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受想开了 第42章

作者:乔柚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穿越重生

  李瀛只是埋着头,艰难道:“我不是不信你,我与你说过,此事怕是有诈,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名声那么差,还是有人不断来找死……我匆匆而来,本意是为了让你不再造杀孽,顺便留下活口查出究竟是谁在搅浑水,可你却觉得我是为了他而来,我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保下他……”

  “阿辞,从来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不信我。”

  暖房一片寂静,云清辞垂目看了一会儿,道:“全天下就你清醒,我是被利用的那个,那清醒的你做了什么呢?你觉得有人在搅浑水,可我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你无视我,斥责我,敷衍我,哄骗我……你明知道我满心满眼都是你,为什么不与我说清楚?”

  “我没办法说……”李瀛说:“我只能提醒你,不要与太后来往,我没办法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把所有罪过推到她的头上。”

  云清辞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李瀛,你母后利用我,败坏我的名声,所图不过是为了针对相府,而你,纵容了这一切,这一点,你跟我说再多,我也不可能,再去谅解你。”

  李瀛的脸埋在宽袖间,云清辞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低笑了一声:“你说的对,我平衡不了后宫,也平衡不了朝堂,我连你和她的关系都平衡不了……我身边一堆烂事,却做不到游刃有余,我太无能。”

  “你以为承认自己无能就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能获得同情获得原谅了吗?!”

  云清辞一字一句地说:“作为一个皇帝,你无能,便是你的失职!作为一个夫君,你无能,便是你的不忠!!”

  云清辞锋锐无比,睚眦必报,他曾经有幸触碰过他的柔软,刺客来临,不会武功的云清辞会把他护在身后,宫中意外走水,云清辞会催他快走。

  尽管最终是李瀛挑翻了刺客,李瀛背着他离开火海。

  云清辞很怕连累李瀛,他尽量乖巧懂事,他唯一向他索取的只有安全感。

  但他没有给他。

  李瀛低低附和:“你说的对。”

  他游走在朝堂,游走在后宫,游走在云清辞与张太后之间,国事很多,家事很多,可身边的人,没一个省心的。

  少年的爱人变了模样,昔日的母后露出了獠牙。

  群臣更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每一个人都在向他施压,每一个人都在试图把他逼疯,他只能全心全意投入一件事里,他想,既然要闹,便由着他们去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只能紧抓了国事,去敷衍家事。

  这件事,他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实我想过很多次,与你分开……不再互相折……”他换了措辞:“不再让我的无能连累你,我每次,想要敷衍你,远离你,但只要你一主动靠近,我就开始留恋你,舍不得你……”

  “你真的好痴情啊。”云清辞说:“我咄咄逼人的时候你想我滚远点,我一温柔起来你就依依不舍,你喜欢究竟是我,还是喜欢我讨好你的样子啊?”

  李瀛嘴唇抖动。

  他说不过云清辞,从来都说不过他。

  哪怕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他也辩不过他。

  以前云清辞牙尖嘴利,把他刺的一身伤还念着他,会来哄他。

  现在的云清辞还是牙尖嘴利,把他刺的一身伤,可再也不会管他。

  云清辞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他凝望着面前看上去分外脆弱的男人,打破砂锅问到底:“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女人不行的?”

  李瀛很久没有说话。

  云清辞继续道:“你背着我,去试了几个女人,才发现了这一点?”

  李瀛语气无力:“你非要把我想的这么龌龊不堪么?”

  “我现在给你机会坦白,给你机会,把你那肮脏的一切,得以重见天日,避免腐烂。”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锥子一样钉在李瀛的心里。

  李瀛一只手上抬至头顶,五指揪住发根,用力扯了几下,缓解着头痛。

  “不是婚后。”他说:“是婚前。”

  他五指苍白,骨节修长如竹,这似乎让他想起了极为不好的回忆,呼吸又粗重了几分。

  “父皇,去的仓促,我被披上龙袍,按在帝位。”

  他慢慢地说:“那个女人说,国事第一件,便是传宗接代,她寻了八名女官,来为我启蒙……”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那日他本来约好了和云清辞一起出门游湖,临时被太后喊去。他想离开,但那女人告诉他,很快,不会耽误他和云清辞出去玩。

  那是突如其来的。除了女官,还有数十名男男女女,在他面前演习指导。红烛摇曳,地面铺着软垫,整个室内昏暗而低迷,充斥着让人作呕的味道与声音。

  十三岁的李瀛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他以为所有人的启蒙都是那样的。

  直到她们殷勤地来到身边,在他脚下水蛇一样的蠕动,十几只手一起将他按在了宽榻上,衣物尚还未褪,恐惧便如厉鬼般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疯狂拿脚蹬开了所有人,狼狈至极地裹着龙袍冲了出去。

