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了个丁
“宗应,别想了,都过去了。你重新开始生活,我们早就离婚了,你对我的责任早就结束了,放过自己。”
杭景一句一句劝着,但宗应一个字也听不到。
再后来,千盛内部开始流言不断,录音和照片的事被翻出来,杭景看着宗祁在董事会因为自己的提前布局败给了宗应,心里并没有多轻松。
他比其他人都清楚背后的事,所以他已经察觉到了,林语抒恐怕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宗应,被林语抒背叛了。
杭景的愤怒还没开始,杭辰先把所有的事和宗应摊了牌。
“姐,别告诉他!别说了!”
“不要告诉宗应那些,他已经很难受了!闭嘴!闭嘴!够了!”
尽管杭景大声喝止,但徒劳无功。
当杭辰离开后,宗应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沉默得像一块石雕。
“宗应,所有的事,起因是我妈的一己之私,过程是我弥足深陷,结果是我一意孤行。从始至终,你只是我们母子之间博弈的一枚棋子,所以,放过自己,别再想过去那些事了。”
杭景在宗应身边,不停地喃喃,他看到宗应烧了离婚协议,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心里有安慰也有遗憾感伤。
“宗应,如果我早一点把所有的事都和你坦白,我们是不是……不至于到今天?”
杭景望着宗应的眼眸,那双深邃的瞳孔里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倒影,他的问题,宗应也不会给他答案了。
天亮后,宗应去找了林语抒。
当杭景看到林语抒如今的模样,听到他袒露出内心的真实,知道一切只是这个人用自己精湛的演技导演了一出离间他和宗应的戏,那一刻,杭景比宗应更愤怒。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索了林语抒的命。
就在杭景还没来得及替宗应消化完被欺骗的愤怒,被利用的不甘,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竹马竟然是这么一副蛇蝎嘴脸,就听到了宗应说出了他对林语抒心动的契机。
不同于林语抒的幸灾乐祸,杭景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从头顶心直灌入脚底。
R国,比斯公园,涂鸦墙,极光……
宗应喜欢了那么多年的,是那个在涂鸦墙上画下极光的人……
不是林语抒,是他自己……
这是该高兴的事吗?
如果他还活着,必然是最幸福的事了,但现在,他已经死了!
杭景已经死了,事情的真相就会让幸福成为劫难。
杭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这是在他成为鬼魂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他恐惧宗应哪天知道真相,那颗本就被歉疚折磨着的心,真的会从此万劫不复。
他恐惧真相隐瞒不了太久,就算宗应自己不发现,林语抒早晚也会揭露这件事作为报复宗应的手段。
这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杭景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恨自己无法阻止,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之后,无论杭景怎么祈祷,还是到了那么一天。
当风吹开工作室墙壁上的幕布时,杭景直接扑到了宗应的身上,想去遮他的眼睛。
但没有用,他直接穿过了宗应的身体,眼看着宗应一步一步走向了最残忍的时刻。
“宗应,别看,别去看!我求你,不要看,不要看了!”
“走吧,现在就走,离开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走啊……”
“别过去!你看到了会害死你的!宗应,求你了,我求求你,别过去啊……”
杭景不知道灵魂会不会哭,但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眼泪,不是从眼眶里流下的,而是从心口渗出来的。
每一滴都能撕裂他的灵魂,疼得他站都站不稳。
他哭喊着,乞求着,恐惧比疼痛更让他难以自抑。
他拼命去拉扯宗应,却只是徒劳地一遍遍穿过宗应的身体,眼睁睁看到宗应揭开了墙上的画布,看到了那副绚烂的极光图。
宗应崩溃了。
他比杭景更像一个死人,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墙边,从日升到日落,脸色惨白,眼睛发直。
杭景坐在一旁,就这么看着他陷入泥沼,却无能为力。
“宗应,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如果我更信任你一些,在知道你和林语抒的事以后,主动和你聊一聊,这些误会都不会发生。”
“是我固执地给你下了定义,是我没有去了解你的过去,是我自己心灰意冷选择放弃,还偏要在最后用孩子绑着你,全部都是我的错……你怪我吧,把一切都归咎到我身上,放过自己,好不好……”
“宗应,我已经死了。”
杭景去拉宗应的手指,自欺欺人地假装自己在拽他的衣袖,软着声音求他:“你不要爱上一个死人,你不该经历这些,这样对你,太残忍了……”
宗应不会回答杭景。
命运的齿轮自顾自地转动,不会放过宗应,也不会放过杭景。
宗应在卧室里找到了放在床头柜里的婚戒。
杭景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他目睹宗应捧着婚戒痛哭,看他为了一缕信息素发狂,最后陷入易感期,跪在地上痛苦哀嚎。
杭景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什么也做不了。
宗应得了信息素依赖症。
他的易感期会陷入失智,会神志不清直至癫狂,杭景坐在对信息素求而不得只能在摆满山茶花的卧室里,像是自我惩罚一般,陪着宗应过易感期。
他看着宗应筑巢自欺欺人,听他发了疯一样呼喊自己的名字。
杭景心想,原来,死亡不是他的解脱,死了比活着的时候更痛苦。
痛苦到他已经麻木了。
这就是惩罚吗?
