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但楼秉素来身体强健,在太医署的出诊记录上,很少见到楼秉尚在东宫时传召太医的案脉。
难道就因为走一趟西北,身体状况便急转直下,咳疾一直无法痊愈?
未免太过巧合。
他吩咐冯三墨:“继续查。”
腊月廿九,庆荣学院张贴成绩榜单。
老百姓本来没有在意成绩单,但一听说前十名有丰厚的奖励,直接坐不住了。
“奖励?什么奖励?”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第一名能拿到一两银子的奖学金呢!除了银子,还有一整套文房四宝!”
“一两银子?!”
搁几年前,一两银子都够他们近一年的用度了。
这几年他们赚的钱多了,可一两银子在他们眼中依旧是笔巨款。
他们万万没想到,读书竟然还能赚钱!
只要学习成绩好,读几个月,考一次试,就能赚到一两银子,这也太好了吧!
不少人纷纷跑去学院外看榜单。
“你家孩子考多少名?”
“哈哈哈,我家孩子正好考第十名,能拿一百文呢!”
“唉,我之前怎么就没让我家孩子好好学习呢?”
“以后考试还会不会发奖励啊?”
“听夫子们说了,还会发的!”
“嗐,你们看看这成绩单,给女娃娃读书做什么?还不是考不过男娃娃!考得这么差!浪费钱!”
“你眼瞎啦!第一名可是女班学生!”
“那还不是因为她家有钱。”
“有钱就一定能读好书?天下当官的都出身大富大贵吗?你天天支使自家姑娘累死累活,她能有工夫读书吗?”
“唉,早知道考得好能拿到奖励,我说什么也要让姑娘认真读书!”
老百姓们听不懂大道理,看不到长远,楼喻便用眼前的利益一点一点引导他们改变观念。
所幸这次第一名是女学生,否则很可能会给大家留下一个刻板印象:女子不如男。
庆州接收了两万余孽,这些余孽都需要进行思想教育。
楼喻安排杨继安,领着军中众位教员,给他们量身定制了一套思想教育的课程。
一些极度不安分、不配合教育改造的,便被送去劳动改造。
挖矿、修路、清理河道、加固堤坝,到处都缺人。
让他们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伙食,硬生生磨灭他们的斗志。
剩下听得懂人话的,他们本来就容易被人煽动。
在杨继安等人的狂轰滥炸下,加上亲眼见到庆州的不同凡俗之处,他们渐渐生出几分归属感和期待感。
如果他们能够扎根在庆州,以后是不是就能跟庆州百姓一样生活安逸,不用继续奔波了?
他们一边跟着劳工们做活,一边被庆州同化。
其余州府同样如此。
楼喻连过年都没时间歇息,带领各州衙门拟定三年发展规划。
各州皆有自己的发展模式,但有一点是相通的。
那就是修路。
楼喻需要用高速公路,将八州紧密联系在一起。
他安排各地州府的工部官吏,对各地路段进行仔细勘测,力求找出最佳路线。
一旦确定路线,八个州府的劳工将同时动工。
宜州作为日后的仓储物流中心,必须与所有州府相连。
路线敲定后,各地州府便动员起来。
即便即将春耕,在五万余劳工的加持下,工程进度也没落下。
嘉熙元年春,嘉熙帝祭祀宗庙,大赦天下。
大盛步入和平稳定期。
一切似乎都显得欣欣向荣。
辅国大将军汤诚奏请嘉熙帝选拔民间秀女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嘉熙帝允之。
自东安王离京归庆后,京城已被汤诚牢牢掌控住。
没有楼喻压制,他的野心越发蓬勃。
朝政大事上,群臣可以不听楼秉的,却不能忤逆他。
汤府整日门庭若市,煊赫至极。
汤诚周围尽皆阿谀奉承之辈,那些吹捧谄媚之语,渐渐让他变得飘飘然。
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直接刺激了汤诚,让他面对楼秉时越发强势。
军师旁观者清,见其气焰越发嚣张,不由劝道:“将军,圣上毕竟是圣上,您不可那般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汤诚皱眉道,“我立的功劳还不够大?贵妃立的功劳还不够大?他凭什么不愿立贵妃为后?”
汤贵妃成为皇后,将会为汤家提供更多的助力。
军师道:“毕竟贵妃尚未诞下龙嗣,若能诞下龙嗣,封后不过迟早的事。”
“龙嗣?”汤诚意味深长地看向军师,摇首哂笑。
军师瞬间反应过来。
他叹息一声,道:“先前我们不知有一个东安王,遂用药毁损圣上根基,令他无法诞下子嗣,如此方便将军荣登大宝。”
只是没想到,楼喻异军突起,硬生生用勤王首功牵制住汤诚。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利用楼秉,借勤王之名夺得大盛江山,等彻底掌握朝野内外,便可清除楼氏一族,再执掌天下。
届时楼秉没有子嗣,楼氏其余族人又不堪一击,天下还有谁能挡得住他的脚步?
计划是完美的,但出了楼喻这个意外。
若是正面交锋,汤诚不确定能不能击败楼喻。
楼秉的身体每况愈下,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一旦楼秉去世,只能从宗室中找继任者。
这个继位者,非楼喻莫属。
在这种局势下,对汤诚来说,楼秉有子嗣比没有子嗣更加有利。
汤诚厉目道:“我会让太医们尽力为楼秉诊治,尽可能保住他的命,最好能让宫妃诞下龙嗣。”
在他的安排下,楼秉必须每夜临幸宫妃。
军师叹道:“圣上身体本就不好,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将更伤元气。”
汤诚冷冷道:“趁着他还能行,多尝试几次总归不是坏事。”
“将军,物极必反,还请慎重。”军师再次劝道。
汤诚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心中有数。”
他的野心日益膨胀,愈加刚愎自用,一意孤行。
军师见状,只好不再相劝。
楼秉的起居,楼喻同样在关注。
听闻楼秉每夜都临幸宫妃时,他忍不住问:“他能撑得住吗?”
冯三墨低着头,如实禀告:“太医一直给他用药弥补元气。”
楼喻:“……”
现实版的种马?
他知道楼秉不是这般纵欲之人,也绝非不顾惜自己身体的人,楼秉这么做,除了因为汤诚的强迫,别无他因。
那么,汤诚为什么要急于楼秉诞下龙嗣呢?
除非他知道楼秉身体不好,担心他早早薨逝,于他不利。
楼秉如果在无子的情况死去,只能从楼氏宗族里挑选。
楼喻自信那个继位者一定是自己。
这当然是汤诚不愿看到的局面。
只要楼秉有后,汤诚便可辅朝摄政。
小孩子比成年人更好控制。
楼秉在的时候,汤诚当然无法对楼家人赶尽杀绝,一旦楼秉不在,汤诚便可伺机清除藩王。
楼喻沉思片刻,信手写下一篇文章,让人交给《庆州旬报》的管事。
看《庆州旬报》,已经成为大盛老百姓的日常消遣。
新一期报纸上,美文赏析不再是名士大作,而是楼喻写的文章。
虽不是名士所著,看报的人却不不觉得失望。
这可是东安王的大作!
天下谁人不识东安王?
文章算不得璧坐玑驰,却言辞恳切,读罢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