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藕香食肆
伏传抱住谢青鹤啵啵啵亲了好几口,开心地说:“大师兄,谢谢你!”
第384章
自谢青鹤取回前世记忆之后,唯一担心的事情,只有他与小师弟的这段感情。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做了万全的准备,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在回来第二天就被伏传解决掉了。没见着伏传的时候,盘算都很好,情绪也很稳定,一旦小师弟就在他跟前软绵绵地说两句话,谢青鹤所有的计划都喂了狗。
“你想见见仙棺么?”谢青鹤问道。
伏传有些好奇,犹豫片刻之后,摇头拒绝:“大师兄知道我心修不好。那日在地底下搜寻仙棺下落,我便觉得不大痛快。若是见到仙棺想起前世之事,又没有前世的仙人心胸……反倒坏了修行。”
不等谢青鹤说话,他不怀好意地问道:“大师兄还不相信我?非要我记起前世的事了,验一验我与大师兄结侣到底是爱慕还是报恩,才肯罢休?”
若他真的在意这件事,反而不会这么开玩笑。
明知道小师弟促狭拿捏,谢青鹤也无可奈何,低头认输:“总是我理亏。你要如何便直接些划下道来,叫你如愿罢了。”
伏传想了想,看着谢青鹤只管笑。
谢青鹤被他笑得莫名所以:“什么事就这么好笑?”
伏传拿手揉搓他的脸颊,见谢青鹤脸皮扯开不大庄重,又连忙松手做了个小心翼翼地安抚动作。谢青鹤正是满心温柔的时候,不管他怎么折腾也不生气,反而含笑看着他。
“平时我想什么要什么,大师兄也没有不答应的时候。这时候许我一个宽纵补偿的愿望,我也实在想不起来。”伏传扯着谢青鹤的袖子,若有若无地撒娇,“要么,大师兄亲我一下。”
谢青鹤看着他欢欣洋溢的脸庞,万古不动的道心泛起涟漪,着迷似的低下头,吻住他的嘴。
轻吻渐成深吻,许久方才停歇。
“夜了。”谢青鹤提出请求,“休息么?”
伏传睡了一天吃饱喝足正是精神百倍的时候,全不如谢青鹤所想那样羞羞答答点头。
他一骨碌抬手万分激动地把谢青鹤打横抱起:“休息!睡觉!大师兄,咱们今天回里边睡!”也不管谢青鹤乐不乐意,这样抱着掌门真人体不体面,他就抱着谢青鹤墩墩墩钻进卧室。
谢青鹤衣裳本就解了一半,刚被抱上床,马上就被伏传服侍宽衣,扯得干干净净。
——可见平时也不能把小师弟欺负得太狠,把小东西惹急了会反扑。
自知理亏的谢青鹤很老实,乖乖地等着小师弟来把握局面。
偶尔么,也得让一让。
※
到第二天午时,伏传补觉醒来,与谢青鹤温存了片刻,二人便一起去上官时宜处探望。
上官时宜尚在养伤,皇帝更是伤得奄奄一息。再是说小别胜新婚,他俩也不可能真如初定情时那样,不管不顾地窝在屋内玩耍近月余。已经厮混了两天,再不出关就要闹笑话了。
姚岁与鲜于鱼都在门前服侍,谢青鹤见了他二人,微微一笑。
“师父。”姚岁马上认出他与从前不同,上前屈膝施礼,“弟子拜见师父。”
鲜于鱼也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药材,过来作揖:“拜见真人。”
“这些日子辛苦你等。”谢青鹤也不着急进门,就在廊下与二人寒暄,“来此还习惯么?家中如何?想不想回去?”
