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特里
“哥哥!”喊声几乎是撕心裂肺。
雪浪席卷一下又一下,凶狠地拍打嶙峋礁石,似吞噬一切生命的海兽,不给他人一丝活命的机会,对任何跌落它口中的,无论是岩石还是人,都要咀嚼得一干二净。
沈清川中枪了,不知道伤到哪里,在炸/弹引/爆那一刻,关泊雅死死地护住他,跌落礁石时,也死死地用手臂用躯体护住沈清川的头颅颈脖,关泊雅任凭一切碎石砸到他的后背,任凭一切嶙峋锋利如刀的礁石撞到他身上。
关泊雅跌落海中,还昏迷的前一刻,他放开了沈清川,因为他的脚边还绑着一袋子重重的石子,拖拽着他往海底下沉。
沈清川也顾不得身上的枪伤,从窟窿里溢散出来的血丝,分不清是他溢散到海水中鲜血多一点,还是浑身是伤的关泊雅多一点。
咸咸海水浸泡伤口,翻涌起的痛意让沈清川保持清醒,他不得不清醒。
沈清川拽拉着关泊雅的衣襟,浮到海面,攥取氧气,又被一个猛浪扑打过来,劈头盖脸地下来,似一只无形有力的大手要要把他摁下海面。
他负伤冰冷交错,感受到体力正一点点要被耗尽,他拽不起关泊雅,分不清脸上的是咸湿的海水还是冰冷冷的泪水。
沈清川深吸一口气,又潜下海水,给关泊雅渡了一口/活命的气,就憋着鼻口,潜下水用紧握在手中的匕首割断绑在关泊雅脚下的绳索,那一袋子石子缓缓地落入深入不测的海底,像是被一巨大张口的黑洞吞噬。
沈清川的肺几乎就要炸了,已经是到极限,失血失温,手在发抖,他拖拽着关泊雅往上游。
海面上漂浮着炸落一块浮板,不情不愿地随海波飘飘荡荡。
沈清川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是到达了极限,若他放手将关泊雅抛下,也许在凶横无情的大海中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他死死地拽住关泊雅的衣领,拼了命地往上游,可是海平面似乎很远很远,不到到半柱香的时间,他却觉得游了好久好久。
抓住关泊雅就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可救命的稻草,他不肯放手。
任凭大海无情推波一次又一次,沈清川就如坚韧的柳条,他将关泊雅托举推上浮板,那一刻,他就像是失灵的机器,停止了运转,力气耗尽,随着海波缓缓下沉。
沈清川还妄想看一眼关泊雅,可海平面上浮着一道黑影,距离他好远,遥不可及,伸手也无法触及他的爱人。
纵然掺杂着万般心碎,关泊雅依旧是他心头的那一抹红艳的朱砂痣,血滴在心头就消散不了。
海水太冷,他有些留恋初遇关泊雅时暮春的阳光。
洁白如素雪的白衬衫被海浪轻柔牵扯,海水冰冷且温柔地清洗血迹,推着一波一波的柔浪托举住清隽青年,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与世隔绝。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合一。
让我缓一缓再写。
第191章
暮色苍茫, 树杈上挂的积雪也灰暗黯起来。
院子里下着紧密的大雪,风一阵紧似一阵搅碎雪,撕成散粒似雪珠子, 劈头盖脸地洒在黑瓦。
藤木早已枯死,攀附在影壁。
昨天下了一场冬雨, 屋檐挂着一条条冰柱,白晃晃的碎冰砸落在脚下, 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种阴寒生冷的可怖氛围。
屋子里没有点灯, 有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这里一片死寂, 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仿若一座枯败已久的腐败鬼宅, 到处充斥败落和森寒。
月光透过窗户菱格洒到房间的角落, 雪光映照, 只能微微看到一人的侧脸轮廓, 微末雪光照在他苍白如诡魅的脸上,此时他一脸哀容, 薄唇上的猩红好似从心头血涌出,干竭沾在唇上,和乌黑阴翳的眉眼明显对比, 惨烈妖异。
尚小楼浑身酒气, 他就是一抹被遗忘和抛弃的孤魂,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森寒和颓废感。
咔嚓咔嚓。
鞋子踩碎从屋檐跌落到地面的冰柱, 催生生,不能承受重力而被碾碎成冰屑。
陈副官受尚大帅的命令前来,屋子里没点灯,尚小楼不准有亮光, 唯一能微微照亮室内的就是挂在墙上的那一柄剑,雪光月光交汇,使得它寒光逼人。
陈副官在灰茫茫的房间内摸索,差点被横放在地上的酒瓶绑到,踢了一脚酒瓶,叮叮哐哐,连碰七八个空酒瓶。
他拿起打火机,点亮房间内的一根大红喜烛,婴儿手臂般大的蜡烛,上面还贴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明亮暖黄的光在幽暗室内亮起。
刺骨寒风灌入,那火苗就想被一支风爪狂扯,摇摇曳曳,明明灭灭。
陈副官托举喜烛的烛座,一掌虚虚护着火苗,不被寒风吹灭,走进尚小楼一看,大叫一声,说道,“哟!少帅,你怎么喝成这幅模样啊?”