因为他偏执地爱着宗应的惩罚吗?
那惩罚他一个人就可以了,为什么不放过宗应呢?
是因为上天知道,折磨宗应才会真正让他痛苦不堪吗?
他们两个,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宗应,对不起。”
杭景无力地面对着陷入昏迷的宗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明明死了,却一直滞留在人间。
因为这个人间,才是他的十八层地狱。
他和宗应,生不幸,死不宁,生死皆为炼狱……
之后的很多年,杭景一直待在宗应身边。
三十出头丧偶的S级即便身边有个儿子,仍旧在京市上层非常抢手,但是无论费婉怎么努力撮合,宗应对那些omega都不屑一顾。
渐渐的,大家都知道,千盛的总裁是个痴情种,不再对他抱有希望了。
他本来就五官冷硬,随着年岁的增加,气势越来越沉稳,表情越来越严肃。
宗应的行事日益狠辣,一副铁石心肠引领着千盛的规模不断扩大,蒸蒸日上。
千盛越强大,宗应的笑容越少。
外界开始暗地里叫他黑面煞神。
宗应的生活,除了公司,就是培养宗曦。
宗曦活成了世家豪门中的团宠,所有人都恨不得将他捧上天,即便是一直和宗应作对的林语抒,也是把宗曦放在心尖上护着。
宗应对宗曦的要求很严格,当所有人都指责宗应对宗曦太苛刻的时候,只有杭景明白宗应。
杭景知道,宗应是不想活了。
这个人,迫切地希望宗曦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在那之后,宗应就能放下一切去死了。
杭景很迷茫,他不想宗应死,却也不忍心看他这么凄苦活着。
时间慢慢过去,一切都在变。
杭景死后第四年,谢钦和奚为爆发了两人从高中相恋至今的第一次争吵。
原因是谢钦因为杭景的死有了心理阴影,死活不肯和奚为生孩子,甚至瞒着所有人想去做结扎手术,被奚为发现了。
周围人都在指责谢钦,只有宗应理解谢钦的决定。
宗应带着宗曦找到了奚为,第一次主动和奚为聊起了杭景。
“这世上家庭美满的纵然很多,但是因为孩子家破人亡的,你面前就有一个。奚为,你爱谢钦想要孩子,谢钦也是因为太爱你,才不愿意要孩子。怀孕生子本身就具备风险,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事,谢钦由爱生怖,他不敢冒险。这不存在对错的问题,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妥协。”
最后,奚为选择了妥协。
杭景死后第五年,奚意和一个叫季弦的演员结了婚,办了一场世纪婚礼。
宗应出席婚礼的时候,宗曦穿着花童的小西装,绷着小脸认真地捧着戒指盒等着送上红毯,“父亲,二叔说,这对戒指很重要,是结婚就要戴戒指吗?那你和爸爸也有吗?”
宗应转了一下手上的青竹花戒,罕见的笑了:“有的,我也有的。”
杭景死后第六年,宗祁秘密被捕,却是因为很多年前京市的一所非法实验室的旧案。
千盛内部震动,宗家也被波及,宗应借机做了一次人员大清洗,稳住了局势。
杭景死后第七年,有个叫顾之瑜的A级omega找到了宗应。
她说她和自己的哥哥都是当年实验室旧案的受害者。
因为当年杭景的帮助,她的哥哥一直靠仪器维持着生命,宗祁被捕后交代,当初他对顾之瑾用了信息素毒素,毒素会造成脑死亡。
现在,顾之瑜已经完成了分化,也接受了奇迹不会降临的现实。
顾之瑜说她决定停止使用仪器了,在那之前,她想见一见宗曦。
因为杭景当时怀了宗曦,才会对年幼的顾之瑜心怀不忍。
杭景早就记不清了,在他看来,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觉得很可惜,没能救活顾之瑜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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