姚岁与鲜于鱼对视一眼,两人心情都比较复杂。
鲜于鱼答道:“弟子本就是门内修行,虽世易时移,倒也没有多少不习惯。不瞒真人,弟子记得,来此之前大限将至,已近弥留。若不来此,也该三魂各去,尸身入土,骨血成泥。不知道该回哪里去——”
姚岁也点点头。他与鲜于鱼一样,也是在将死之时,突然被召来了这方世界。
见谢青鹤若有所思,鲜于鱼又道:“真人,弟子知道,突然被召来这方世界,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生老病死是天道秩序,弟子既然大限将至,再入轮回也是常理。若此地用不上弟子了,还请真人不必为难,将弟子送回原来的世界就好。”
姚岁跟着笑了笑,说:“是。师父,弟子能来到九百年后,与师父再见一面,已无遗憾。”
谢青鹤却转头对伏传说:“小鱼你知道吧?从前与你说过。这是阿岁。我那一世捡到他的时候,他只有这么高,”说着比了个膝盖的位置,“头上都是癞子,又脏又丑,饿得皮包骨头。”
“那一世就跟了我整整五十二年,给我养老送终的也是他。”
“原本只想教他医术混口饭吃,到二十岁时路见不平非要强出头,被纨绔带着家奴围殴,生生打坏了一个腰子。我想他总要娶妻生子,只好传他内练之法养息身体。哪晓得他小子从此沉迷修行,无心娶妻……”谢青鹤说话时带着笑意,一口一个小子,显然是很喜欢姚岁。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给伏传介绍姚岁的生平,伏传含笑听着,姚岁也有点懵。
谢青鹤给伏传说了个大概,又转身向姚岁解释:“你是我在小世界的弟子,师承道统在此,我没有不认你的道理。不过,你来此日久,想必也知道门内关系。早些年我便宣布不再收徒,下一代内门弟子皆归在你小师叔门下。”他毫不避讳地握住了伏传的手,“我与你小师叔结侣多年,你便是尊他为父,也不违礼。”
这句话说得峰回路转,把伏传吓了一跳。
在此之前,谢青鹤都坚持不肯对外透露结侣之事,伏传也习惯了在人前老老实实做小师弟。
尤其让伏传震惊的是,大师兄还提到了道统承袭之事。在从前来看,寒江剑派上下都触及不到登真飞升之事,总有前人逝去,后人继承。道统承袭就是非常严谨切要的根本。
现在的情况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谢青鹤功可封圣,上官时宜与伏传都要随他飞升,凡间的道统哪还有从前那么紧要?
“大师兄,此一时彼一时。我总是要跟您一起离开,门下弟子在你我何人……”伏传一句话没说完,谢青鹤侧头看了他一眼。
伏传也不能在公众场合质疑掌门真人的决定,只好乖乖闭上嘴。
姚岁则是惊喜万分,问道:“师父的意思是,弟子可以留下来么?——留在内门?!”
这一批从小世界过来的人,几乎都是谢青鹤亲自教养过的后辈,稍微品性上略有不堪,都不可能在无情无智的胎光主导情势的时候,通过大阴阳符穿越时空来此现世。正如鲜于鱼适才所说,他们知道回去就是面临应有的死期,可是,谁也没想过为难谢青鹤,非要留下来求一条生路。
按照最正常的逻辑来想,现在的一切都是扭曲的,谢青鹤从鬼府回来了,就该拨乱反正了。
哪晓得谢青鹤处置得这么轻而易举。回去就要死?那就别回去了。
让谢青鹤花费功夫研究的竟然不是要不要送这些人回去、不送回去会不会破坏天道秩序,而是留下来该怎么处理内门名分——徒弟不能不认,更不能让小师弟在师门被边缘化。
“合着我适才都是白说了?”谢青鹤屈指在姚岁脑袋上敲了一下,“叫谁师父?”
姚岁在前世活了大半辈子,在师父跟前仍旧小孩儿似的不敢造次,挨了一下只管缩头,顺势就朝着伏传下拜,规规矩矩磕头:“弟子姚岁拜见师父。”又给谢青鹤行礼,犹豫了片刻,“大师父。”
按照规矩,拜在伏传门下的弟子,应该尊称谢青鹤为掌门师伯。
谢青鹤犹豫了片刻,伏传去拉他的手,冲他微微点头。
姚岁原本就是谢青鹤的徒弟,几十年师徒情分实实在在存着也非虚妄,记名在伏传门下已经是强行剥夺了师徒之份,非要他称呼师伯,未尝不使人伤心。
何况,谢青鹤与伏传毕竟关系不同,他俩不仅仅是师兄弟,也是道侣。
谢青鹤方才点头:“也罢。”
鲜于鱼笑眯眯地看了全程。
他是宗门前辈,不可能和姚岁一样跑到后世来重新拜师。但是,鲜于鱼也不着急。
姚岁都留下了,谢青鹤总不可能单独把他送回去等死吧?无非是姚岁在内门做弟子,他在内门或是外门继续当长老罢了。他与谢青鹤相处了几十年,虽没有师徒名分,也与门下弟子无异,以谢青鹤这样护短的脾性,哪可能亏待了自己?
伏传莫名其妙就收了个徒弟,这必然还是嫡传弟子,唬得他浑身上下地摸,混乱中摸出挂在腰带上的春秋扣,递给姚岁:“好,好孩子。这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不必多礼,快请起。”
——春秋扣是谢青鹤给他的防身法宝,确实很珍贵,也意义不凡。
但是,徒弟啊!徒弟也是很珍贵的。当初谢青鹤能眼也不眨地把祖师爷空间交给襁褓中的伏传,伏传给徒弟见面礼时也绝不会吝啬。
谢青鹤看着姚岁拜谢起身,也不觉得伏传把自己给的法宝送出去有何不妥。
把自己珍贵的宝贝送给徒弟,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好东西不给徒弟,带着入土么?
