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特里
第55章
快到五六点的时候, 火车的乘务员推来一餐车,端上了各式菜肴还有水果香槟,不过价格可不便宜, 这顿饭由沈清川请,林风晚更是自得自己魅力无穷。
吃完晚餐, 沈清川就回休息室休息了,窗外的风景被染红了一片, 打开车窗吹着风, 泛起的凉意,仿佛入秋了般。
沈清川拉亮休息室内的一盏小灯,躺在床上,打算闭目小憩一会儿。
忽然隔壁的争吵声, 又把他吵醒了, 听到有三个声音,其中两个好像是林风晚和她丫鬟的声音。
敞亮的休息室内,林风晚揪着一方帕子, 她脸颊略削瘦, 冷着一张脸,显得有些刻薄。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不知所出的齐肩短发,带着发箍的少女,穿着一身木黄色旗袍,颇为清纯俏丽, 只是脸色颇为苍白, 声音有些发虚说道, “姑妈,你就别生气了,我瞧青儿不是那样的人。”
原来林风晚一回来的时候, 发现丫鬟青儿拿着一对翡翠耳坠子 ,在对着镜子臭美,这一幕让林风晚瞧见了,上来就是一大耳光子,劈头盖脸的谩骂,小浪蹄子,骚货什么脏话浑话都一股脑的泄出。
又说上次她不见一对珍珠耳环,原来是家贼盗去了,又说青儿在她这混了几年,现在得了张老板开眼,翅膀硬了,就开始拿她的东西来发春。
这样一通谩骂下来,就算是泥人也被激出几分火气,青儿反讽说道,“比不得你,坞山山头的土匪窝都叫你一手包办了,还有张老板家新添的十少爷,怕是你也不会放过,就算是路边的石头也比你干净!”
林风晚气急,上前甩了一个巴掌,怒道,“反了!反了!你吃我的住我的,我哪里对不住你?”
“是没缺我那口吃的,现在来了一个顶替班的,我也该早点离开这火窟,免得沾一身脏。”
后面的沈清川只听见什么驱逐,什么离开,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上,林风晚的休息室就在沈清川的对面。
沈清川听到门口的呜咽哭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擦擦吧。”
青儿拿着袖子在擦眼泪,忽然一只骨节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还拿着一方干净的蓝色帕子,抬头一看是沈清川,勉强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沈少爷,让您见笑了。”
“谢谢您的帕子。”青儿接过沈清川的帕子,复道。
沈清川听到林风晚的休息室里又穿来了噼噼啪啪的声音,觉得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就带青儿到中午他们聊天的地方去,让乘务员送来了一份甜点还有一些吃的,又花钱给她弄来了一间休息室。
一间休息室就要花十块银元,要知道教师的每月工资才20块银元。
青儿连连道谢,不知怎么的先是笑后又哭了起来,沈清川只好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才离开。
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火车才到达津沽火车站,冒着滚滚浓烟,发出长长的一声“呜——”,火车才停靠。
两个伙计从二等车厢赶了过来,他们中午吃的几个大馒头,轻松就扛起两个笨重的大行李下车。
“沈三少,要是有空,记得来枫叶大道23号来找我。”林风晚又换了一身黛色蝉纱旗袍,露出两条白白的手臂,风韵别致。
沈清川看了一眼林风晚身边的青儿,见她脸上无异色,两主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礼貌淡笑接过林风晚递过来的明信片,说道,“有空,一定会登门拜访。”
林风晚离开后,沈清川拿起那张粉色的明信片,上面中间写着月季夫人,右下角写着枫情别墅,枫叶大道23号。
大铁牛扶着大行李箱,说道,“那人是谁啊,怎么凶巴巴的。”
大铁牛算是看出那个女人似乎对三少爷有点意思,沈老爷子千叮万嘱他们一定要看好三少爷不能吃亏,那女人虽然长的不错,但是年纪起码要比三少爷大上一轮,那叫啥来着一树梨花压海棠。
大铁牛又看到那个女人站在火车头旁边,和列车长谈话,之前那个高个子的检票员也在,不过他似乎被痛斥了一顿,还被摘下了检票员的帽子,看来是丢了饭碗了。
大铁牛啐了一口在地面上,骂道,“活该!让那孙子狗眼看人低。”
沈清川还在张望着坐什么车,去和大哥的那一帮伙计汇合,也没听清大铁牛在说什么。
叫来两辆黄包车,沈清川坐一辆,两个伙计坐一辆,报了客栈的名,车夫就吭哧吭哧地拖着车子跑。
兆和客栈。
十几名伙计坐在长板凳上,其中有一个叫来福的汉子,往客栈门外瞧了一眼,又走了回来,来来回回好多次了,另一个叫做有财的汉子,皱着眉头,烦躁说道,“我说福老三,你别走来走去的,烦不烦!”
来福听到这话,跺脚说道,“我这不是看三少爷来了没,心里着急啊!”
