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周满眉毛倒竖,“嘴巴放干净点!”
两人曾经一个是驻军统领,一个是府兵统领,一个为朝廷卖命,一个给藩王卖命,立场天然敌对,自然互相看不顺眼。
以前何大舟骂庆王是孬种,周满没有底气回骂,也懒得为庆王申辩。
可这次何大舟当着他的面侮辱楼喻,他忍不了。
与周满相识多年,何大舟知晓他的脾性。
能让周满如此真心实意拥护的,铁定不是个草包。
更何况,能从郭濂手里一举拿下庆州府的控制权,就足以证明这位庆王世子的能耐。
他心里不敢轻视楼喻,面上依旧冷嗤:“我说错了吗?”
“没说错。”楼喻神色淡淡,“何统领在营中待了几天,还没参观过咱们府兵营吧?”
他转向李树和周满:“咱们是主,何统领是客,总得尽尽地主之谊。”
李树有些茫然:“殿下请吩咐。”
“带上何统领,一起参观参观咱们府兵营。”
楼喻顿了顿,又道:“怎么不见何统领的几名亲卫?”
李树:“他们住在另一间营房。”
楼喻微微一笑,“都带上吧。”
三人都有些发愣。
何大舟总觉得楼喻在憋什么坏点子,李树和周满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府兵营经过改建后,分为住宿区、训练区、学习区和饮食区。
其中改动最大的是训练场地和学习制度,住宿区和饮食区基本维持原样。
不过在楼喻颁布新规章后,营区兵卒的饮食水平明显上升,一个个训练的时候更有力量和底气。
楼喻领着何大舟等人,一同前往训练场地。
此时正值未时初(下午一点),太阳悬在半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何大舟迎着阳光,眯眼瞅向忙碌的训练场。
今日恰好碰上营中评比,各个组的教头们正不断激励手底下的兵,所有兵卒都竭尽全力争夺好成绩。
这种奋力拼搏的精神和悍勇无匹的力量,何大舟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玄衣朱带的士卒,一个接着一个跨过壕沟,飞跃高墙,爬过泥地,身手灵活矫健,目光坚定沉稳,所有人都洋溢着一种意气,那种意气足以撼动人心。
何大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驻军会如此不堪一击。
他敛目沉思,身边的亲卫则目露热切。
都是入伍的兵,谁不想大展身手?谁不想建功立业?
如今看来,王府府兵的前途比他们好上太多。
比试进入尾声,当教头们喊出三个名字的时候,训练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一个亲卫忍不住问:“这是在做什么?”
李树的亲卫一脸寻常解释道:“他们三个是这次评比的前三名,营中会发奖励。”
“还有奖励?什么奖励?”
“每人都有奖状,奖状上会写上名次,就是奖金不一样。”
“奖金?”
“第一名能得一两银子,第二名五百文,第三名二百文。”
“多久一次评比?”
“一个月一次。”
何大舟亲卫震惊:“那如果次次都拿第一,岂不是每月都能得一两银子?”
李树亲卫呲牙一笑,“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可谁又能保证自己可以次次拿第一呢?营中这么多人,第一名都是轮流拿的。
每个人都有可能,每个人都有为之拼搏的动力。
何大舟亲卫羡慕极了,他们堂堂朝廷驻军,还时不时被拖欠军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些府兵日子也太好过了吧!
不过是跑一跑,竟然就能拿到钱!
除何大舟外,其余亲卫全都目光炽热。
何大舟之所以这么冷静,是因为他猜出了楼喻的意图。
然即便猜出意图,他也无能为力。事实摆在眼前,就算是他,方才都有一瞬间的心动。
看完训练场,一行人又来参观学习区。
这是楼喻特别设立的,可以说是扫盲及思想教育的合体。
扫盲是为了提升士兵的整体素质,思想教育是为了凝聚士气,是为了做到纪律严明、令行禁止。
有时候,一个很微小的举动,往往会对事情的结果产生巨大的影响。
先不论这样的影响是好是坏,至少楼喻是希望每个士兵都能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让人惊讶的是,给府兵讲课的竟然是杨继安!
不仅楼喻惊讶,何大舟等人也相当诧异。
他们站在屋外,杨继安在里头小嘴叭叭,讲得慷慨激昂。
说到庆王世子的仁德时,那简直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连楼喻这个脸皮厚的都招架不住了。
关键是,杨继安说得真情实感,底下士兵也听得热泪盈眶。
杨继安握紧拳头:“咱们如今吃得香穿得好,都是因为殿下的仁德!殿下每日殚精竭虑,就是为了让咱们过上好日子!你们说,这样的殿下值不值得跟随!”
“值得!”
“所以,你们要牢牢记住这个‘庆’字!”
“是!”
楼喻:“……”
他转头看向李树。
李树无奈道:“殿下,此事并非属下安排,您当时提出当教员需要通过考核。杨继安入营后主动要求参加考核,成绩比以往的教员都高。”
更何况,他教得还挺好的。
楼喻:“……”
算了,杨继安想做什么就做吧,希望这份教员工作不会耽误他成为大将军。
正在讲课的杨继安发现不对,扭头看见屋外驻足的一群人,其中还有自己最崇敬的殿下,不由心花怒放,连忙跑出来见礼。
“殿下,您来听我讲课?!”
楼喻假装没听见他的讲课内容,点点头道:“带客人来转转。”
作为世子殿下的狂热粉,杨继安几乎知晓楼喻的所有事。
他清楚何大舟的身份,却假装不认识,眉眼弯弯道:
“殿下,我这段时间武艺又进步了,您要不要瞧瞧?”
楼喻不由笑了,“行啊。”
杨继安眼珠子转了转,“李统领我肯定打不过,我随便挑个人比试怎么样?”
“当然可以。”楼喻笑眯眯同意。
杨继安很感动殿下如此信任他,胸中热血沸腾,遂看向何大舟:“我要跟他切磋。”
他从去年就跟着霍延学武,至今已有大半年时间。
霍家武艺在大盛本就顶级,再加上他天赋异禀,于习武一道上颇有心得,如今已经小有所成。
何大舟是什么人?
他不过普通百姓出身,学的还是野路子。
能当上庆州府驻军统领,一是因在普通士兵中确实有两把刷子,二是因庆州府驻军不受待见,有背景有能力的人不会来当。
他和周满能打上不少回合,不是周满弱,而是周满路数太正了,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何大舟招式刁钻,单人对战时,周满那个大老粗玩不过他。
此次被俘,不过是府兵强于驻军罢了。
何大舟是不服气的。
而眼下,他正被一个小孩子耍弄。
不甘和怒意瞬间冲到顶点。
他眉目轻蔑:“我不和小孩子比。”
杨继安认真问:“是因为你连小孩子都比不过吗?”
楼喻差点笑出来,这小子太会拱火了。
至于比试结果,他并不担心。
从性格上说,杨继安表面跳脱,实则心中有数,他一般不打无把握的仗。
在书中,他和霍延的区别是,霍延通常会以强横无比的武力将人打败,很少用阴谋诡计,杨继安则工于心计,喜欢迂回。
他既然说要同何大舟比试,就一定估算出了结果。
退一万步,就算杨继安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才十岁出头,打不赢很正常嘛,一点也不丢脸。
总而言之,丢脸的只会是何大舟。
何大舟会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