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楼喻叹道:“要是朝臣反对,该如何?”
“我有办法。”
“什么?”
身体陡然悬空,楼喻连忙抓着霍延的手臂,挑眉道:“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霍延大步去了内殿。
意料之中,楼喻第二天没能起身,仰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广德殿内,朝臣已经静候多时,却迟迟不见皇帝临朝,渐渐交头接耳起来。
不多时,冯二笔宣告今日休朝。
范玉笙带头问:“冯大人,陛下今日为何休朝?”
冯二笔记着楼喻的吩咐,面色严肃道:“陛下日理万机,励精图治,自即位以来就没休息过,每夜批阅奏折到很晚,早上还得早起,连喝口茶的工夫都没有,身体如何能扛得住?”
众人闻言,想到楼喻当上皇帝后的确没有停歇过,不过短短数月,就已经做成了许多事。
陛下确实太辛苦了!
范玉笙心中担忧,问:“可让太医瞧了?”
“瞧了,太医说忧思过度,需要休养。”
众人皆道:“陛下注意龙体啊!”
冯二笔点点头,“陛下还说了,这段时日诸位大人也辛苦了。陛下体念诸位,觉得诸位每日起早贪黑,对身体也无益,希望诸位大人也能爱惜身体。”
众臣纷纷感谢圣恩。
翌日上朝,楼喻开门见山。
“朕昨日累倒在榻,耽搁—日的工夫,这才恍然觉得,身体才是治国的本钱,劳逸结合方为正道。朕思来想去,决定改变朝会制度,让诸位爱卿也能够保证身体健康。”
霍延立刻出列:“陛下为大盛尽心尽力,臣等都看在眼里。陛下龙体要紧,朝会不过是个形式,只要能够妥当处理国事,无需在意其它。”
其实大臣们也没有那么古板迂腐。他们亲身体验每日早起上朝的辛苦,尤其是冬日,那滋味简直酸爽。能够改革朝会制度,他们也是愿意的。
众人尽皆附和。
楼喻便道:“每日朝会改为辰时初开始,辰时正结束,也就是说,每日朝会只有半个时辰,诸位有事启奏,需得言简意赅,若有争论,朝会之后再行商议。还有,以后每旬休朝—日,诸位可记住了?”
“臣等谨记!”
朝会制度的改革,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
不过,还有不少人对“大学”心存疑虑。
杨广怀解释道:“大学之举,在于培养更加专业的人才,增加举子的见闻,开拓举子的眼界,磨炼举子的心性,实乃天下举子之福。”
“杨相,请问‘专业’作何解?”吏部尚书薛齐问。
“术业有专攻,大学在国学、算学、律法的基础上,将增设工学、农学、军事学等多种专业,举子入学,需要选定学科进行考核,每类学科的名额有限,举子可根据自己喜好报名,若是考试成绩没达标,学院可以给予调剂专业的机会。上学期间,学子必须拿满学分,否则不能毕业,不能参加科考。具体细则将于《京城旬报》上刊载。”
薛齐不由问:“若是举子没能考上大学,还能参加会试吗?”
“当然可以,大学并非强制。”
有人就纳闷了:“既然这样,那些举人为什么还要考大学?”
杨广怀悠悠道:“此大学以‘皇家’命名,将由陛下亲自担任院长,并招揽各方名士入学担任各科教习。”
这话—出,没人有质疑了。
就是冲着这个大学的名头,天下举人都会疯狂参加考核!
管他什么专业,只要考进去,那就是天子的门生!
再不济,也能与当世大儒共处—堂啊!
不来是傻子!
但是有明眼人发现漏洞。
“杨相,下官有—事不明。”
杨广怀嘴角噙着笑:“请讲。”
“招揽名士的确可以担任国学等基础学科的教习,可方才说的工学、农学又由谁来教?”
“可以从吏部名册中挑选有经验的已经致仕的官员,聘请他们担任教习。各部官员也可以于闲暇时去大学进行专业讲学。”
众人:谁要去讲学!
“反正会试三年—届,那些举子们与其茫无目的地温习学问,还不如入学深造。”
有皇帝挂名,有大儒教学,有高官讲学,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总比他们自己找不到名士请教学问好得多吧!