他们接到消息今天三少爷就要来津沽,他们这次跟着大少爷去跑商,货没丢人却不见了,那可是沈家的长子,不知道三少爷过来了,会怎么处罚他们,你说能不着急吗!
其他伙计听到这话,纷纷低下头,默不作声。
万一大少爷遭遇什么不测,找不回来了,他们这一群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客栈老板看到这一群人挤在门口的那两张桌子,没好脸色说道,“我说你们霸着桌子又不点菜,要等人回房里等,别挤在这影响我做生意。”
伙计们现在连茶水都喝不进去,哪里有心情点菜,万万是不敢再多花一分钱的。
客栈老板低声咒骂几句,知道这伙人是外地过来的,人多他也不敢再继续说什么 ,转身去后厨忙活去。
“先生,到地了哩。”车夫停下车。
沈清川给了车费,两个伙计提着笨重的行李箱,大铁牛脚刚跨进客栈门槛,看到熟人就大喊,“哎,福老三你怎么在这坐着啊?”
来福和一众伙计一抬头,只见客栈门口站着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老熟人,另外一个身材颀长,面容清隽雅贵的青年,让他们都吃了一惊,心里大概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了。
来福连忙迎上去,说道,“三少爷,你可算来了。”
只是下一秒他就出了大糗,肚子发出长长的咕鸣,站在原地手无举措。
沈清川环视了一圈,知道这一伙人是和大哥一起跑商的伙计,对来福的失礼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十分宽容,笑着说,“不如我们边吃边说!”
沈清川让树根去订好房间,把行李箱放好,喊来客栈老板点了三大桌的菜,准备边吃边问大哥失踪的情况。
枫情别墅。
林风晚三人横穿过一拱花石板小道,青儿她满头大汗,卖力地提着一大皮箱子,跟在林风晚身后,津沽的日光充足,林风晚怕晒出斑和皱纹,走路急急忙忙的,顾不得仪态,上了二十个台阶,站在门口喊道,“你们快些,慢手慢脚的!”
林风晚一进门,就喊顾妈快开服侍她,结果跑过来的是丫鬟紫儿。
“少奶奶,家里来客人了,顾妈在客厅里呢。”丫鬟紫儿说道。
林风晚解下脖子上系的丝巾,动作一顿,说道,“是谁来了?”
“瞧着面生,不知道是谁,不过顾妈好似识的他,正在里面招呼着。”丫鬟紫儿接过丝巾,又把一双舒适的软绸布拖鞋放到林风晚的脚边,又说道,“是个漂亮的女士。”
林风晚心里有些疑惑,走到客厅,只看见一个带着黑网纱圆礼帽,穿着一身黑绸洒金桂花纹旗袍的女子坐在白木烫金的天蓝色软沙发上,眼珠子一转,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了,才说道,“我说是谁呢?外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找我呢?你不是在渤海城住的好好的吗?”
见他穿着一身黑,心里嘀咕着,这是来奔丧啊!
关泊雅把手上的玫瑰茶杯放在一旁的,矮柜上面,开口说道,“我来津沽处理一些事,顺带拿回我母亲的东西。”
林风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开口说道,“东西我自然会给你,只是外甥,我姐姐都去世这么多年了,你还穿着一身女装,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吧,我这个做小姨的还会多说你几句,其他人可就不会了。”
“放下?等我让那些人血债血偿,我自然会放下。”关泊雅眼眸淡淡,说道。
“东西还是赶快给我吧,我等下还要处理一些事情。”关泊雅拿起长烟杆,吸了一口,白烟氤氲了他的面容。
林风晚还是有些怕她这个外甥的,知道他向来手段了得且狠辣,当年从关家被赶出来,凭借的自己一人硬是闯出了一片天,现在关家那边都想要让他会去。只可惜当年她姐姐被关家的人逼疯了,关老爷子把他们俩母子关在一栋楼里不管不问。她那姐姐疯起来,神志不清时,天天逼着关泊雅穿女装叫他茵茵,恢复理智时,又经常打骂他。
后来发生了一场大火,好在她的姐姐还保留最后一丝母性,在那场大火中护住了关泊雅的一条小命。
林风晚唤来了紫儿,给了一把钥匙,让她去捧来一个精致的鎏金木盒子,递给关泊雅。
关泊雅拿起盒子,起身就走,十分干脆。紫儿收拾茶杯说道,“少奶奶,那人是谁啊?”
