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云榭乖顺认真地看着祂:“你帮我问问他,大青冥什么时候向雩雳道歉?”
冶昙微怔。
云榭叹口气,乖乖地失落地说:“大青冥怎么还不跟雩雳道歉啊?他要是一直不道歉,我就等不到小青冥了。我等不到小青冥,雩雳就无法长大,我就要一直一个人在这里等下去了。好寂寞啊。”
冶昙静静地看着他:“所以,雩雳一直在等青冥向他道歉吗?”
等青冥认识到自己伤害了朋友,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感到歉意?
即便已经那么决绝地决裂了,彼此相见便相厌,眼神带恨带恶,也还是留有一丝希望的吗?
冶昙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带话的。”
云榭微微松一口气,眨了眨眼,少年苍白的面容纯净,睁大清澈的眼睛:“虽然,道歉的话也……”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
少年黑色的眼眸空洞,那颗苍白艳丽的头颅软软地歪向一侧,颈骨被一条黑色的水藤缠住,就在刚刚,猝不及防扼断了。
冶昙顿在那里,顺着黑色水藤的方向看去。
高大伟岸的成年男子从一潭黑水之中站起来。
黑色的头发被苍白有力的手指插入发根,捋向脑后,露出一张苍白英俊的脸,那张脸的线条极其冷峻,瘦削,显得五官极为艳丽,神情却冷漠入骨。
像是一把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化形而成的人。
他站起来,比冶昙还高小半个头。
身上穿着战甲,深青色夹杂着黑色、银色的色块,像是青黑色的毒藤。
唇线抿得冷淡阴鸷强势,对上那双森寒杀意的眼睛,让人有一种骨头生寒的错觉。
就是他,杀了心魔云榭。
冶昙的眼眸微怔,翡冷色的眼睛静静一瞬不瞬看着他。
黑色的水藤彻底将那具少年的尸体绞碎。
男人的唇角缓缓上扬,狭长黑色的眼眸望着冶昙,里面生着魔纹,有一种不动声色的邪恶:“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冶昙当然认识,尽管是第一次见,但雩雳的心魔相里,能杀死心魔的只有另一个心魔。
这个成年男子,也是雩雳的心魔相。
他长大了。
心魔雩雳很淡地笑了:“那个小鬼说的话已经过时了,若是今日以前,本座或许的确还残留着一丝天真的想法,只要青冥肯真诚地认识到他的错误,为他的所作所为道歉,本座就会放下与他的心结——但是,现在,本座已经不需要了。”
他看着冶昙,缓缓向祂走去,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像是无数碎骨拼成的,说不出的诡异。
“本座现在已经不讨厌青冥了,现在,全世界本座最厌恶的人,冶昙你知道是谁吗?”
他走到了冶昙面前,距离很近,让冶昙也感到无法忽略的压迫感。
冶昙一眨不眨看着他:“是我吗?”
心魔雩雳唇角无声上扬,冷峻冷漠面容,也因此浮现几分纵容。
他伸手,隔空抚摸冶昙的脸——他原本是要抚上去的,但冶昙轻轻蹙眉,眉宇神情清冷。
所以,他克制了。
“本座对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会容情,但冶昙是不同的。这一点,连暄叶都知道,你应该也明白。”
心魔相基于因果线被改变前的原世界而产生,心魔的记忆也和九侍宸本体不同,他们记得的是八百年前被冶昙改变因果线前的事情。
但是,雩雳的心魔记得冶昙。
是因为,暄叶想起来了吗?
