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绎如
沈浮桥脑子里嗡的一声,太阳穴突突地跳,理智的弦被铮然崩断了,他垂眸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一种骤然的失真感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阿宁?”他怔怔地唤了一声,回应他的却是盥洗室内微乎其微的凄凉回音。
宁逾失踪了。
“阿宁!!!”
沈浮桥再也顾不上什么虚伪的克制,再也不想管什么既定的剧情,他疯了般地在屋子里四处寻找,可是无论怎样狂喊,即便是大脑都被震得骤然充血,结局依然是一无所获。
水迹未干……一定还没有走远……
会去哪里?谁会把他带走?宁远?不对……如果是宁远,他一定不会那么挣扎,一定就乖乖跟着他走了……到底是谁?难道是原主?沈岚没死……要刮他的鳞抽他的筋么?
沈浮桥不敢再深想,他六神无主地冲出了门,站在门口却不知道往哪儿去。
废物。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压在沈浮桥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心跳剧烈得快要抽搐。
阿宁……在哪儿?
雨霖山狂风大作,连带着江边的浪潮都汹涌起来,万壑千林簌簌作响,老鸦的悲鸣在天际回荡不绝。
沈浮桥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砸得生疼,身上的衣服很快便湿透了,冷冽的风刮过刺骨秋寒,然而他却毫无所觉似的,猩红的眼里是一片茫然若失的空洞。
他把宁逾弄丢了。
“啊!!!”
沈浮桥的眼珠木木地转了一下,那声尖锐的痛喊穿透雨幕风帘,直直地刺穿了他千疮百孔的心脏。
宁逾破音了。
他艰难地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循着山路往下跑,顾不上危险的路况和羸弱的病体,冲着江滩那处礁石狂奔。
“阿宁!!!”
“哥哥!”
宁逾被血海藤绑在礁石上,尖锐的藤刺深深扎进了他单薄的上身,腥红的鲛人血混合着雨水刷刷地往下淌,蓝色鲛尾无力地垂在鹅卵石上。
他脸色亦是惨白如纸,但懊恼的神情一闪而过。他抿紧了唇,看着一路不要命地奔过来的沈浮桥,原本胜券在握的心情直接跌到了谷底。
该死的,怎么偏偏这时候下雨?
他身边站着好几只化了形的玳瑁,他们都是他前世的追随者,前几日便循着族内特有的标记找了过来,昨日才与他接上头。
因为这鬼天气,他眸中带上了明显的愠色,心里却一阵阵疼,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这雨他俩都白淋,沈浮桥还是会把他送走。
他一边用妖力护着沈浮桥下山,一边朝身边的玳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速战速决。
玳瑁了然于胸,颔首表示包在他身上。
待沈浮桥跑近,他仔细看了看这位很可能会成为主上夫人的男子,清了清嗓子,战战兢兢地吼:“你!干什么的?!”
沈浮桥没搭理他,目光死死地钉在宁逾被藤蔓扎伤的躯体和黯淡的蓝眸,那一刻他才怔怔明白,心如刀割是什么样一种惨痛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宁逾:老公喝姜汤,别感冒了。
沈浮桥:mua~谢谢老婆~
下章回甜!!
真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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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神志不清
“阿宁……我的……”
暴雨模糊了他全部的视线, 他步履蹇涩地朝宁逾走了几步,被玳瑁的妖力横然挡在了数尺之外。
沈浮桥这才偏头看向他,双目已然失了神, 眼底是一片潮湿的猩红。
那只玳瑁好歹是几千年的老海龟了,被沈浮桥这样的目光一扫, 居然生出一阵瑟缩的寒意。
天际列缺惨白, 霹雳轰鸣,一道雷霆直接劈在不远处的江水中,白色巨浪滔天飞溅,翻涌而来的潮水狠狠拍着礁石。
“把我的……还我。”
沈浮桥目眦欲裂, 疯了似的往宁逾的方向冲撞着, 那玳瑁妖力高深,却对他处处避让, 并不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开玩笑……他还要不要活了?
主上的眼神都可以杀人了。
他明明只是一只工具龟, 却承受了不该承受了的委屈。
“咳!”玳瑁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 拦在沈浮桥身前,“这是我好不容易抓来的……呃……凭什么你说是你的我就得还给你!”
“你抓他……”沈浮桥头痛欲裂, 一把掐住了那只玳瑁的咽喉,手上的劲前所未有地大,暴起的青筋在苍白的手臂上显得极为突兀,语气既残忍又痛楚, “你怎么敢抓他?”
玳瑁的防御能力再强,也挡不住被这么暴戾地扼住喉咙, 这主上夫人看起来病弱, 力气也忒大了些!
出于本能的反应,他的护体妖力将沈浮桥狠狠地弹了出去,然而沈浮桥就像发了狠的恶狼一样将他死死地掐着, 拖着他一道砸向了凹凸不平的鹅卵石河滩上。
宁逾见状慌了,血色妖力飞逝而出垫在他背脊之下,好在堪堪于他落地之前接住了。
“哥哥!”
