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恩 第259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穿越重生

  谢青鹤从来没遇见过自家阵营如此吃亏的时候,一把把贺静挥开:“站远些。”

  贺静被他掀得飞起,直接跌在了原时安的床上,踉跄两步坐倒,险些一屁股坐原时安脸上。

  谢青鹤就开始一点点打扫战场,抓住一个贺家下人就往背后扔,顺势接手攻来的对手。

  来这个世界之后,谢青鹤与人打架都很有分寸,当初教训在小院聚众赌博的混混时也不曾真正伤人。今日见迁西侯府的家丁仗势欺人,打得贺家下人头破血流,眼中便多了几分凛冽,拳掌触身之时,倏地刺出剑诀。指尖所至,触之立扑。

  贺家的下人被一一摔倒了谢青鹤的身后,对面原时祯带来的家丁仍旧人多势众,乌压压一片。

  打到这个时候,迁西侯府的家丁也有些胆寒了。

  “退下吧。”一个老成的声音从人群之后传出,“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原时祯听见这声音,原本刁横不驯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人群分开两边,走出来一个穿着深青色儒衫的中年人,个儿不高,身材削瘦,眼中隐透精悍之色。

  原时祯上前施礼,称呼道:“辛师父,这人进门就踢我一脚,还来大哥屋里闹事,也不知道是哪路贼子,您快管一管他,千万不能叫他耽误了大哥的病情。”

  那位辛师父将谢青鹤上下看了好几眼,拱手道:“老夫瀚海门辛仲道,还未请教?”

  谢青鹤看的则是辛仲道手里提着的铁手杖,目光撤回之后,并未与其叙礼,说道:“我只看你藏了暗器又淬了毒的手杖,就知道你剑术不怎么样,惯会装逼。”

  这番话直接揭了辛仲道的老底,姿态又太过嚣张轻蔑,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一下。

  这毕竟是个讲究谦逊、中庸的世道,再是看不起对方,嘴上还要客气几句,若是顾全了对方的脸面,让对付输得心服口服,自己赢得体面大方,才会被世人称颂传扬,赞美一句品格高尚。

  辛仲道保持着体面坚持面色不改,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悄悄鼓了几根。

  全场震惊的时候,谢青鹤居然还端起了先生的架子,说:“没什么好指点你。”

  贺静一直抱膝坐在原时安的枕头边,见谢青鹤指点辛仲道的模样,实在憋不住,噗哧笑出声。

  ——当初他与原时安一起去小院求学,原时安因治学态度不端正,被先生看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将他拒之门外,那口吻,那姿态,简直跟现在一模一样。

  辛仲道旁边有个小子忍不了了,跳出来指着谢青鹤骂:“我师父说还未请教,是问你叫什么名字,问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小畜生,不是叫你指点我师父!你脑子好不好使?”

  谢青鹤看着他。

  辛仲道的表情都有点惨不忍睹了,递眼神让人把身边的傻徒弟拉了回去。

  “这位朋友口气不小,既然都是江湖中人,老规矩,手上见真章。”辛仲道把铁手杖递给身边的徒弟,缓缓走近屋子,“阁下说老夫的手杖有问题,那咱们就赤手空拳过几招。”

  谢青鹤马上就知道,这人必然是谋害原时安的参与者之一。

  他或许知情,也或许是被支使,但,他的目标是谢青鹤手里的瓷瓶,才会借坡下驴说斗拳脚。

  贺静马上跳了起来:“先生!先生,你把花瓶给我!我拿着。”

  “你拿不住。”谢青鹤摇头。

  蒋英洲的皮囊没有任何修行资质,他用瓷瓶保存原时安的地魂,靠的全是他自身元魂之力。一旦脱手,原时安的魂魄就会从瓷瓶里飞出去。

  如果没有人在暗中虎视眈眈,飞出去也就飞出去了,不过是再找一次罢了。

  之所以非要提前拿在瓷瓶里,就是因为谢青鹤感觉到了危险。

  “那不行!”贺静冲下床来,“原时祯,你不要搞鬼!今天的事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原兄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给你编成歌儿传得街头巷闻,你看宫里能把迁西侯的爵位赐给你不!”

  在迁西侯府里提及爵位二字,原时祯眼底抹过一丝杀意:“贺公子,慎言。”

  辛仲道目光灼灼地盯着谢青鹤,哂笑道:“若是小朋友害怕了,就此跪下给老夫磕一个头,承认自己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老夫也不与你一般计较。何必去找些似是而非的理由,牵扯没影儿的事情?”

