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薇我无酒
再远眺过去,天空呈现出不详的灰色——那些是被污染过的部分。
徽乐随手扫开一缕黑雾,让它烟消云散,抬步沿着花园中轴线走。
花园很大,徽乐走了五六分钟才看到了新场景——一个喷泉池。
池中央的小天使雕像已然斑驳龟裂,看着一点不神圣,反倒有些恐怖。而池边有两个小身影,在他看到的下一秒,略高点的那个影子就把略矮的揪住领子提起来,丢进了池水里。
徽乐:“……”
这手法看着太熟悉了。
他连忙跑过去,却惊了一下。
……被丢在喷泉池里的那个,是裴沉疏!
小孩子身体的裴沉疏掉下去,都没发出什么水花声,只有“咕咚”一声闷响。略高的那人浅金长发、碧色眼瞳,和裴沉疏相貌有三四分相似,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幻影消散。
裴沉疏就睁着眼睛沉在底下,动也不动地透过水面望着天空。这里面的水早已不再清澈,水草丛生,他脸上还挂着笑,有细小的气泡从他嘴边浮出,整个人仿佛一只诡异的、精致的洋娃娃。
徽乐看得发毛,伸手将他拉了出来:“你想把自己淹死吗!”
“……咳咳!”
小裴沉疏被他拍着背,吐出一口脏水来。他银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挡住大半张脸,歪了歪头,似乎在好奇他是谁。
这时候的裴沉疏是没有现实记忆的。
徽乐抱不动他,累了,让他靠在水池边用法术给他烘干。小裴沉疏也不反抗,就笑着看他。
他有一头银色的长发,一双翡翠色的眼睛,脸颊带着点婴儿肥。穿着衬衫背带裤和小马甲,像个小绅士。
这人小时候这么沉默寡言吗?
就是笑一如既往变态变态的。
裴沉疏突然开口了。
“你是小仙女吗?”
徽乐:“……”
收回前言。不管多大,裴沉疏都是一张破嘴。
“我是男孩子。”他嘴角微抽。
裴沉疏若有所悟:“咦?原来还有男仙女。”
他没有见过这么漂亮又特别的小孩子,罕见的黑发黑眼,头发一半披在肩头,一半用头顶的银色小冠束起,穿着飘飘的拖地裙子。
徽乐:“……应该叫我哥哥。”
他捂脸默默忍笑。
草,他好想录下来拿回去嘲笑裴沉疏。
裴沉疏却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是真的啊。”
他眨眨眼,一把抱住了徽乐,笑着仰脸,“那,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不能。”徽乐完全不懂哄小孩子的技巧,生硬转折,“不过我可以带你一起打跑这些黑色怪物……你喜欢打怪吗?”
裴沉疏:“嗯哼?”
徽乐:“……总之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寄居在这个记忆碎片里的虫毒不算多,徽乐一手牵着小屁孩,一手一晃握住一把小剑,沿途切菜瓜似的砍。
黑影大都不能在他手下撑过两秒,纷纷尖啸着逃跑。
裴沉疏一直好奇地盯着他,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里的剑。
“有没有感觉心情好点?”
在去除了几乎全部地图的黑雾后,徽乐问。
裴沉疏笑道:“好像是呢。”
他看向前方。
两人绕过几株水杉,来到一片草地,那个金发的身影又出现了。他傲慢地说:“裴沉疏,滚过来帮我捡球。”
徽乐推测出,这应该是裴沉疏那个本该继承皇位的哥哥——不过后来被裴沉疏杀了。
这一家子的教育方式也太离谱了,都是什么兄弟和亲子关系啊?
裴沉疏看了他一眼,慢慢走过去,准备捡球。
徽乐拦住了他:“不用捡。”
记忆虽然不能改变,但除了他和裴沉疏之外的人都是幻影,让画面自己过去就行了。
原本那个裴沉疏应该是捡了的,兄长叉腰低着头,不耐烦地数落:“能不能快一点?”
徽乐这时“啊”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有一点黑影寄居在兄长脑袋里,应该是这块碎片里的最后一点了。
他正打算干脆利落地动手,裴沉疏却低低笑了两下。
他就这样挂着甜美的笑,上前问:“兄长,可以也给我玩一下吗?”
