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漏日
许纯牧好似终于找回一点意识,他嘶哑着反手将江晏迟推出去,“他在北境没有活路,难道在上京城就有吗!”
“与他相识十数年的赵煊要将他鞭尸三百,说背叛就背叛。过往也曾敬让三分的江景谙一见他失势便恨不能摘了他的脑袋。忠臣恨他,奸臣怨他……就连你这个被他一手扶持上位的太子,又何尝不是日日都想杀了他!”
江晏迟一手撑着墙,一缕鬓发自额角垂下。
是啊。
他也曾那么想杀死他,甚至只差一点点,就真的做到了。
指甲划过墙,留下五道深刻的划痕。
“他不能回上京城。”
许纯牧像是终于找回些神志,笃信地说:“我可以不要这北境三十万兵权,我带他去山林僻静处隐居,只要他不给爷爷造成任何威胁,他就……”
“你带他隐居?”
江晏迟思绪稍稍偏了些,蓦地追问,“许纯牧,你对他到底存的是个什么心思。”
“我,我就是想救他。就当是为爷爷赎罪也好,他本不该过这样的人生。”
江晏迟眼底的暗芒收敛些许,几分讥诮。
“许家倒真生养了个活菩萨吗。”
“我……我会让他慢慢放下仇恨,从此不再行恶事,过平静安宁的生活……”
江晏迟听到后头这句,只觉得荒唐,未能听他说完便冷声截断。
“你未经历过他的苦痛,怎能轻易劝他放下。”
许纯牧怔住。
“放不下的。永安之乱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许纯牧,你有整个许家保护,你根本就不懂。有一些人,如果自己都不学着保护自己,这世上就再没人保护他了。对于这样的人,你劝他从善,就是要他的命。”
许纯牧没有被说服,同样的,他也觉得江晏迟的话很是荒唐。
荒唐得甚至让他整只小臂都在发抖,却无法抬起手指着眼前人说出哪怕一个字。
身侧许家的诸位先人灵牌还在被好生供奉着。
可许纯牧却不敢侧首再看他们一眼。
“荒谬,太荒谬了……”
终究,他只能手撑着额头,蓦地连退了几步,靠着墙缓缓蹲下:“放不下仇恨的话,那此后他的一生,就要被毁掉了……”
“你还看不清楚吗,早在二十三年前,他的人生就已经被毁掉了。从沈弃安死的那一刻开始,楚歇的这条性命,原就没有半点生机。”
***
因药物的原因,楚歇还在沉沉地睡着,身上有些忽冷忽热,汗湿了一身却睁不开眼。
感到有人靠近了。
是许纯牧吧。
一只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他感到额头冰冷的触感。下意识将手伸出被褥将那冰冷的手捂暖了。
那人被带着蹲了下来。
那只手扶着自己起身,将一碗药递到唇边,默不作声地往里头倒。
楚歇喝得很慢,喝了几口还得停下来喘两口气。
喝完药又是一身汗湿,被伺候着换了衣物,到了后半夜总算了消了热。
他感到有谁拿被褥将自己卷了,抱上了马车。安置在怀里稳稳地将他团着,将门帘都掀起了,又在马车里烧好暖炉,还往楚歇怀里也踹好了他往日里最喜欢的金丝手炉。
楚歇摸着熟悉又温暖的触感,心又渐渐安定些许。
忽的听到车轮转动的声音,他一下惊醒,刚一动便被一只手摁住挣扎。
费力地睁开眼,却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只一下拽住那人的袖子:“去……哪儿。”
因为上半夜的高烧,喉咙沙哑得不像话。
“回上京。”
不是许纯牧的声音。
楚歇彻底醒了,勉力聚焦视线,才勉强看清面前人的轮廓。顿时心底一片冰凉。
是江晏迟!
见他又要挣扎,江晏迟将他被褥下的手摁住:“别动,伤会裂开。”
为什么江晏迟会出现在北境。为什么他又要带自己回上京城。
他现在的任务是保证许纯牧安然无恙。他不能远离许纯牧,他得保护他。且上京城对于他而言更是重重杀机,他怎么能轻易回去那个地方!
“放开!”