  谢青鹤左手托着瓷瓶,右手冲辛仲道招了招:“来。”

  贺静还要说话,谢青鹤被他吵得不耐烦,轻轻一掌,又把他送回了原时安的病床。

  “蒋先生,您这也……”贺静这回扑在了原时安的腿上,爬起来也不及挪位置,干脆就坐在了床头,一句抱怨还没完全出口,那边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贺静擦了擦眼睛,去问身边脑袋还流血的下人:“你看清了吗?”

  下人眨眨眼。

  贺静又问原时安的丫鬟:“你看清了吗?”

  丫鬟茫然地摇头。

  只有原时祯知道发生了什么!

  辛仲道已经飞出去了,飞得比所有人都远,直接飞出了原时安的院子!

  原时祯脸色铁青地盯着谢青鹤。他看见谢青鹤的衣襟闪了闪,辛仲道就飞了出去。

  就是踹的!又是踹的!这个货!有腿了不起啊!

  说好比拳脚,居然踹人!

  作弊!

  骗子!无赖!

  谢青鹤居然还问他:“你这个仲师父不行,还有没有伯师父?一并请出来吧。”

  原时祯毕竟有脑袋,眼看谢青鹤拦在这里实在没办法,当即放了几句狠话,准备撤退。这狠话还没放完,又有一行人提着灯笼鱼贯而入。这回来的都是仆妇使女,原时祯脸色大变,就看见一个梳着长髻、穿着灰衣灰裙的端庄仆妇走了出来。

  谢青鹤正琢磨此人什么来路,连贺静都乖乖爬了起来,上前见礼:“砚池姑姑!”

  原时祯也跟小猫儿般乖巧的低着头:“姑姑好。姑姑晚安。姑姑辛苦了。”

  这位叫砚池的仆妇约有四十岁往上,不施脂粉,风华仍在。她先与贺静叙礼,又向谢青鹤微微福身,旋即严肃地看着原时祯,说:“大公子又顽皮了。夫人使奴婢来请大公子回书房看书。”

  原时祯束手点头:“是,是,这就去。”

  砚池带来的两个小丫鬟给原时祯提灯,这就把他带了回去。

  跟着原时祯来的家丁们也不敢多留,抬起地上被谢青鹤放倒的同伴兄弟,没多时就走了个干干净净,院子里很快就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满地鲜血和打斗时摔烂的家什器皿,一片狼藉。

  砚池又冲贺静笑了笑,微微福身,带着仆妇侍女们悄无声息地离去。

  直到这几波人都去得远了,贺静才松了口气,说:“得,砚池姑姑来了,焦夫人也知道这事了,有她看着原时祯,今晚是妥了,不会再来闹事了。”

  谢青鹤不禁多看他一眼,问:“你今年几岁了?”

  贺静没有听清楚:“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谢青鹤已经开始在屋内继续翻找。刚刚闹了这么一出,让他确认暗中出手谋害原时安的人,应该是半路出家或是传承不齐,所以无法控制原时安的离魂状态,总而言之,不是高手。

  这一来,也实证此人无法凭空抽离原时安的地魂,肯定会在原时安身边安放某种灵物做媒介。

  谢青鹤不禁摇头。

  世间的道理就是这么玄妙。

  如果这人是高手,强行抽走了原时安的地魂,谢青鹤马上就能顺着法源找到对方的身份。

  正是因为对方是个半吊子,谢青鹤反而找不到对方的线索。除非,他能找到那件做媒介的灵物,才能顺藤摸瓜找到真正做法的幕后黑手,替原时安永绝后患。

  他这边认认真真地找着,原时安的下人们则找来伤药纱布,给贺家下人裹伤。

  贺静突然说:“富贵儿怎么还没回来?荣华,你……算了,你头破了。谁伤势轻些?出去找一找富贵儿,别是被原时祯那小子拦在门外了!”

  马上就有一个比较幸运没怎么受伤的小个儿站了起来:“公子,我去。”

  “去吧去吧,好好办差,回来公子有赏。”贺静挥挥手。

  那小个儿笑呵呵地跑出去。

  谢青鹤指头突然跳了一下,他倏地回头,恰好看见小个儿的背影:“站住!”

  小个儿已经跑得远了,并未听见他的喝声,转身就出了月牙门。

  贺静连忙差人:“快去把他叫回来!”