林风晚懒懒地开口说道,“他啊!你少管,以后只要是他来了,你就说我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林风晚作死:外甥,这个是我的小情郎
关泊雅微笑:哦,是吗?感谢在2020-12-12 23:58:34~2020-12-14 00:1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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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夜深人静, 天边悬挂着几颗疏星,月光寡淡,几团云彩笼着淡淡的光辉。
周伟被司机搀扶着, 走在一条巷道上,这是乌衣巷, 听别人说这以前是做大官的人住的地方。周伟买下了一件三进三出的宅子,就是进出有些不方便, 小轿车无法驶入巷子, 要在巷口外面停着。
“去他狗娘养的,竟然瞧不起老子,老...老子住的是乌衣巷,大官住的地方, 赵旭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探长, 居然甩我脸色,等下个月...我...嗝。”周伟打了一个酒嗝,大半个身子依靠在司机身上, 酒气熏天。
等下个月, 他把手里的那批货清完,再送一大笔钱给上面,买个官位来坐,看他怎么整死赵旭廉。
周伟想着日后,如何刁难赵旭廉, 没注意路上的一块大石头, 被绊倒, 差点摔了个狗啃泥,他踉踉跄跄三步作两步,跨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头还磕碰了一下朱门。
“你...你想摔死老子啊!”周伟背靠着朱门,坐在石阶上,大声骂司机。
忽然两扇朱门门扉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周伟整个身子往后栽,手肘撑着地面,才没整个人趴下去,正想开口骂,抬头一看。
红灯笼随风打着转,朦胧的红光映照在刀疤壮汉的头顶处,他面无表情,若深宅里蹿出的猛鬼,周伟先是吓了一跳,九分酒意散去了三分,后又瞧出了是老熟人,酒精再次翻涌,笑着说道,“老九,你怎么来我家了?来扶哥起来,陪哥喝几杯。”
周伟手撑着木门,搭上刀疤大汉的肩膀,笑着说道,“哥今天一定要好好招待你。”
刀疤大汉没有说话,扶着周伟,往大厅走去,门外的司机悄悄把门关上,守在门口,有些紧张地抽烟,似乎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东张西望,表情有些不安。
今晚周府有些安静,以往周伟一回来,他那一窝姨太太就跟寻着蜜的野蜂,一窝蜂地涌过来围着他,给他斟茶递水,捏肩擦手,来讨几个钱银去打马吊,还有今年刚满两岁的儿子哭闹着要吃糖,现在只虫鸣低语,安静到有些诡异。
要是往常周伟一定能察觉有什么不妥,他今晚被灌了太多酒,走起路来,都能听到肚皮里晃荡的水声。
周伟一只脚刚跨进敞亮的大厅,正想大喊丫鬟们过来伺候,却发现大厅的酸木枝雕花椅子上坐着一人。
穿着一身浅色西装,外套的扣子没有系上,手指轻叩椅子扶手,长长的双腿交叉搭着,鞋头澄亮的黑皮鞋没有一丝灰尘,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似乎他才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灯光在他的左上方投下,眼窝落下的阴影,看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表情,长发用一银色细绸绑着垂在脑后,额上垂下的几缕碎发落在眉骨上方,可以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颚,薄唇嘴角似翘非翘,一枚银元在他修长手指间翻转。
“周老板,好久不见啊!”关泊雅嗓音微哑,像是在和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打招呼。
“关...关爷,你怎么会在这?”周伟的脑子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说话的声音有些颤。
“我不来,你都快成为津沽的周爷了,怕是会忘记我这个主子了,你说是吧,老九?”关泊雅口吻轻轻的,如屋外的一阵清风。
可这一阵清风却把周伟里里外外都吹了个魂魄透凉,醉意散去七分,他心跳如鼓,脸色唰的一下子变得惨白,额头上冒着虚汗。
未等刀疤大汉回答关泊雅的问题,他倒是先腿软跪下来,慌慌张张地爬到关泊雅的跟前求饶,如同一条脏兮兮的犬。
“关爷,关爷,我错了,我不该动用你放到钱庄里的钱。”
“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原谅我这一次,钱,钱我下个月就给您补上,我这周就给你补上,关爷您宽限我几日吧!”周伟两股战战,狠狠甩了自己两个耳光,见关泊雅无动于衷,没有心软的迹象,心当下一凉,又跪着爬过去求关泊雅身旁的刀疤大汉。
“老九,老九,帮帮哥,哥不是故意的,哥只是想多赚点钱。”
刀疤大汉太阳穴的血管鼓鼓的,挺直腰板站在关泊雅身边,如同一尊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雕像,很难接受,前几年跟着他一起宣誓永远不会背叛关爷的大哥,现在变成这幅模样,他的拳头攥的紧紧的。
关泊雅对这些求饶声,听的有些厌倦了,他上前一脚把周伟踢开,一百五十多斤的大汉就这样被踹翻。
周伟“啊”的一声,捂抱着小腿,在地上滚了一圈,额头上的冷汗如雨一般滴下来,可见关泊雅那一脚踹的有多狠。
“一时鬼迷心窍?不要告诉我,你偷偷拿钱庄的钱去和y国佬勾结在一起开鸦片馆是一时鬼迷心窍?倒卖古董是一时鬼迷心窍?把我交给你的那批货丢了是一时鬼迷心窍?”关泊雅用坚硬的皮鞋鞋后跟,踩在周伟的手背上,重重地碾压,他的手指夹着一根烟,白色的烟缕攀爬上他的西装衣袖,淡淡的烟草味充斥在大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