这应该是原记忆里也发生过的对话。
兄长骂了几句,把球棒甩到了他身上。裴沉疏吃痛,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而是抬头,忽地笑容扩大,手里的球棒狠狠砸到了兄长头上!
徽乐:……卧槽!
那黑影和幻影一齐惨叫起来,脱离而出,他赶紧一剑斩杀!
“倏——”
最后一片黑影消失,梦境结束。徽乐眼前如同琉璃万花筒般轰然崩塌,最后的画面是小裴沉疏拎着沾血的白色球棒,脸颊染血笑眯眯地看着他——
“哥哥,谢谢你成为我的共犯。”
……
……
裴沉疏悠悠转醒。
天光已然大亮,他看着阳光眯了眯眼睛。
……自己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他本身睡眠就差,还是第一次在皇宫之外的地方睡着。
精神治疗结束了,他还做了个挺有意思的梦。
裴沉疏甚至有点不习惯,从前每次做这类梦时,都是不愉快的。它们在治疗仓里出现得最频繁——不,不应该叫“频繁”,应该说每次躺进治疗仓都会梦见,从无例外。
噩梦伴随着伤痛,连绵纠缠,附骨之疽。
“治疗”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词。
直到遇见徽乐为止。
裴沉疏侧头,却感觉到了一点重量。只见徽乐正歪头靠在他肩上,仿佛睡得有点不安稳,睫发颤,皱着眉头。
白虎变回了原本大小,还在打着呼噜,只把头搁在徽乐膝上。
“……”
裴沉疏肩膀被枕得有点酸,几缕头发还被压着,但他奇异地没有动,就这么看着徽乐,被蛊惑似的抬手轻轻覆住了他的眉心。
他随即愣了一下,好像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
掌心的睫毛扫了一下,如蝴蝶振振欲飞。裴沉疏放下手,徽乐慢慢睁眼,正撞进一双凝望的绿眸里。
第16章 生病咸鱼贴贴。
徽乐还有点懵,还没来得及尴尬,却突然感觉鼻子发痒,捂住嘴打了个喷嚏:“哈啾!”
“伯爵?”
裴沉疏顿了顿,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刚刚手指触碰徽乐眉心时……温度似乎有点高?
“……啊嚏!”
徽乐还没回话,就又打了个喷嚏。
裴沉疏立即用手背贴在徽乐额头上,但他没做过这种工作,分辨不太出温度,啧了一声,干脆按住徽乐的肩,俯身额头碰额头。
果然是滚烫一片。
——没盖被子在沙发上穿睡袍睡了一晚,感冒了。以徽乐这幅体质来说,完全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那张俊美的脸放大在眼前,徽乐都能感觉到他垂落的微凉发丝,脸迅速红了,不知道是因为被靠近还是生病。
“……啊,我生病了?那怎么办?”他眼尾绯红一片,因为连打两个喷嚏眼里带着泪花,反应慢一拍地望着裴沉疏,看着还有点可怜。
裴沉疏好笑道:“你是变傻了吗?”
他起身拿被子把徽乐囫囵裹起,在沙发上团成一颗白胖汤圆,低头对小傀儡说,“去倒杯水。”
然后径自打开门:“孔云歌,叫医生过来。徽乐病了。”
外面大厅原本聚集了一堆人,都在假装认真地办公、实则用眼神八卦“陛下在殿下屋子里睡了一夜”,见裴沉疏突然开门顿时一惊:“嗯?……啊!殿下生病了?!”
舰队军医慌忙放下手里的道具报纸,小步跑着进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他汇报:“只是受凉感冒了,温度38.7。感冒一般是建议人体自愈,不要过度依赖药物。还好,不是什么大……”
结果接触到裴沉疏凉凉的视线,莫名背后一寒,改口道,“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裴沉疏神色有点沉,道:“退下吧。”
军医连忙跑了。
裴沉疏去端了一盘营养餐,而后房门被关上,只剩下他和徽乐两个人。
徽乐脑子现在不太清醒,他一直乖乖地裹着被子缩在沙发里。看裴沉疏回来,视线就跟着他移动。
裴沉疏把营养餐放到他面前,徽乐看着它,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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