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林泱泱
起初他死而复生,反觉得苦恼。上辈子活得辛苦,在皇权斗争中韬光养晦、如履薄冰,没识得清尔虞我诈,就在权利的泥潭中折了性命。
不想这里的人好说话的很,情绪都显而易见地表现在脸上,谨慎、忌惮、讨厌、亦或者喜欢。
只要稍微示弱、表现得友好,就不难获取短暂的信任。
上了十七层,工作人员通知另外两位队员已经去化妆了。
二专的风格走向已经初步成型,今天主要是试试妆效,不合适的还需要再调整。
三人到了另一个化妆间,化妆师们推着小车走进来,偌大的化妆间被各种各样的香味充斥着。
前一世余殊经常混进戏班子里,对脂粉这类东西很好奇,更不排斥。
一边有点嫌弃地摸了摸刷子上的劣质毛皮,一边听工作人员唠嗑。
听他们提到“林总”,余殊事不关己的表情有了些改变,右手不自觉用拇指摩挲食指。
他记忆里,原主的老板兼明恋对象,就是这位总裁。
余殊下意识摸了摸头顶尚未痊愈的疤。
半个月前,原主所在的剧组道具出了问题,一顶吊车突然失控砸了下来。原主和男主角林放也就是他的心上人正站在一块儿,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林放推开。
余殊弯起唇角,原主因为心上人赔了性命,而他上辈子惨死囹圄,也是因为对一个冷性薄情的人动了心。
“林总最近都在公司?”他问。
“在啊,今天好像有个会,就在这层。”
余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玻璃门外动静有点大。
算着时间,应该是散会的人潮从门口走过,悉悉索索的动静挠的余殊心里发痒。
他本就不是一个闲得住的性子,初来乍到,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新鲜感和好奇。
更别提这具身子为那人不顾身死、赔了命,他倒要瞧瞧这心上人到底什么模样。
因为头顶尚未痊愈,不能做发型,没一会儿就化好了妆。
队友都还要挺久,他离开一会儿不打紧。
隔着玻璃门,散会的人群都向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
像极了梁朝时散朝后,文武百官涌出宫门时的盛况。
余殊打量着形形色色的行人,坦然接受着来往过客的打量,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
漫无目的地走过第几个转角,余殊突然听到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已经出院了吗?订点咖啡给送到摄制组去。”
熟悉的嗓音和气息变换,隔着长廊上的寂静的灰尘,无比清晰地传到余殊耳中。
若是在梁朝,几乎不用走过转角,余殊就能猜到那人说话时的表情,微微下撇的嘴角。
可……他已并非身在那个时代了啊。
那这声音的主人,又是谁?
与他那位故人,有何关联?
余殊顿在原地的双脚稍微向前挪了挪。
长廊上,一身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倚着栏杆,一副轻松自若的姿态,正在和身旁人商讨事宜。
利落的短发,显露出饱满的额头与高挺的鼻梁,侧脸看起来硬朗而坚毅。
只稍稍瞥一眼他的侧脸,余殊心里就升起一阵无由来的难过。
好像有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心弦,将一缕方安定不久的魂魄牵扯进深深的梦魇中。
怎么会?
为何庭雁会身在此处?
庭雁,林庭雁。
自打替他取了字,余殊都快忘了,当年岭南越王世子入京为质前,本名就是林放啊。
他余殊上一世贵为皇族血亲,圣眷优渥。一辈子本无牵无挂,偏偏入了男风,迷上了身为质子的林放。
那时他尚年少,未懂得弱肉强食,却已享受了上位者的强权,逼林放与他成亲。
他仍记得上一世越王大军压境、林庭雁倒戈相向时的场景,恍若昨日。
而此时此刻,与之相貌一致、姓名相同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前。
时间好像静止在千年前两人争吵不休的那一晚,余殊望着林放被侍卫押解离开的背影,久久舍不得移开视线。
不远处,林放走过长廊,背影消失在转角的尽头。
第2章
自林放和助理离开后,余殊魂不守舍的在公司大楼里绕圈子,被梁旭找到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不好意思。”
余殊还挂念着方才见到林放的事,心不在焉地道了歉。
梁旭过去总是疑他耍心眼,刚刚才在化妆间内听大家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余殊片场救总裁的事,心里有些惭愧,将过往对他抱有的鲜明敌意收敛了些。
“你不常来公司,找不到路也正常,走吧,就等我们了。”
穿行过人群,所见都是陌生的新时代面孔,并无似曾相识之感。
若不是方才听到林放的声音、看清了他的面容,余殊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他眼睛没看身旁的人,闲聊似的问道:“梁旭,你来公司几年了?”