  李瀛的表情还是看不清楚,云清辞只看到他手背青筋跃起,抓着头发的手在无声用力,几根发丝崩断开来。

  他的发根处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那天,你在假山的山洞里,找到了我……”

  就是在那一天之后,他发现自己只对云清辞有感觉。

  云清辞记得那一天。

  那时李瀛刚刚忙完登基大典,因为约好了一起出门游湖,所以云清辞早早就到了。

  柳自如说天子被太后喊去,很快回来。

  但他从早等到了晚,从晴等到了阴,天空下起了暴雨,还是没有等到李瀛回来。

  柳自如撑起伞,对他说:“我们去找找。”

  云清辞也撑了一把伞,他先去了太后宫里,那时的太后在他眼中慈眉善目,看到他来有些意外,温柔地告诉他:“皇帝早就离开了,怎么,没回江山殿么?”

  云清辞摇了摇头。

  太后走过来,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离开太慈宫,柳自如的脸上浮上了凝重,他回头看了一眼太慈宫,然后告诉云清辞:“小公子不若明日再来?”

  云清辞很担心:“柳先生,我们分头找吧,赶快把人找到才是。”

  柳自如知道他和李瀛玩的好,答应了一声。云清辞便带了两个太监,找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在假山狭隘的洞里找到了靠坐在里面发呆的李瀛。

  小少年停在洞口,望着黑袍天子,四目相对,李瀛神色微愣。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狼狈,云清辞指示跟过来的两个人去别处找,站在外面看着他,喊了一声:“阿瀛?”

  他不知道,对于那时的李瀛来说,他干净的嗓音,精致的面容,小谪仙般的身姿,还有手中精致的宫灯,都像济世的小菩萨一样打入了对方的心中。

  暴雨滂沱,云清辞手里的伞不断被雨水冲刷,他歪了歪头,将灯笼往里面伸了伸。

  那一点灯火靠近了李瀛,同时点亮了假山内所有的黑暗。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还是我进去陪你坐坐?”

  云清辞开口问他。

  他比李瀛小一岁,那一年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

  李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往里面挪了挪。

  云清辞收起伞,捧着灯笼,与他一起走进了黑暗。

  两人一起抱膝坐在狭隘的山洞,

  云清辞拿手指摸了摸他的鬓角,问他:“有什么不开心么?”

  李瀛隐瞒了一切,告诉他:“因为做皇帝太难了。”

  那个时候的李瀛没有想过,他因为自私而放任云清辞呆在自己身边,最终会将他害死。

  在云清辞身死的很多年里,李瀛都在想,如果那一天他拒绝了云清辞,让他干干净净地离开,或者,他从山洞里走出去,把所有一切坦白,结局是不是会有些改变。

  但云清辞已经死了。

  他的自私拖死了他的小菩萨。

  小菩萨死后,变成了魔鬼。

  魔鬼眼睁睁看着他按着头疼到晕厥。

  他命人把李瀛抬上了床榻,同时请了太医来看诊。李瀛从不告诉他这些事情,他是个很骄傲的人,今日会说出来,也是被他逼不得已了。

  柳自如看上去有些担忧:“君后,陛下的手……”

  “不小心脱臼了,没有大碍。”云清辞凝望着窗外的夜色,道:“接上去就好了。”

  他看上去冷淡得有些残忍。

  柳自如还想说什么,到底是忍下了。

  太医扎了针,接好了李瀛的腕骨。柳自如一路来到床前,望着躺在床榻上苍白的天子,微微叹了口气。

  何苦呢。

  第二日初五,小年。

  李瀛醒来的时候,云清辞正拿着帕子给他擦头,他目光闪动,有一瞬间,仿佛从云清辞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影子。

  “醒了?”云清辞把帕子放回水盆,道:“你头风太严重,太医说要静养。”

  李瀛喉结攒动:“清辞……”

  云清辞嘴角微扬,道:“我知道了,你是有苦衷的。”

  云清辞,原谅他了么?

  李瀛下意识撑起身子坐起,他嘴唇苍白干裂,眼中亮起几个度:“我……”

  “你恨不恨她?”

  李瀛一顿。

  云清辞垂眸,握住了他的手,认真道:“哪有那样的启蒙,她就是故意的,阿瀛,你不恨她么?”

  那一点亮度重归沉寂。

  李瀛道:“你想做什么?”

  “她这样折腾你我,若不还回去,岂能甘心?”

  云清辞转身,拿过了专门取出来的长剑,目光澄澈:“我知道她现在还不能死,那就让她生不如死吧。”

  “你的母后,就由你来动手吧。”

  李瀛的目光移到那把长剑上,苍白唇畔漫开一抹惨笑:“没有实证判她有罪,这便是大逆不道。”

  云清辞缓缓拉开了长剑,低语道:“我委屈了那么多年,你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该为我出口气。”

  “你不去,我去。”云清辞的目光软软地望向他,温声道:“反正你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