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色世家
他清楚晟善是在伪装，对自己不见得有多少善意。
可晟善年纪尚小，他应当像一个少年侠士，一腔热血闯荡江湖。或是年轻书生，心怀高远志在庙堂。却唯独不该像现在这样，被人操控身不由己。
如果他刺杀的目标不是苗臻，那他早就死在第一次刺杀里了。
晟善背后的组织没有把他当成人，他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
苗臻从小在少林寺长大，终日烧香念佛，看往来香客对佛像倾诉生命的欢喜与苦涩。
每条生命都是那么的鲜活美好，师父口中的凡尘俗事令人着迷，
来少林上香的王书生希望能考取功名，求佛的李小姐担心寻不到良人。
他们为人生琐事苦恼，悲欢都与自己相关。
而同样十六七岁的晟善，却被人逼着送死，被迫为别人的理想付出生命。
苗臻倒不是又多喜欢晟善，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他只是不想晟善一生都活在痛苦里，至死不见希望。
第147章 147
苗臻抱着晟善, 一路轻功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小山村。
夜间多雨，晟善昏迷不醒身体虚弱。若是找不到遮风挡雨的地方，他很容易着凉。
少林小有名气, 苗臻的光头在很多时候都是通行证。
寻常百姓看到他的光头, 大多热情相待。
这回到了小山村，苗臻走到一户农户前，敲开上锁的大门。
这户人家养了一条看家护院的大黑狗, 苗臻还没过来时，远远就听到犬吠。
门里传来粗犷的吆喝声，苗臻抱着晟善，站在外面等了等。木门打开,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男人走出来。
他低头看了眼苗臻, 在看清他容貌时, 大汉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薄红。
他轻咳一声，神色有些许紧张，“和尚？过来做什么。”
苗臻柔声解释，说希望在此借住一晚。
大汉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倒也没拒绝, 侧身让苗臻进去了。
木屋里挂着兽皮和风干的兔肉，大汉应当是一个猎户。
难怪生的如此健硕。
房间不大, 家具倒是齐全，但只摆了一张木床。
苗臻犹豫一阵, 大汉直接拉过他怀里的晟善, 往唯一的那张木床上一放。
动作很小心, 想来粗中有细, 不全然是个莽汉。
苗臻刚想感谢, 大汉忽的把他按到一旁的木椅上，摸着下巴死盯着他看。
他经常被人盯着看，对此十分习惯。
约莫一盏茶时间，大汉拱手道：“大师，您真的是和尚？”
苗臻抖抖袖子露出念珠，“小僧法号妙真。”
看见被盘得油光水滑的念珠，大汉不再迟疑，他恭敬的道：“妙真大师佛法高深，还请大师为我们降魔除妖！”
苗臻沉默一瞬，他收起念珠，柔声道：“施主小僧……其实小僧也可以不是和尚。”
大汉疑惑的看着他，苗臻双腿打颤，面上努力保持微笑，“小僧是武僧，不太擅长捉鬼除妖。这附近可有道观，不若找个道士，也比小僧强上许多。”
大汉叹口气，说他们又不是没试过。
如果不是大汉已经知道他的法号，苗臻真想提着晟善，直接翻窗跑出去。
不借宿了，大不了他用体温帮晟善取暖。
苗臻眯着眼睛笑的佛光普照，大汉没看出他怂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苗臻的手，将村子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
小山村李村长的儿子名叫李蓝恬，山上打猎的时候，在山里见到一个落难女子。
那女子美若天仙，整个村子从没有人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为了更直观的表达女子有多漂亮，大汉指着苗臻的脸，说那女子比他还要好看。
大汉三番五次，描述女人有多么多么好看。
女人自称许娘，是商人之女。随着父亲商队路过这附近时，遇到蒙面歹人。
商队被抢掠一空，老父亲也死在歹人手下。许娘逃进山里，躲过歹人追杀。一路上饥寒交迫，昏迷在大树下。被打猎的李蓝恬发现，带回家里细心照顾。
两人年纪相仿，许娘知书达理模样娇美，李蓝恬虽是猎户出身，却生的面如冠玉温润尔雅。
他们一来二去便好上了，村长一家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个这么漂亮的儿媳，立刻同意两人婚事。
婚后不久，许娘怀孕难产，李蓝恬要保大，孩子没活下来。
