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树撞鹿
沈烁的父亲躺在病床上睡着了,这是邵言第一次见到沈烁爸爸,可以说是不太愉快的单方面见面。病房里还有一张床,暂时空着。里面有张小桌子,看位置有点怪怪的,可能是沈烁把它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他让邵言把饭放到桌子上,拿来两个木凳,邵言不客气地占了一个,坐下来打开饭盒,并掰开一双筷子给沈烁。
沈烁大概真的饿了,两个人都饿了,一声不吭地往嘴里扒饭,过了好一会儿沈烁才开口:
“是徐老师告诉你的。”
全班大概只有他和周嘉仪端端正正地叫老徐徐老师了,连班长都敢当着人面笑称老徐。
“嗯。”顿了顿,邵言又说:“周嘉仪也知道,就我们两个人知道。”
沈烁点点头,又不言语了。
虽然沈烁不说话,但比起邵言设想中的或热情或激动的感谢感动,现在的态度好太多了。邵言一路上想象的,不管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脆弱而情绪崩溃的沈烁都不是沈烁,沈烁就是这样淡然的,永远能把他的心撑住。
“哦,对了。”邵言忽然道,他弯下腰把靠墙放着的书包拎起,手臂伸出往里面胡乱搅动,然后一把将一个材质设计都极为雅致的盒子掏了出来,递到沈烁面前。
邵言眼睛发着光:“送你的,新年礼物!”
沈烁放下手上的筷子,接过,问:“我要现在打开么?”
“不,等我走了再看,更有惊喜感。”
沈烁点点头,把盒子放进他自己的书包里。
邵言:“不过说到这,我还有东西给你。”
沈烁抬头看他,邵言又把手伸进包里,这次很快就伸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本子。
老实说,一看到本子封面上几个字,沈烁就知道不是邵言的。
“周嘉仪委托我交给你的,是今天的笔记。”邵言还在经过同意之后拜读了一下下,不愧是学习委员的笔记,她怎么有办法把今天老师讲课的重点都记下来的。
沈烁神色不变,只是目光稍稍暖了暖,接过本子也郑重地放进书包里。
邵言:“你知道今天讲课的内容么?”
沈烁:“我知道,你想知道我爸爸的情况么?”
邵言大概是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白,张着嘴愣了一会,才略有些郁闷地点点头。
“可以么?”
“可以。”沈烁却很坦然,他讲述这件事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云淡风轻地让听众的心尖微微颤抖:
“那天,我放学回来,开门看到他倒在地上,怎么叫都没有动静,就立刻打120。医生说他是急性心肌梗死,再晚一点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邵言看着他:
“他酗酒,抽烟,好赌,大半夜不睡觉,得什么病我都不觉得奇怪。不如说,这一次能救回来,是他命大。”
邵言看着坐在面前的沈烁,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疼痛,他说的这么简单直白,好像没有丝毫痛苦,邵言却更觉得难受了。
沈烁看到他面前的少年眼中露出的悲伤和疼惜,那些东西像流淌的泥浆一样缓缓流进了他心里,他感觉到胸腔一丝抽动的痛感,这种久违的痛感让他有片刻的不适,却异常地畅快。
他想要紧紧掌握这种感觉。
“......”邵言顿了顿,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做作业吧,现在还有时间,正好把假期的课补上。”
这话的意义就相当于我们来进行“钱学交易”吧,沈烁对邵言这种简单粗暴的给钱方法毫无意见,收拾了下桌子就开始了两人日常教学。
大概是被面前的这一幕刺激,邵言今天状态绝佳,两个人一口气就上了两个小时班,要不是时间太晚了,说不定还要加班。
快回去的时候邵言眼巴巴望着沈烁:
“我明天还能过来么?”
“明天不要来了。”
少年的目光一下子黯淡,沈烁接着道:
“我明天会去上课的。”
邵言眼睛一亮:“真的?叔叔不要紧么?”
“他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房,白天有护士照顾他。”
邵言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紧张又有些雀跃地说:“那我明天在学校等你。”
“嗯。”沈烁点点头:“你回去吧,晚了。”
沈烁第二天果然来上学了,因为他就请了一天假,有人问,他就说感冒了,这个时节感冒也很正常,没有人在意。
邵言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大惊小怪的,跟平常一样和沈烁相处,只是沈烁下午放学后就回去,没上晚自习。他接下去几天都是这样,虽然看着跟平时一样,但邵言看到他眼底的阴翳一天比一天深,有一回课堂上邵言扭头,还见到他手臂放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天放学后,沈烁没有立刻走。
邵言正准备和柯杰宇一起去食堂,看到他没在整理书包就停了下来,折回走到他桌子旁:
“今天不先回去么?”
沈烁伸展了一下腰背,语气略自在:“今天不陪床了。“
邵言没有晚上陪床的经历,甚至对怎么照顾一个病人也丝毫不知,但他猜想这挺辛苦的,听到这话也不由地笑了笑:“那好啊,今天好好上晚自习。”
沈烁站起来:“我想去外面走走,一起去么?”
