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圣僧 第8章

　　无苦摇了摇头，扫视了一圈厨房，冷冷的道：“他们不给，我们就自己做。”

　　无心闻言眼前一亮，无苦的厨艺一绝，在青禅寺就知道了。

　　而且自从他察觉玄清跟大家一起用餐吃得极少以后，玄清在寺庙的斋饭都是他亲自准备的。

　　无苦找到米缸，舀了一勺米，又抓了一些青豆。

　　没一会儿，粘稠的白米粥翻滚着小气泡，软嫩的青豆散发出浅淡的清香。

　　无心咽了口口水，“可以了，我们快回去吧，师父跟师叔肯定饿坏了。”

　　无苦点了点头，两人装好粥往回走，只是没走多远便看到先前的小和尚正带着四五个面色不善的和尚走了过来。

　　他们看了眼两人手里的东西，眼底都是不屑，“好呀，青禅寺的和尚居然做出了偷盗之事？走，跟我们去见方丈！”

　　“你别诬陷人！”无心忍无可忍，握紧拳上前两步，却被无苦一把拦住了，他抿紧唇，神色发冷，明显也气得不轻，却还是冷声道：“师父说过，不可以惹事。”

　　无心一时间气的胸膛起伏，只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人，“落霞寺斋饭都不给人吃的么？”

　　那人先前被无心吓了一跳，见他一副气势汹汹要打人的模样，不由得冷哼，“走，抓了他们两个去见方丈师父！”

　　一群人将无心两人围住扭打，无心一肚子火气没法发泄，早就记不得玄清的嘱咐，直接跟他们打了起来。无苦眉目发沉，又要护着粥，不由得挨了几拳。

　　就在这时，一道男声突然响起——

　　“住手。”

　　明明是温和的嗓音却带着几分冷然，听的人心头一颤。

　　无心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落霞寺的和尚也是愣了愣。

　　玄清一袭白色僧袍缓缓而来，格外有世外仙僧的姿态风骨。

　　他先前就听到他们去厨房拿吃的，这么久都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正好他找过来就看到一群人打得火热的一幕。

　　无心基本功扎实，跟几个和尚对打也没有落到下风，无苦就有些惨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只有手里的粥倒是护的很好。

　　“师叔。”

　　“师父。”

　　两人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不敢看他。

　　落霞寺的和尚也是看着他一时间莫名心虚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玄清制止了无心开口，望向了落霞寺众人，长眉微沉。

　　几人推推搡搡，最后还是那个小和尚嘟囔着开口，“这两个青禅寺来的小和尚偷吃斋饭，被我们抓到了……”

　　无心就差“放屁”两个字脱口而出了，只不过顾忌到玄清在场，只能咬牙道：“明明是你们！我们千里迢迢接了请帖而来，没个大和尚接见也就算了，连斋饭都不给人吃，我们自己煮了点粥还要被你们说是小偷！”

　　玄清心有无奈，他大概能猜到事情来龙去脉，虽然落霞寺这待客之道说出去落人笑柄，可无心无苦也的确不该擅自动用别人的东西。

　　他拿了些药膏一边给无心无苦擦药，一边道：“佛门弟子要戒嗔戒怒，擅自拿用食物，你们两个回去将清心经再抄一遍。”

　　“……是。”无苦和无心自然能看到玄清给他们擦药时眼底的心疼，所以即便被教训，也只觉得自己又惹事了而愧疚不安。

　　玄清上完药，也适当惩罚过自己的弟子了，这才看向另外一边。迫于他的压力，那几个人都不敢走，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玄清此时将悲天悯人光环开到极致，周身仿佛刺目的佛光让这些人自惭形秽，根本不敢看他。

　　“佛曰，心有所住，皆为非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玄清冷眉淡淡，看着他们，“一个人的心，倘若一直有着偏见、嫉妒，那么你就会变成一个这样的人，又如何能超脱物外，更好的修行呢？”

　　佛心加持下，只觉得他任何一个字都仿如真理，一字一句，犹如重锤重重击打在他们心里。

　　那样一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让他们所有的小心思在他面前都会无处遁形。一时间只觉得愧疚难当，甚至看到那双眼睛流露出失望都觉得有些难过。

　　几人无措又慌乱，不知道说些什么来解释，直接认错，“大师，我们只是……我们错了……”

　　“阿弥陀佛。”玄清舒了口气，捻着佛珠看着他们，双眸灿若星河，“你们身为出家弟子，应该常养慈悲心，而不应执着于外物攀比，你们明白了么？”

　　“大师，我们明白了。”几人连连点头。明明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却像是谆谆教诲的师长，让人心底不自觉升起崇敬之意。

　　玄清明朗出尘的眉目微微舒展，“那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回去也各抄一遍经书吧。”

　　“大师说的是。”几人面露愧疚歉意应下。

　　只有那小和尚微微不服气，仰头开口，“你又不是落霞寺的人，凭什么罚我们？”

　　玄清愣了愣，随即微微笑着看他，“你觉得抄经是罚？”

　　见对方抿紧唇默认的样子，玄清微微叹息了一声，轻声道：“佛经清心，你们年纪尚小，熟背佛经能帮你们除去业障，以佛法的正见，破除偏见。”

　　他此时唇角带笑，眸中有光的模样，像极了佛经中解救众生的佛子，让小和尚瞬间讷讷说不出话来了。

　　玄清暗暗感叹这悲天悯人光环真好用！戴上它，你就是最靓的佛仔！

　　就在这时——

　　“说得好。”

　　沉沉响起的男声如融化的寒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不远处的年轻和尚看起来二十六七岁的模样，眉目冷傲如凌雪寒梅。他穿着茶褐色僧衣外罩红色袈裟，玉质袈裟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13章