梁旭答:“我16岁就在老板的工作室里当练习生了,后来跟到岭悦,有六年了。”
听人提起过,林放是林氏的二少爷,一直养在国外。19岁他回国进了娱乐圈发展,第一年就拿到了国内的影帝,20岁的时候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后来才岭悦。
按照梁旭的说法,应该是打从林放回国,就与他有接触。
余殊措了措辞,装作不刻意地提起:“挺久的。那,林庭……林总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半月前,他是因为原主出了事故才穿过来的。
如果林放也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大概同样需要一个契机。
带着繁重的前世一生接纳现代的新事物以及原主的混乱记忆,必然要一段时间适应,身边人肯定能察觉到。
如果没有的话,想必是他多虑了。
毕竟魂穿复生这种事太过离奇,不可能时常发生。
“林总事业一直很稳定,每年都有叫座的优质作品,岭悦发展也越来越好。”梁旭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仅有的信息不足以推断出什么,余殊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马脚,一笑掩饰过去。
他和林放的前尘往事,拿起太沉,放下太重。
跟着梁旭到目的地,余殊才发觉换了个地方,门牌上标注着摄影棚。
房间里空旷敞亮,铺设了白色幕布和四台大光照灯,类似三角状的架子上端方着黑黑的盒子,应该就是他们说的摄像机。
摄制组成员有的在调试设备,有的在搭配衣服饰品,摄像机后面一个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起来无所事事的男人,就是这个组合的经纪人秦肃了。
Fairyland成团出道已有一年,走的是青春阳光路线,一直不温不火。除了最开始那两个月,经纪人秦肃为了巴结余家,费尽心思给他们接了不少优质通告。后来发现余家人并不是真心待见这位小少爷,组合也没翻出什么水花来,他转头就带新人去了。
国内爱豆行当路人盘小、更新换代快,热度和新鲜感没多久就消耗殆尽,只能靠在综艺和影视作品里当背景板混个话题度。
二辑拖了大半年,这才开始筹备。
秦肃听到动静,放下手机站了起来,他藏在银边眼镜后的眼眸撞上了余殊打量过来的视线。
余殊模糊记得,这位经纪人和原主关系也不大好,许多通告,比如死皮赖脸挤进林放所在剧组做男配,原主都是直接联系的剧组方面的人。
他只稍微和秦肃点了个头,当作问好。
许骄阳看到亲人似的过来拉他和梁旭。
“你们可算来了,江添亦他们是另一组的,去隔壁拍了,这群魔鬼可就单拎着我捯饬。”
余殊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了,三个人聚着去找造型师。
相较以往的阳光男孩风,二辑有所突破,走的是性感路线,以黑白片的方式向经典致敬。
组合成员年纪最小的许骄阳刚过十八,最大的江添亦也只有二十三,隐晦的微露肉能将这个年纪的魅力发挥到极致。
化妆之前已经按照三个人的气场给他们分了组,余殊、许骄阳、梁旭是白色系,另外三人是黑色系。
余殊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衣架,镂空带网眼的上衣、破得棉絮都露出来的裤子、丝滑显轻浮的材质……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孔夫子有云:“君子正其衣冠”,现代没有君民之分,要他穿平民才穿的白色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袒胸露乳,衣不蔽体的供人拍照吗!
余殊尽量维持着冷静平和的语气道:“我能申请换一套……”
工作室艺人对造型指手画脚是大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许骄阳本还想嚷着造型师偏心,余殊那件比他的显身材太多了,被梁旭捂着嘴拉走。
秦肃打断他的话:“别话多,这里没你选择的权利。”
造型师兰琪倒没介意,走过去将白衬衫在余殊身上比划着,笑道:“你条件好,别人还驾驭不了这种尺度,去换了看看,保证会给你一个惊喜。”
余殊吃软不吃硬,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他勉强地笑了下,拿着的“不堪”的衣物去了衣帽间换服装。
秦肃点了根烟,没跟任何人招呼,径直走去屋外。
周围窸索的声响议论开来。
“这就是余家大少爷?”
“什么少爷?没爹妈护着,在那种家族跟个摆件的地位差不多。”
“从前就听说他脾气差,居然敢顶撞兰琪老师。”
“不过这次的尺度确实大了点,小男生害羞一下也正常,秦肃对他手下的艺人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