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宥兮
对手不讲武德,苏秦快要踏马憋屈死了。
韦国学把保温杯拍桌上,模仿老周骂人时的气势:“谁给你说粗口了??”
他指着廖星辰眼尾处的淤青,还有手背上的伤,“这叫没下重手?”
“是不是把人打瞎了才叫重手??”
苏秦张嘴想要为自己辩驳,但事实说出来实在太过丢面,最后只模糊说了一句:“他也动手打我了!”
廖星辰轻哼了一声。
韦国学也想跟着哼一声,他稀罕道:“他打你了?伤呢?拿给我看看。”
苏秦压抑着情绪动了动嘴皮子,最后还是熄了火。他要面子,关节处的伤不明显,胸口的伤也拿不出来。
其实这个案子根本不用审,谁动的手谁单方面被打一目了然,但韦国学不是7班班主任,没权利直接盖棺定论。
那苏学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坚称廖星辰也动了手,他只能秉公办事,通知双方家长先将人领回家,等学校这边查清楚后,再作处理。
廖星辰的父母都没接电话,韦国学给他批了张假条,递过去时发现对方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淌血,便让他先去医务室。
朝扬赶回教学楼的时候,7班后排两个座位都是空的,他抓住林子问情况。
林子也不在场,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是听隔壁8班那位目击证人说的。
什么苏秦把廖星辰摁在地上暴打啊,打得鼻青脸肿的,手也划伤了出了很多的血……
“反正就挺严重的吧应该。”
林子偷偷告诉朝扬,自从上次星光大道事件之后,苏秦的脾气一直很大,阴晴不定的,在网吧都和别人闹了几次事。
今天廖星辰遭殃,就是因为他送的那份糯米饭。
林子语文不及格,但他形容的那画面跟真的似的,绘声绘色,听得朝扬心肝直颤。
他快要内疚死了。
廖星辰以后可是滨江最年轻的脑外科医生,是要救人无数的在世华佗,若是因他有个三长两短……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朝扬直接打车回到大院。
他从来没跑这么快过。
从门口到单元楼下,再一鼓作气冲上五楼,耳边除了心跳就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最后跌跌撞撞停在501,敲门的手都是抖的。
老房子设计得不合理,玄关的光线很暗,廖星辰右手缠着纱布,左眼颧骨位置淤青了一块。
因为被疯狂的敲门声吵醒,他眉眼间的倦意和恹懒还没褪去,碎发挡在额前,看起来精神状态也欠佳。
朝扬见到廖星辰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一颗心直接碎了满地,想都没想飞扑上去,把头埋在对方的肩窝,闷声大哭。
哄不停,也扒不下来。
……半小时后。
“哭够了?”
廖星辰半躺在沙发上,他坐姿懒散随意,长腿曲折,上衣肩领湿了大片。是朝扬刚刚伏在他身上弄的。
黏腻难受,却没急着去换。
因为他得先把怀里的这位泪人给哄好。
水做的么?怎么那么能哭。
朝扬哭停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被廖星辰搂着,他羞赧的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情不自禁抽噎了一下。
比起“伤者”廖星辰,他反倒更像是那个被狠狠欺负过的人。
头发杂乱,眼睛又红又肿,脸颊还挂着几条泪痕,好不委屈。
廖星辰垂眸,饶有兴致盯着他看了半晌,明明可以面对面,偏要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为什么哭?”
朝扬觉着耳骨酥麻,他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捧起廖星辰受伤的右手,动作轻柔像是捧着珍宝,生怕伤着、碰着。
“疼吗?”
朝扬带着哭腔问。
廖星辰怔楞了一瞬,几乎要滚出嘴的“不疼”被重新吞回了肚子,他抬起眸对上朝扬深切的目光,点在对方掌心的食指微微蜷缩。
沉默片刻,他回了一个字:“疼。”
第12章 棋子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疼字,宛若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朝扬的心里,比苏秦那刽子手戳得还要痛。
廖星辰见他又有要哭的迹象,顿时觉得头大,忙不迭改口:“不疼,我骗你的。”
至于为什么会扯这个谎,廖星辰无意探究。
都裹了那么厚一层纱布了,怎么可能会不疼。朝扬只当这人在故作坚强,心里更愧疚了:“对不起。”
廖星辰忍不住笑:“你道什么歉?”