“阿宁……”
那只玳瑁趁着沈浮桥分神的当口挣扎跑了,一边跑一边呛着咳,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宁逾脸色差到极点,他垂着眸,与沈浮桥的目光像雨中浮萍一样交汇。他几乎像是能听见他心碎的声音,比磅礴的雷雨风暴还要让他心惊。
宁逾眼眶红了,想立刻收起血海藤把哥哥抱回家,不演了不闹了,地上的沈浮桥却突然得救了似的,先哑然开了口。
“放过他……求求你……他只是一条普通鲛人,不值钱的,那些鳞片刮下来都会失色,根本卖不出去。”沈浮桥急急地翻开自己的袖口,将遗忘许久的那片鳞扒拉了出来,爬起来朝着玳瑁的方向冲了几步。
玳瑁心有余悸,直直后退了一大截。
主上夫人是个疯子,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但是看起来好可怜。
主人也是个疯子……这么折腾人干什么。
“我知道龙在哪里,你放了他……你放了他我带你去找龙,这是龙鳞,这是龙鳞……”
沈浮桥意识不清地重复着,生怕眼前绑了宁逾的黑衣男子不信,声音嘶哑晦涩,甚至带上了哀恳。
宁逾此刻根本没法关心什么龙鳞,他沉着脸朝玳瑁使眼色,示意他找个理由放人。
玳瑁压力山大。
“……龙鳞?”他小心翼翼地从沈浮桥手上拿走了那片逆鳞,剧烈的龙息天火瞬间从指尖燃到手臂,玳瑁惨叫了一声抛了出去,妖力瞬间漫延修复,好歹是保住了手。
居然是真的龙鳞。
玳瑁强压着面上惊骇,对主上夫人又多了分忌惮。
无论如何,不要过多得罪才是。
“呵,你说得也是。”
“那便放过这……呃……不值钱的鲛人罢,下次我来这里,必须要看到龙,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言罢便带着剩下的玳瑁小弟们扑到江水里刨着跑路了,动作之迅疾,对于他们海龟一族来说,已经算是逃命才会用的生死时速了。
而沈浮桥还处于一片怔愣中,直到宁逾身上的藤蔓被撤去,整个躯体重重地砸到江滩上时,他才骤然反应过来似的,发疯般地朝宁逾奔去。
宁逾原本便是是残忍毒辣的性子,毫不留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能居高位的,根本不会轻易在棋局中心软。
但他此刻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沈浮桥,简直追悔莫及,原本计划好的装痛撒娇都派不上用场,只想好好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他也没想到沈浮桥这么在乎他。
“哥哥……”
宁逾动了情,正想向他解释自己不痛,伸出倏然愈合的手臂想要抱他,却被沈浮桥毫无预兆地吻了上来。
沈浮桥吻得极其克制,那些在五脏六腑肆意疯长乱窜的苦辛和悲哀被他死死地压在心底,唇舌之间只剩下带着隐伤的温柔缱绻,滚烫的温度挟卷过宁逾口腔里每一寸空气,再落到宁逾弧度美好的唇角,下颔和喉结。
他抱着宁逾,像是抱着自己身体里失而复得的骨骼。
“阿宁……对不住。”
宁逾舌间还残存着咸涩,那是混着暴雨的,沈浮桥眼泪的味道。他陷在沈浮桥怀里心疼不已,颤着手去摸沈浮桥的脸,却只摸到一片滚烫。
“……哥哥,该说对不住的人是我。”
…
宁逾把神志不清的沈浮桥抱回了半山腰的木屋里,一丝不苟地沉默着扒下了他身上湿透的衣衫。
沈浮桥一声不吭任他动作,只是紧紧地圈住他,右手死死扣住他的后颈,埋在他的颈窝求救般地嗅。
“哥哥,还冷吗?”
宁逾用妖力往浴桶里倾注热意,水愈来愈烫,他其实已经快受不了这么高的水温,但沈浮桥身体还在细微地发着抖。
“不冷……无妨。”
他贴在宁逾颈窝处的侧脸烫得要命,然而双手却冷得像冰,宁逾抬着臀鳍给沈浮桥浇水洗发,只觉得在温水里煎熬的自己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沈浮桥脑子烧得糊涂,原本便羸弱不堪的躯体经过方才那么一番折腾,早已没剩多少力气。
但他还是牢牢地、不由分说地抱着宁逾,连他的尾鳍都要紧紧压住,像一条穷途末路深处的,湿漉漉的大型犬,绝望地护着自己最后一点续命的食物。
“阿宁……”
他一声一声沙哑地唤,不祈求回应似的,只是为了发出某种悲哀的嘶吼。
宁逾得偿所愿,明明该高兴的,然而此时却心如刀绞,抱着沈浮桥瘦削的肩颈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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