没过两年，许娘又怀孕。这回孩子刚生下来没几天，就被黄鼠狼叼走。等李蓝恬找过去，好好个大胖小子，就只剩下个脑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村里有人说许娘命薄，会克死身边亲近的人。
原本性子温吞的李蓝恬变得给暴躁，听到谁背后议论许娘，便抄着木棍过去打人。
一来二去，没几个人没被他打过。
好好地温润公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前后变化实在太大。村里人渐渐传出风声，说许娘是妖物，李蓝恬是被妖精迷了心。
大汉同李蓝恬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他本是不信这些话，认准弟妹不可能是妖精。
但半个月前，李蓝恬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开始虐待许娘，打骂父母。大汉听说这件事后，过去想要教训兄弟。却反而被李蓝恬捅了一刀，差点死在村长家。
大汉找了游方道士，道士过去检查一番，说没有阴气不该是鬼上身。可李蓝恬的情况，又和鬼上身无异。
道士觉得应该是妖物作祟，听了村里人的话，感觉许娘应当就是妖物。他没看出许娘哪里不对，只当是许娘修为太高，自己道行不够看不破幻象。
为了救李蓝恬，道士命村里人将许娘抓起来，绑在村里的大树上作法。
道士试图用烈日阳光，压制许娘身上的妖气，以防许娘暴起伤人。
而他自己，则回师门搬救兵。
现在许娘已经被绑了三日有余，本来娇俏的小娘子，都快被晒成人干。
若不是这里春天多雨，阳光并不毒辣，怕是早就活活晒死了。
大汉跟许娘关系不错，不信弟媳是妖物，又说服不了其他人。只好每天夜里，偷偷地给许娘遮风挡雨，送些热食免得她冻死。
再这么下去，许娘迟早会死。
大汉找了苗臻，求他救救李蓝恬和许娘。
两条人命眼看着就要没了，苗臻一时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大汉握住他的手，见苗臻没有答应，他扑通一声跪下。一边对着苗臻磕头，一边哭求，“他们两人最是心善，平日村里人有什么困难，他们都会帮衬一二。村里没有先生，娃娃们都是跟着他们读书学字。他们是好人，不该就这么死了。”
苗臻把大汉扶起来，他长叹口气为难的道：“可是小僧不会驱鬼。”
大汉不听，又要往下跪。
最后苗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小僧愿意试试，不过小僧能做的也就只有念经做法事。”
…………
今天晚上又下了小雨，夜风又潮又冷。
大汉端着一碗热粥，正准备去给许娘送饭。
他见苗臻风尘仆仆，便叫他不用急着过去，先喝一碗热粥睡上一觉。等明早太阳出来再去做法事，万一真有妖物作祟，阳气也可压制一二。
苗臻没什么意见，他先试探的喝了口热粥，确定身体没有异样反应后，才放心的喝完。
唯一的木床被晟善占了，苗臻端坐在椅子上默念经文做功课。
窗外雨声阵阵，苗臻心中思绪繁杂。
他隐约觉着哪里古怪，却又说不清哪不对。从进入村子，就有这种感觉。
院子里的大黑狗不叫了，应当是已经睡下。
苗臻越想越觉得浑身不自在，明明村子一切正常，他却隐隐感觉违和。
他拨弄着念珠，背后凉嗖嗖的。
其实苗臻胆子很小，他特别害怕妖鬼之类的东西。
大汉说话的时候，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
可苗臻还是吓得不轻，他忍不住环顾四周，总觉着黑暗里会冒出什么鬼物。
床上的晟善正在酣睡，温度有些低。苗臻起身过去，想要给他掖被子。
如果可以，他想躲进晟善温暖的被窝里。两个人挤在一起，他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他刚准备进去挤一挤，打小呼噜的晟善，忽然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把苗臻吓得一激灵，他以为晟善睡魇了，伸手试图把他按下去。
他手伸到一半，晟善猛地抬手一把抓住他。
苗臻一时不查，被他拉到床上。
晟善睁着眼睛，双眼无神的盯着苗臻。
老实说，苗臻距离被吓哭，只剩那么一哆嗦。
他软着身子，颤抖着缩在晟善身下。生怕晟善变成什么妖魔鬼怪，上来给他一口。
晟善按住他也不做什么，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看。平日里灵动的眼睛，此时毫无生气。一眼望过去，令人脊背发寒。
桌上的蜡烛燃烧殆尽，摇曳的烛光愈发昏暗，没坚持多久便熄灭。
整个房间顿时漆黑一片，黑暗中，苗臻感觉晟善的脸，正缓缓向他靠近。
苗臻大脑转的特别快，晟善这样子，应该是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