冶昙微微抬头看着他:“你的心魔说,你等的人不是我。应该也不是真玉太子冶昙。就像暄叶说得那样,你只是在等一个象征,那个人不会辜负你……”
心魔雩雳笑了一下,狭长生着魔纹的眼眸注视着冶昙:“或许之前是的。但你应该知道,本座和刚才的小鬼并不同。他居然因为一个背弃自己的人,白白虚掷百年时光,尚且还不够,竟还生出心魔。是你改变了因果线,让雩雳得以重来,然而他竟受制于暄叶,像一条脖子上被带了颈圈的疯狗。”
他手指插入头发,向后撩了一下,冷峻的面容两侧也生着红色的魔纹,他无声笑了一下,不以为意:“不过已经没关系了。现在有了本座,今日之后,他再也困不住本座了。这都多亏了你啊。碎尸一百零八块葬于修真大陆三十六天城,血肉融于无数人体内,竟还是本座亲自动的手……暄叶想以言杀我,却不知道,你在我的心魔相里,反叫我借机冲破心魔桎梏。”
冶昙看着他的眼睛,拿不准眼前的心魔雩雳在想什么。
旧得心魔相猝不及防死去,新的心魔相,出现得太快了些。
“不必谢我,与我无关。你等的人,并不是我,也不是八百年前的真玉太子冶昙,只是基于当时的冶昙,幻想的一道虚影。”
就像暄叶嫉妒雩雳一样。
八百年前的雩雳对于子桑君晏,有类似的情感。
在他一直等着青冥而不断被忽略辜负的时候,子桑君晏什么也不用做,就有人一直陪着他。
雩雳和暄叶一样,他也在找某样感情。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他没有找到,连同他自己也一起否定了自己的感情。
但在冶昙改变的因果线里。
他发现,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他想要的感情。
他从青冥这里得不到,但那确实是存在的,有人拥有。
冶昙是子桑君晏的冶昙。
八百年前的雩雳从未妄想掠夺什么。
他只是羡慕,然后明白,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缘木求鱼,找错了人。
他明白了,青冥不会给他,他不需要再等下去了。
他决定自己给自己,于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构筑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冶昙”。
冶昙不必知晓,也与冶昙无关。
就只是,属于雩雳的“冶昙”。
暄叶“杀”死的,是雩雳的“冶昙”。
第68章 “青冥,我们终于见面了”……
当暄叶告诉雩雳,真玉太子冶昙被分尸埋在十八座天阶和各大宗派之中,被人用来捏骨重生时,冶昙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却一语不发。
因为,祂需要打开雩雳的心魔相,让自己这缕分神顺利进入其中。
因为,真玉太子和优昙婆罗是同一个人,对那时的雩雳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雩雳的“冶昙”,不是冶昙本人。
是他注入感情的,一道虚影。
就像是神明和神像的关系。
信徒因为神明而雕铸了神像,神像因此独属于信徒所有,只有这一个神像,属于这一个信徒。
与别的信徒无关,也与神明无关。
人因痛苦而祈求神明,青冥就是雩雳的痛苦。
暄叶,摔碎了这个神像,雩雳这个信徒便冲破了痛苦的桎梏。
因为,失去神像的痛苦,胜过一切。
而神明从始至终都只在局外,一切都与祂无关。
心魔雩雳不以为意:“我不是说了吗?或许之前是的。雩雳总是在一些软弱、奇怪的事情上执著,可是,那个心魔相已经死了,难道你看不出来,本座和他截然不同吗?”
冶昙微微蹙眉,眼眸安静专注看着他:“你长大了,便是雩雳胜过了心魔相,修为有所突破。但由新的心魔相杀死旧的心魔相,我还是第一次见。”
心魔雩雳无声无息笑了一下,瘦削冷峻的面容下巴轻抬,生着魔纹的狭长眼眸自上而下垂眸看祂:“你真的猜不到吗?之前本座只要一个虚影就好,暄叶以言杀了那道虚影,他总是擅长用最小的力度做出最大程度的攻击,彻底摧毁一个人。他想看到什么?看到本座痛彻心扉,一蹶不振吗?”
心魔雩雳宽大的手指虚抚着冶昙的侧脸:“可是,你现在不就在我面前吗?真玉太子冶昙就是优昙婆罗,本座现在可以直接得到本体,为何要因为一道虚影而痛苦?”
暄叶摧毁了他的神像,信徒最初的痛苦被更大的痛苦占据。
人因为痛苦而需要神明。
而这一次,神明本尊出现在了他眼前。
冶昙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就只是安静,翡冷色的眼眸像澄澈的湖水,倒影着祂所见。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神像碎了的痛苦,成为了新的心魔相。
虚影“冶昙”,取代了青冥,困住了雩雳。
祂只是不明白,这世间的人心中都有痛苦,旧的突破了还有新的,永远也无法超脱吗?
……
青冥和佚影一前一后赶来,只见到了城主府中晕死过去的雩雳。
而且是,九百多年,终于长大了的雩雳。
青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先将他带回碧落山。无论如何,他都还是九侍宸长老。”
但回去的时候,他们没有找到第五夏他们。
休憩的长街上,八个弟子全都不见了踪迹。
雩雳皱眉,催动天地灵气,水镜溯回了这里发生过的事。
看到一刻钟前,八个弟子分成两拨坐在两边。
忽然之间,伊陌和柳眠眠同时发现了异常,但蹊跷的是,两个人却瞬间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追去。
就好像,他们同时发现了两个不同的目标。
剩下的六个人也毫不犹豫,除了段凌和丛流向着柳眠眠的方向追去,其他四个人都朝伊陌而去。
第三代侍宸弟子们此时便已经有了阵营之分。
青冥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他看向佚影:“有人先我们一步带走了优昙婆罗,这些弟子也是来人引走的。”
佚影说:“我去追他们,你先带雩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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