邵言当然是点头。
学校外面总是有很多吃的,除了有店面的还有摆摊的小吃。沈烁请了邵言几串烤串,两个少年漫步在路面清洁的人行道上,不快不慢地走着,听着耳边同龄人们吵闹而又欢快的声音,渐渐的,那些声音远去了,世界慢慢安静了下来。
“啊,那个书店——”邵言抬起头,正好看到道路一边隐藏在一家修车店和五金店中间的书店。邵言把郑歆瑜和沈烁约出去,“撮合”两人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实际上也没有过去多久,但莫名的,有种时过境迁的沧桑感。
邵言转过头:“你爸爸还好么?”
沈烁:“恢复的还不错,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回家了。”
邵言真心为他高兴:“那太好了。”
沈烁浅浅地笑了下,笑意在抵达他眼底前消失了。
邵言又看了他几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不开心的事,沈烁本来就不开心,为什么还要让他听不开心的事,说开心的事吧,在人家不开心的时候只顾自己开心,也不仁义。少年实在是还太年轻了,对待人情世故宛若一个初生儿,他干巴巴地张了几次嘴,心理开始焦急起来。
沈烁:“你想知道我家里的事么?”
“啊?”邵言一张嘴,怔了怔,垂下眼小声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一定会听的。”
沈烁慢慢地张开口:
“我其实不是我爸爸亲生的。”
邵言:“......”啊开头就这么劲爆?
“我是十二岁的时候被我爸爸妈妈收养的,十二岁的孩子很难被收养了,因为已经长大懂事,养不熟了。但是我妈妈一眼相中了我,觉得我很乖很听话,看着也很机灵。就这样我被他们带回了家,最开始的几年是很快乐的,我爸我妈都是普通员工,工资不高,但足够一家三口过简单的日子。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妈出了车祸死了,我爸就一下子变了,他嗜酒好赌,偶尔还会打人,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高中了,再过一年就要高考了,然后他终于喝酒喝出了毛病,把自己也送进了医院。”
沈烁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冰冷得仿佛描述他人的故事,邵言好几次偷偷看他的脸,少年的侧脸冷漠英俊,像是一块用尖冰筑刻的雕像。
也许有不熟悉的人在,会为他的语调他的陈述而感到寒心害怕,但邵言只觉得难过,因为沈烁一向是冷漠的,却不是冰冷的。他诉说与他毫不相关的事的时候是客气疏离的,而不像现在,仿佛只有用喉咙里的一把尖刃将每一个字清晰雕刻出来,他才能够吐出。
“你......”
“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邵言又是一愣,下意识抬起头,正好看到沈烁也低头看着他:
“你会告诉别人么,我的事情。”
邵言总觉得沈烁浓郁得像黑石块一样的眼睛闪着过分明亮的光芒,他磕磕巴巴地张嘴:“为,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
“不为什么。”沈烁收回目光:“也许是因为......好玩。”
邵言下意识说:“这有什么好玩的?”
沈烁斜睨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后者无地自容:“如果是之前的你,说不定就会觉得好玩。”
邵言:“根,根本一点都不好玩好么?!”而且他已经改过自新了,不要老是拿以前的黑历史刺激他好么?!
沈烁不置可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话,这些话当然并不重要,但或许,或许他在期盼着这个少年做出某些举动。
一些他不想相信却又认为终会到来的举动。
......
又过了一会。
沈烁:“所以你真的不会讲么?”
邵言:“说了不会了!!”
☆、做客
沈烁真的是心事很重,他一步步慢慢地在人迹稀少的路边走,邵言也一步步跟着他走,直到——
“咕”的一声。
邵言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尴尬:“那个,我饿了。”
这事情也不能怪他啊,他正值青春发育期,两根肉串根本填饱不了他的胃,倒不如说正勾出他的食欲。
沈烁脸上淡淡,转过身往回走:“回去吃饭吧。”
以防万一,邵言虚心问:“晚饭你还要请我么?”
沈烁大概也看出他心底主意了,坦然道:“不了,各付各的,我也花不起这个钱了。”
“太好了!”少年猛拍了拍手掌,一脸逃出生天劫后余生的模样:
“这样我就能尽情吃我想吃的了!”
沈烁:“……”
虽然沈烁说了各付各的,但邵言很明显要替他付钱。他率先进了一家快餐店,往盘子里疯狂地放蔬菜鱼肉大虾……那架势,仿佛要把沈烁这些天缺失的营养都补回来。
“快吃快吃!”邵言放了碗饭在他面前,自己率先动筷。都已经这个样子,再计较反而显得矫情,沈烁也跟着动筷。
邵言的口味偏重,喜辣喜甜,但沈烁就喜欢清淡一点的,两人口味泾渭分明,邵言主要挑面前的辣子鸡和炒甜椒,沈烁就吃自己跟前的白灼大虾,鸡蛋煎豆腐,只有一份红烧排骨和番茄炒蛋位于中间位置,冷不丁的,两人筷子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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