“还有与你同来的,想必人数不少。你去信联络一番问问情况。该留下的都留下,有志修行的便也说好规矩,商量好时间来给你师父磕头,不愿修行的也叫他们各行其是,自去逍遥谋生。”谢青鹤再三叮嘱,“既然是我把他们带来的,承负因果在我一身。有艰难处,随时到寒山来见我。”
不等姚岁答话,伏传先阻止道:“等一等,等等!大师兄,我对收徒没什么意见,都是大师兄在诸世界悉心教养过的精英弟子,拜在我门下,我是求之不得。但是,咱得等一等。”
所有人都很奇怪地看着他。既然没意见,为什么还要等一等?拜师又不费劲。
伏传无奈地说:“人家拜师我总得赏些见面礼,大师兄,这也太突然了!等我凑一凑再说!”
姚岁与鲜于鱼都忍不住憋笑。谢青鹤在这事上自然要宽慰小师弟的困窘,马上交代姚岁:“听见了?该沟通去沟通,拜师的事先缓一缓。等你师父示下吧。”
“是。”姚岁含笑躬身。
在门前说说笑笑就处理了诸世界来人的事情,谢青鹤才带着伏传进屋拜见。
上官时宜养的是魂伤,不必卧床,还能一直照顾昏迷的皇帝。说是照顾,也就是随时看着。真正服侍在床前的是时钦与两个外门弟子。见谢青鹤与伏传进门,时钦与两个弟子都起身施礼。
“好些了吗?”谢青鹤随口问着,打帘进门,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的皇帝。
上官时宜示意时钦等人退下。
谢青鹤很从容地走近,先给上官时宜见礼:“师父。”
伏传本能地感觉到一丝紧张。当初他请谢青鹤探望皇帝,是因为皇帝尚在昏迷中。现在皇帝已经醒了,他反而有点害怕。不是害怕大师兄与二师兄旧情复燃,他单纯就是担心会出事。
这是谢青鹤处死束寒云之后,第一次与神志清醒的束寒云正式见面。
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事。
哪怕爽灵也去了未央宫,披上阿寿的皮在皇帝眼皮底下出入……二人却从未对话。
皇帝眼也不瞬地盯着谢青鹤的身影,谢青鹤背对着他的时候,他目光灼热得似要把谢青鹤烧穿。谢青鹤向上官时宜见礼完毕,得了师父的赐坐,落座侧过身来,皇帝的目光瞬间就撇了开去。
谢青鹤毫不避忌地问候皇帝:“身上可好?”
伏传看着皇帝克制着情感的双眼缓慢地变得湿润,好在都是体面人,总不至于当场哭唧唧。稍微花了些时间稳定情绪之后,皇帝竭力平静地说:“蒙您垂问。我很好。”
谢青鹤果然也就是客气一句。
若是皇帝说自己不好,或是节外生枝说些有的没的,想必也不会让谢青鹤满意。
现在皇帝很识大体地配合他完成了问候寒暄,谢青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他不再理会皇帝,侧身面向上官时宜,说道:“师父,既然陛下已经醒了,今日正好将刺客之事了结。”
谢青鹤在面对上官时宜的时候,依然恭顺谦卑,充满了对师父的服从与恭敬。
然而,他如今展露出的气质,已经与单纯的“谢青鹤”不一样了。从前的谢青鹤是心怀磊落、万事不惧,如今的谢青鹤却承袭了来自轮回大帝的从容稳健,隐有一股目无余子的举重若轻。
换句话说,从前的谢青鹤是“不服就干谁怕谁”,现在的谢青鹤就是“反正谁也干不过我”。
上官时宜与伏传都对刺客的来历一头雾水,照着线索推测了一二,得出的结论也毫无头绪。谢青鹤吃饱喝足睡醒了觉,还在门口跟徒弟说说笑笑聊了一会儿,进门坐下就说,我们去解决刺客。
——这口气就跟“我今儿腾出空了,我们去街上买个麻饼吃吃”一模一样。
上官时宜很早就接受了徒弟青出于蓝的事实,对这位恢复了前世记忆的徒弟非但没有不适应,反而有点好奇:“查实刺客身份,与皇帝醒来有何关系?”
“师父第一次遇袭时,胎光曾出手截杀刺客,虽没能将其留下来,照面过了两招。”谢青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弟子记得细节。胎光见识少,不认得对方,弟子认得。”
“你刚回来就知道刺客来历了?”上官时宜哭笑不得。
谢青鹤也不大好意思,拱手谢罪:“师父恕罪。”
以轮回大帝的修为见识战力来看,天上的事都不是事,凡间的事能有多要紧?
唯一让他把握不住的只有与小师弟的那段感情,让他牵肠挂肚焦头烂额的也只有小师弟。上官时宜好端端地活着,在他眼皮底下也不可能出事,抓刺客而已,放一放能耽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