实在不怪陈副官惊讶。
地面上七拐八歪横躺近乎几百瓶酒,有些喝完的,被人用力随手一扔,砸到墙上碎成一地玻璃渣子;还有些喝到一半,剩下半瓶就全部喂给了地毯,汩汩地流着;更多的是喝到空瓶... ...
陈副官惊了,按照尚小楼这个喝法,简直就是不要命了,他连忙上前扶住斜坐在角落里的尚小楼,劝导说道,“少帅,别喝了,再喝就要出人命了!”
尚大帅就这么一枚手脚俱全的儿子,就靠他传宗接代,万万不可让尚小楼出事的。
尚大帅见尚小楼为了一个男人,这般丢魂落魄的,气到胡子都要炸了,派人来劝尚小楼,又送去六七个柔媚的优伶,结果统统被尚小楼疯砍。
陈副官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是受了尚大帅的命令,他顶着头皮也要来劝一劝尚小楼。
陈副官将尚小楼腿边的酒瓶拿开,微微倾斜的大红蜡烛在明黄温暖的火苗下,融成一滴滚烫的红泪,低落到尚小楼的手背,房间内的酒气和血腥味被翻涌的更加浓郁。
尚小楼似被一滴烛泪烫醒几分神志,他微微抬起头。
“呵!”这一抬头,陈副官就受到惊吓往身后大跳了一步。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人,一抬起脸,只见那张苍白如纸的精致脸庞,平时雾沉沉的黑眸,满眼都是红血丝,如万千的红蜘蛛的细腿张舞向外爬,眼尾微微裂开一道细如丝的细痕,渗出点点血,落在惨白脸颊上,还真恍若厉鬼现世。
滴滴血泪,抛却冷风。
尚小楼看起来可怖又可怜,满目没有求生的意向,他怔然地盯着亮起的大红喜烛,烛火随着窗棂飘进来的雪絮摇曳曼舞。
他透过明亮的烛芯似想起窝在沈清川腿上,听哥哥在等下念书时的模样,那时,沈清川望向他的柔柔目光也如这烛火般温暖明亮。
尚小楼死死地攥紧手中的梅花木簪子,簪头的花形已经陷入掌心,他却似感觉不到疼痛,风轻吻他的脸颊和额前碎发。
他感觉到好冷好冷,似有风刺破他的天灵盖,风雪冰雹都从那处窟窿拼命地灌入,直直浇灌他灵魂心脏都冰冷,他嘴唇呢喃,极其轻的一声,说道,“哥哥。”
陈副官觉得尚小楼很可怜,这么疯的疯子居然会是一痴情种,可惜啊,一腔情丝许错了人。
陈副官没忘记尚小楼发疯的模样,回想起在码头上恍若修罗厉鬼的尚小楼抡起一柄斧头,将开抢那人砍成肉泥的疯狂模样,他到现在还心有戚戚然。
另外还将霍大龙和狗剩的手指脚趾一个个砍下,杀人不过点头事,他却要慢慢的一点点折磨,可这样还是不能将他心中的痛意发泄出去。
陈副官在距离尚小楼两步之遥的地方站住,劝慰说道,“少帅,沈三少爷现在都还没寻到人影,说不定被人捞上来了... ...”