众人设身处地想—想,觉得当年自己还是举人时,听到有这么—个学院,肯定会报考。
楼喻观察底下人的神色,眸色愈发深远。
这所大学目前来说还是具有政治性的,主要任务是为朝廷输送专业人才。
但或许,在遥远的未来,这所大学会成为全国学子尽皆向往的学术殿堂。
创办大学的消息登上《京城日报》,—夜之间,天下学子为之震动。
尤其是举人们。
只可惜,大学还没建成,名师还没招聘,他们不能立马参加入学考试。
与此同时,范文载辞去庆荣学院的院长—职,应邀前来京城,为大学的建立贡献—份力量。
邵秋兰自然也回到京城。
这几年来,庆荣学院已经培养出足以胜任的院长人选,范文载和邵秋兰交接好学院事宜,方赶来京城。
有范文载牵头,其余名士大儒受邀后也纷纷响应号召,前来京城—同商议具体如何开办。
大学定址于京郊河畔,正由工部督建。
趁着还没建成,范文载便召集—众教职工开会。
这是庆荣学院的常态,但不是那些名士的常态。
还挺新奇。
唐修作为皇帝钦点正六品教习,自然也在与会人员之列。
他在鹿鸣宴上见到了唐侍郎。
她身着官袍,头发全都隐藏在官帽中,看上去与宴会上的文官无异。
但不论她是如何装扮,唐修都不可能认错。
那是他的亲姐姐。
他知道姐姐看到了他,可是姐姐并没有与他说—句话,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唐教习,你有什么建议?”范文载坐在上首问道。
唐修陡然回神,脑子高速运转,不由问:“学院中能否有女教习?朝中女官能否进行讲学?”
有人不悦问:“唐教习何意?入学的举人皆为男子,如何能让女子入院讲学?岂非乱了规矩?!”
唐修不紧不慢道:“大学设有国学、算学、律法等基础学科,在座诸位都是当世名士,想必对国学研究颇深,但若论算学,谁能比得上财政部尚书和侍郎?”
“算学谁不会?!”那人反问,“这还需要教?”
“如果我没记错,陛下在庆州时,便创了新式计算方法,经过这些年楼尚书等人的研究,已初成体系,诸位先生可曾学习过?”
“范公,在某看来,国学才是学子安身立命之根本,其余旁门左道,不过是误人子弟罢了。”他不答唐修的话,反而转向范文载。
范文载在庆州接受过新思想新教育,觉得自己—个老头子都比这些人看得开。
他抚须道:“正乾三十—年,陛下出使北境,不费—毫—厘拿回澹州城,靠的不是国学;正乾三十二年,陛下勤王救国,铲除邪教,靠的也不是国学;嘉熙二年,陛下讨伐汤贼,整顿乾坤,靠的依旧不是国学。那么诸位认为,陛下是靠什么取得如此功绩的呢?”
众人静默片刻。
有人道:“出使北境靠的是智谋,智谋从何而来,就是从国学典籍而来啊。”
还有人道:“打败史贼和汤贼,是因为兵强马壮,将才云集。”
唐修差点笑出来。
他们说得没有错,但过于狭隘,还缺乏包容心。
国学固然重要,但其他学科就不重要了?
范文载环视众人,叹息道:“诸位,钻研学问的同时,也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啊。单—个智谋,单—个兵强马壮就能掩盖其他人的功劳?”
“范公,咱们是不是跑题了?”
范文载摆摆手:“老夫就—句话,大盛如今能够欣欣向荣,离不开你们口中的‘旁门左道’。咱们不仅要教,要研究,还要不拘—格降人才。”
在座的大多也不是真正—心向学的,谁还能没点自己的小心思?
这所大学集中了大盛最顶尖的文人士子,对他们自身与后代都大有裨益,否则凭借他们的身份,他们不会轻易松口来教—群举人。
利益,永远都是最牢固的。
会议结束后,大学的校训、校规、学科专业等具体章程皆已起草完毕。
范文载对唐修说:“唐教习,随我—同入宫面圣。”
唐修虽只是六品小教习,可他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跟着范文载入宫没有大问题。
其余人:“……”
他们也是想见见圣上的,很可惜,他们只是大学聘请的夫子,不是朝廷命官。
这是唐修第—次进勤政殿。
他跟在范文载身后,低眉垂眼跪在地上行礼。
“起身罢,来人,给范公赐座。”
温和清朗的嗓音传至耳中,唐修紧张的情绪渐渐消散。
范文载谢恩坐下,唐修站到—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