”路莳声音闷闷的,“我在想,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你在保护我。就像这次,明明承受暴风雨,处在风暴中间的是你,结果倒下的却是我,还反而要你这个经历一些风雨的人来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