　　“空影师叔！”落霞寺那几个和尚也没想到会惊动了空影，一时间神色惴惴。

　　对比对方的华丽服饰，玄清暗暗看了眼自己朴实的僧衣，也怪不得落霞寺僧众看着他们嗤之以鼻了。

　　空影身着袈裟，缓缓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和尚，看了眼低垂着头的几个人，淡淡的道：“待客不周，私下打斗……每人抄完十遍《般若心经》后，自去戒律院领罚。”

　　几个人面色一变，抄抄佛经也就算了，去了戒律院，不挨个几十板子可出不来。

　　只是空影冰冷的神色毫无转圜之地，让他们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玄清看在眼里，只觉得空影似乎并不得人心。

　　处罚了他们，空影才看向玄清，他冷然的脸色大概不常有表情，此时神色间有几分纯然的打量，声音沉冷，“你是玄清？”

　　空影年少成名，性情缺少了几分平和，眉目间的孤傲几乎让他凌驾于众僧之上。玄清这番名气出众，两人难免被拿来做比较。这么些年论经大会上，他还未曾遇到过对手，直到听人提起这个玄清。

　　玄清微微弯唇，双手合十礼敬道：“在下青禅寺玄清，见过空影师兄。”

　　空影长他几岁，叫一声“师兄”不为过。

　　空影合十回了一礼，冷淡的眉眼如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碎冰，“玄清师弟，我让人给你们换个住处，今日好好休整，论经大会上再讨教。”

　　大概是遇到同样具有佛性的同类，空影自然能够感受到玄清整个人如同散发着佛光一般，一时间难免升起了好奇争比之心。

　　玄清隐隐感受到了他隐藏的好胜心，面上不显，眼角眉梢泄露出的几分浅笑如清风化雨，“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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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空影的吩咐，下面的人动作很快。他们换了一个房间，采光好又通透，新的斋饭也送了过来。

　　屋内，玄远刚刚教育完无心，玄清正在给无苦后背上药。

　　见着他背上的青紫痕迹，叹了口气，实在忍不住开口，“你何必一定要护着粥？”

　　他就差直接开口让他跟无心一样将那些人揍一顿了。

　　无苦漆黑的眼眸认真的看着他，“师父说过不要惹事，更何况，粥是给师父的。”

　　玄清真想说，其实也不用这么听话……

　　无心在一边听着不好意思的挠头，讷讷道：“师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玄清摇了摇头，安抚道：“不怪你，赤子心性，也属难得。”

　　无心闻言松了口气，心内又有些感动。

　　玄清确实觉得无心并没有做错什么。有时候，有些话他不便说出来，但是无心可以。他少年热血，地位也不高，冲动些也不至于让青禅寺声名落人话柄。

　　这两日的经历越发让他确定了落霞寺要打压他们。如果是一般的僧众，这个时候早闹了起来，甚至有可能一气之下率众离开。

　　但这样，只会破坏青禅寺的声名。

　　就跟明星耍大牌的新闻一样，事实真相是什么民众可不关心，他们津津乐道的只是玄清带人闹寺，怒而离开这个事实。

　　而如果他是真正品行高洁的圣僧，自然不会去散布落霞寺的种种劣迹；但如果他说出来了，也就从另一方面毁了他自己塑造的高洁圣僧形象。那时候，落霞寺只要拿出那几个小和尚不懂事惩罚一番作为借口即可。

　　玄清暗暗垂眸浅笑，他作为圣僧的职业素养，当然是就算被敌人伤害了也要用爱来感化对方。

　　可他，是个假圣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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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空影去见了落霞寺方丈空见。

　　空见跟空影同门不同师，空见是中途拜入老方丈门下，但甚得人心，老方丈圆寂后他便顺理成章做了住持。他也才三十多岁，眉目沉稳，在一众佛门住持中算是极为年轻的了。

　　空影却是自小随慧辞大师在北国寺修行，他一心扑在研究那藏经阁里的上万卷佛经上。这次也是空见接任住持后，将他接回来的。

　　“方丈师兄，青禅寺僧在本寺被慢待的事……” 空影原本想向他说明白日的情况，只是刚提了一句，空见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了。”空见穿着褐色僧衣，一袭红色袈裟披身，闭着眼，捻着佛珠，神态稳如磐石。

　　空影闻言皱了皱眉，不自觉开口，“师兄，你在想什么？”

　　空见缓缓睁开眼，其实有些惆怅的喃喃，“我只是想知道，心有怨怼，如何论佛。”

　　他没有接见他们，甚至安排了最差的房间跟斋饭……想着若能激怒他们就此离开，或是怀着怨气参加论经大会……可惜……

　　“什么？”空影没大听清，冷淡的眉目微微一拧。

　　空见顿了顿，淡笑着道：“没什么，只是感觉青禅寺的确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空影点了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的道：“今日见到他，倒的确如传闻所说，恬淡清玄。”

　　空见见他出神，微微叹了口气，“师弟，论经大会，落霞寺不能输。”

　　空影回过神来，眉目微冷，“我不会输。”

　　“那就好。”空见微微笑着放松了些，缓缓开口，“明日论经，极有可能最后只剩下你跟玄清二人，届时会有三道题目，第一题抽签决定，随后你们二人各出一题……”

　　空影打断了他，冷傲的眉眼多了几分锐利，“我不需要用任何手段，我不会输。”

　　空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僧袍衣角都在空中带出一道冷冽的弧度。

　　空见眉目沉沉，捏紧了手里的佛珠，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让落霞寺隐隐有成为南方诸寺之首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