  不等正在裹伤的贺家下人出门,谢青鹤已放下手里的粉瓷葡萄花盏,倏地飞掠而出。

  刚刚跃出院门,谢青鹤身形拔高,直接看见了铺在院门口的易燃枯草与干柴,有人要烧原时安的院子!小个儿转身出门,自然撞破了这件事。两个粗壮的家丁已经把小个儿钳制在手里,正打算勒死他——谢青鹤指尖弹出两角碎银,正中两人眉心,当场毙命。

  不等其余各处的家丁围上来,谢青鹤已经提起小个儿的领子,在他背后轻拍了一掌。

  闭过气的小个儿似从死亡中惊醒,猛地抽了一口气,恢复了呼吸。

  这时候贺静已经带着人追了出来,谢青鹤把小个儿扔回院子,说:“背上原时安,走!”

  贺静撒腿就往回跑,一头扎进原时安的寝室,把原时安拉了起来,贺家下人要帮忙背着原时安跑,贺静两眼泛红:“我背!我来背!把他扶起来!都不许动他!”

  下人们只好帮着把原时安扶起来,放在他背上。贺静咬牙把人背起,脖子上青筋暴起,红着眼睛一路往外跑,贺家下人无可奈何,只能跟在旁边帮扶着。

  贺静一路跑一路喊:“先生,来了,我们来了!”

  原时安两条腿都拖在地上,脚尖在地面上简直要刮起火花,气得原时安的嬷嬷追着骂:“不着四六的衰仔,磕着吾小祖宗恁脚尖尖,哎哟哟!”

  贺家下人连忙把原时安的两只脚抬起来,跟老嬷嬷赔罪:“好了好了,提起来了!”

  门口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枯草干柴之上被浇了不少火油,火势一起就熊熊燃烧,温度瞬间升高。

  谢青鹤把附近抱柴点火的家丁都撂倒在地,他足尖一点,人就能在墙上笔直行走,贺静与一帮子下人可做不到这一点,想要突围颇为困难。

  贺静正在头皮发麻的时候,下人们都纷纷跪了下来:“先生只管带公子和世子离开!我等自寻出路!”

  贺静还来不及感动,谢青鹤飞起一脚踹开了坚实的院墙。

  目瞪口呆中,裂开的院墙砖石带着外边起火的木料,倏地飞出去二十尺远。

  谢青鹤就沿着起火的院墙一截一截地踹,踹得起火的木料飞得到处都是,活生生给被火势掩埋的院子清出了一条通路。这时候地板在高温炙烤下仍是滚烫,贺静背着原时安跑了两步,烫得他一边嗷一边跑得飞快:“烫,哎哟,烫,脚烫熟了……”

  也不知道谢青鹤从哪儿找来了一缸水,噗地洒了过来,恰好泼了贺静一脸。

  贺静张嘴喝了一口:“烫……嗝儿……”

  谢青鹤已经清出了前路,把贺静背上驮着的原时安接了过来,说:“跟我走。”

  原时安的嬷嬷指路:“那边有条小路直通后门。”

  谢青鹤并不打算走门。他自认今日吃了不少委屈,迁西侯府又是抽魂又是放火,这么欺负他的徒弟,已经惹出了他的真火。背着原时安只顾往外走,面前有墙就踹墙,有门就踹门,若有不长眼的家丁前来阻止,必然伤筋动骨,躺在地上再不能起来。

  贺静与一种下人仆婢刚开始有点胆战心惊地跟着他,见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渐渐地也就心情愉悦地抖了起来——自打原时安无故昏迷之后,为了保护原时安,原时安的下人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身为好友也是外人的贺静更是吃了无数的委屈,这鸟气终于喷出来了!

  当迁西侯府立在谢青鹤面前的最后一堵墙也被踹飞之后,外边就是京城大街。

  他硬生生将迁西侯府从中路打穿了。

  谢青鹤背着原时安站在路边,从他所在的位置,直接就能看见原时安寝起的院子。

  四散的木料带着不易扑灭的火油,在迁西侯府四处点燃,早已是火光四起。谢青鹤的目光则宛如利箭直刀一般,刺入了原时安寝起的成渊阁。

  “今日救命在先。点火驱赶之辱,他日必要讨还!”谢青鹤一字字说。

  贺静听得咋舌。你火起来给人家迁西侯府都打成两半了,街上平民百姓站在外边都能看见大半个侯府的格局隐私,简直是骑在迁西侯府的脸上打。到底谁辱了谁啊?嚯哟,您还很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