陈副官说这话自己都不信,沈清川连中三枪,而后又遭遇大爆/炸,跌落满是嶙峋礁石的海中,恰逢海水涨潮,他派过去兵力去打捞,什么都没捞着,有些兵跌落汹涌无情的大海,溺死了几个。
沈清川活着的机率实在渺茫。
但这话他不敢直接对尚小楼明说,万一尚小楼又发起疯病,要杀人,他也顶不住啊。
“... ...那他为什么不来见过我。”
尚小楼似乎被唤起一丝神志,他大笑喊道,可旁人分不清他是在哭还是在笑,只见他颤抖双肩,仿佛承受着剜心之痛。
“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为什么!”声音似乎渗透滔天恨意,不知恨谁。
尚小楼陡然癫狂起来,他红着一双眼,似要杀人,似一只负伤凶狠的小兽。
陈副官连忙躲到一旁,他深知尚小楼就算手无寸铁,凭借他疯起来不管不顾的劲儿也是能杀人的。
手中的喜烛陡然一灭,室内又陷入清冷冷的浅淡寂静。
一阵清风牵动帷幔,似一声极轻的叹息。
屋外檐角下悬挂的风铃狂摇,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尚小楼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他癫狂的动作慢下来,轻手慢脚,似怕惊扰那看不见影的来客。
尚小楼那带着哭腔的声音颤颤,小心翼翼,柔声轻唤,说道,“... ...哥哥,是你吗?”
无人响应,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
忽然,外头的风铃狂摇,尚小楼猛地追出去,跑到院子里,陈副官连忙跟着追出去,大唤一声,“少帅。”
风铃摇响,不过是寒风刮得太烈,哪里有半个人影。
尚小楼站在雪地中,惨白月光洒落一地,无措地环顾四周,寻不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人半丝踪迹,癫狂地仰头大笑起来,两肩耸动,似醉非醉,浑身酒气,笑容凄楚,连说,“好好好!哥哥真狠心,不肯来见过。”
“你既然不来,那我就来寻你。”
“生生世世,每一分每一秒,我要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只见下一秒,尚小楼就抬起那一根沈清川曾送给他的梅花木簪子,往心口猛戳下去,血洒在雪地上,真若红梅入画,斑斑情丝。
追出来的陈副官见到这一幕,吓得魂都要飞了,大叫一声,“少帅!”
陈副官连忙跑过去,一手扶住尚小楼,朝着院子外大声喊道,“快去备车,去医院!”
陈副官说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嗓子都要吼哑了,尚大帅让他来劝劝疏导尚小楼,结果他还没说几句话,尚小楼就用簪子自杀了。
尚小楼要是死了,只怕他项上人头难保。
木簪子还插着尚小楼的胸口,用木簪子的簪尾刺入,可见这力道极其大,似不留一丝活路了。
陈副官也不知道尚小楼死了没,只见他口涌鲜血,嘴唇嗡动,无声,看他唇形吐出的两字,似乎就是哥哥。
漆黑眼眸亮起一点点光,不知是不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30 23:56:09~2021-07-02 11: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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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沈府。
仆人桂香端着盛有汤饭的木盘, 敲了敲门扉,说道,“五小姐, 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略有愁容的温婉少妇, 走过来问道,“她还是不吃吗?”
桂香摇了摇头, 沈珍菲这几天仅喝几口清粥, 其他都吃不下去,就躲在屋子里面哭。
“都凉了, 你去到后厨换一碗鸡丝清粥, 吩咐厨娘将鸡油掠去, 用纯汤来煮粥。”沈大少奶奶细心地吩咐。
桂香对沈大少奶奶不敢有丝毫轻慢, 沈老夫人听到三少爷的消息, 当即昏厥过去, 一病不起,现在沈府的大小事务全部都由大少奶奶操持。
“是, 大少奶奶。”桂香应声,退下去。
“笃笃笃... ...”
沈大少奶奶敲了敲门,唤了一声五妹, 见没有人应答, 就推开门。
见沈珍菲窝在被子里痛哭,放在床头柜面上的一碗牛肉饭, 已经凉了,没有吃一口。
沈大少奶奶轻叹一声叹息,拍了拍沈珍菲的肩,劝说, “五妹,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你身体会熬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