朝扬:“是我连累你被打啊。”
被打是不可能的,连累倒沾了点边,廖星辰想到那个被吃掉的巧克力派,点头道:“嗯,确实是你的责任。”
客厅飘来隔壁家的炒菜香气,朝扬这才反应过来起自己还躺在廖星辰的怀里,脸轰的一下全红了。
他状似无意地挪起身,走向厨房:“桦姨中午不回来吧?我煮面给你吃。”
廖星辰觉得新鲜:“你还会煮面?”他以为朝扬是完全不会下厨的人。
朝扬煮面的技巧是上一世跟李大爷学的,通宵值班肚子饿狠了的时候,就会在保安室里煮宵夜吃。
“我可会煮了,阳春面,葱油面,鸡蛋炒面,你爱吃哪种?”
“啊,你受伤了,还是吃阳春面吧。”
说完,朝扬熟练的系上围裙,系带将原本松垮的校服收紧,显露出纤细的腰背。
廖星辰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看他有条不紊地在厨房前后忙碌,烧水煮面,洗菜切菜。
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了几下,廖星辰按下通话键接听,目光仍关注着厨房那边的一举一动:“干嘛?”
陈桦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她刚结束一场急救,从手术室出来就得知儿子在学校打了人。
“怎么又打架了?”
陈桦语气稀松平常,没责备也没关心,“这次是什么原因?”
廖星辰把脚搭在茶几:“有人抢我零食吃。”
电话那头:“…………”
这是什么破天荒的理由?陈桦的柳叶眉皱了起来:“你不是不爱吃零食么?”
而且,什么零食那么金贵至于跟别人打起来?
廖星辰顿了顿,换了个更合理的解释:“哦,那就是他把我的桌子弄脏了。”
这倒是个令人信服的缘由,陈桦被说服了,批评了儿子几句:“我让你爸下午去调监控,对方伤得重吗?”
先说调监控然后才问对方的伤势,廖星辰一听就知道他妈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
“放心,在厕所打的,没被拍到。”
陈桦微微松了口气,嗔怪道:“你呀。在自家学校能不能安分点?万一事情闹大了,你让你爸怎么处理?”
廖星辰的父亲廖志航既是滨江医院的院长,也是世宁的校长,这件事在滨江大院不是秘密,家家户户都知道。
但学校里基本没人知晓。
廖家有意瞒着,知情者也不会到处乱说,廖星辰本人更是不屑炫耀这层关系。
他甚至不想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上学,像是被监控着:“既然担心这个,当初何必让我去世宁读?”
“别的学校哪来实验班?”陈桦不想和儿子掰扯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你吃饭了吗?”
廖星辰:“没吃。”
陈桦看了眼台上的日历,上面写满了手术安排:“我能稍微离开一下,这就回去给你煮饭。”
“不用了。”廖星辰阻止她,“你就在医院好好休息吧,有人在家煮给我吃了。”
“谁?”
廖星辰笑笑:“楼上邻居。”
挂电话没多久,两碗清淡鲜香的阳春面被端上来,朝扬还多准备了一个水煮蛋,他心里的愧疚感还没退下去,唯一赎罪的方式就是对廖星尽可能的好。
“不然我喂你吧?”
廖星辰伤的是右手,朝扬担心他拿筷子不方便,端起碗就要喂。
其实廖星辰是左撇子,右手也没伤到不能拿筷子的地步,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愣是把自己凹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
朝扬瞧他这般行动苦难,心里更难受了,恨不得伤的人是自己。朝扬的心疼全写在了脸上,廖星辰全看在了眼里,突然觉得心暖暖的。
他以前和别人干架,从没输过,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眼神、这样小心的照顾他。
廖星辰觉得很受用。
两人靠得很近,朝扬边喂边端详对方脸上的伤,大片的乌青衬得周围的肤色更白了,有种病态的残缺美。
他看得有点呆,到最后干脆连面都忘了喂。
朝扬的目光太直接,太灼热,廖星辰无法忽略,抬眼问:“怎么了?”
朝扬把微烫的脸扭过一边,说:“没怎么。”
一碗面吃得两方心思各异,转眼到下午,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朝扬收拾好厨房碗筷,又切了个果盘出来放在廖星辰的面前。
“我先去学校了,晚上我再回来看你。”
廖星辰看了眼时间,竟觉出了些许不舍:“怎么走那么早?”
朝扬背上书包,说:“坐公车得提前走。”
廖星辰摸出车锁钥匙:“你骑我的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