楚歇挣得更厉害,手脚并用地要将人推远,可奈何人被裹在被褥里,本来就不大的力气更是消解在那一团棉絮中,只教动作轻易就被反困住。
江晏迟低垂着眼光看不出悲喜,只深深地望着自己。
那眼神很奇怪。
像是在分辨什么。
“!!”
楚歇想起来了,上次死盾的时候他骗了江晏迟自己是双重人格,眼下江晏迟一定是在判断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哪个人格。
是善,还是恶。
楚歇心一惊,顾不上慌乱,开始迅速冷静,迅速在脑中做出分析判断。
作者有话要说: 伪rpg游戏,楚歇会:
1.选择大号,先恶狠狠威胁江晏迟将他送回北境回去找许纯牧。
2.选择小号,江晏迟如今坐稳太子之位,情形不对,先认怂保命。
虽然选了也没用,走向已经确定了(狗头保命)
第41章 晋江
剧情走偏了以后少了自己这个工具人,江晏迟为坐稳皇位不得不兵行险着,效仿宣和帝借外敌除内敌,借着忽敕尔杀了宁远王。要不是楚歇和许纯牧出奇制胜将忽敕尔拦在北境之外,只怕是北境十三郡也只能拱手让人。
江晏迟也太大胆了些。
为了坐稳太子之位,不惜要拿整个大魏去赌吗。
如今江景谙倒是在上京城身份尴尬,西京战乱,陵城一带也不平安,回又回不去本欲先投靠了南境的叔父湘南王。
但江晏迟还将人扣在上京城。
如今整个朝堂惴惴之气不散。
谁都不知道江晏迟是个什么路数。
楚歇虽想回北境守在那许纯牧身边以防变数,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对于江晏迟而言,自己究竟是十恶不赦的楚歇,还是曾救过他的阿牧。
他会杀了自己,还是会放过自己。
千里奔袭也要将自己带回上京城。
莫不是……前者。
他可以弃之整个西境不要,任由战火绵延来换取他太子之位的稳固。又怎么会怜惜自己这区区一条性命。
他要杀鸡儆猴,当众绞杀自己以安民心,给他的皇位铺路吗。
楚歇忽然坐立不安,看了一眼外头黑漆漆的天色,决心先开小号。
“殿下。”
楚歇垂着眼光,将自己表情尽可能放松,装作无害的模样。
江晏迟脸上的紧绷一点点消去,默不作声地呼出一口气,才说:“嗯。”
将手探进去摸了摸金丝暖炉是不是还有温度,碰到了那只柔软细腻的手。江晏迟顺势将手握住,轻轻捏着。
柔弱无骨,左手的手腕还高高肿起,被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
便是这样一只手,搅弄起上京城的十年风雨吗。
“还很疼吗。”
见他不说话,江晏迟将怀抱松了些。
“还行。”
“你为什么救我阿娘。”江晏迟抱着楚歇,轻声地问。
是了。他遗言都交代完了才走剧情杀了陈莲洲后自尽。现在江晏迟已经知道了段瑟未死。那自己存活的几率是不是更大一些了。
“她不适合活在上京城。”
“我问的是,你当年为何没有杀她。”
楚歇将低垂的眼光寸寸抬起,凝视着眼前的太子,“在你看来,我就是该杀尽天下人的是吗。”
身下那只手僵了一下,“不是。”
听到楚歇彻底沉默,没有什么交谈欲的模样。江晏迟有些后悔自己攀谈的方式过于激进,惹了那人反感。
楚歇却在琢磨着怎么从江晏迟手里暂且苟住这条命。
洗白是洗不白了,只能先卖个惨试试。
“江晏迟,我不想杀人的。”楚歇抬起手,手指纤细修长,手腕处还缠绕着层层纱布,“可我这手上,终是满手血腥。洗也洗不掉,像我这样的人一定会下地狱的是不是。”
“不是。”
江晏迟伸出手握住,那手背摁在脸上摩挲了一下。
这个动作很是诡异,楚歇忽然觉得卖惨也许是个有效的法子,如今好像是救了江晏迟的阿牧占了上风。
“你会杀我吗……”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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