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unovo
宋云晟攥着茶杯的指尖微紧，清水在舌尖弥开，竟有些苦尽甘来。
他真的，太想殿下了。
第111章 天姿绝色（33）
长牧朝承德三十二年，年末。
“已经进京城了，快到长安街了。”马车轮子轱辘与马踏地的声音交错着，一车之隔的外面随着行驶的时间愈来愈吵闹，那些对宋云晟来说很熟悉的街市喧嚣声窜进了王弈沉闷又含糊不清的声音。
宋云晟搓了搓冰凉的手指，心情踌躇，很快吸了口气叹了出来，抬手挑开了马车的窗帘。
一头倾斜的乌发，那双眼灵动的乌眸中有流光溢彩，在看到马车窗帘外的世界时怔住了。
顷刻间，眼尾微红，给那双灵动的乌眸平添了几分艳色。宋云晟耸了耸酸涩的鼻尖，努力压抑着心里的那份情绪，最后笑了一声。
连带着在这之前所有的苦闷心酸，缠着这声笑，吐了出去。
马车踏进长安街后便艰难行驶着，宋云晟闭上了眼，他在认真的听。
一车之隔，仿若置身其中。
他听见了长安街的热闹喧嚣，听见了俞国的国泰民安，一如离开前的长安街，没有任何变化，是无比的熟悉。
小贩的吆喝叫卖，商人与买家的讨价还价，人群拥挤的嘈杂声，小孩稚嫩天真的欢笑，这些融合在一起的声音其中还有更多。
即使在马车内，宋云晟合着眼，似乎都看到了车水马龙，繁忙景象。
直到热闹的嘈杂声越来越小，马车停止，宋云晟才缓缓的睁开眼，还有些不舍，那是失去后再得到的格外珍惜。
宋云晟踏出马车，先吸了口马车外京城里新鲜的空气，视线对上了马车下看着自己的王弈，而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试图掩饰。
王弈哪不能理解宋云晟此时此刻的心情，王弈更甚。
自从成了那亡命之徒还被那太子追杀后，王弈就没踏入过京城，这块他呱呱落地，发芽生根的土地。
举起结实有力的手臂给宋云晟做支撑点，帮其下马车。
宋云晟眨巴眨巴眼睛，最后笑了笑，自己跳了下来，调侃道：“我还能自己走路。”
国公府就在不远处，走几步就到了，宋云晟背对着国公府的路看着马车旁的王弈，眼眸里都溢着感激，声音依旧温柔干净：“谢谢......”
王弈眉眼一弯，模样很欠：“谢啥？”
“真要谢我，就帮我们哥几个洗清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可不想每天躲躲藏藏，死里逃生了。”
随后不想让这些话把气氛搞得太难受，眯着眼，被厚布蒙着半张面，很是一副狡黠的样子，玩笑道：“多在九皇子枕边吹吹风？喔～说不定等之后就是在太子枕边吹风了。”
虽说是在开玩笑，但这段话中，王弈对于九皇子会成为未来太子的事，是暗自笃定的。
宋云晟一听这段话，全部神都栽进了那句“九皇子枕边吹吹风”，虽然两人当真是睡在一起不知道多少次，但现下两人都开窍了，味道就不一样了，宋云晟当场羞红了耳根子。
没有狡辩，也不知王弈怎么看出来的，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的。
“你、你等会去哪？”
王弈瞅了一眼宋云晟那张艳丽的小脸，还有他身后被落日染的橙红的天空，转身而去，动作利落干脆的上了马。
“好好去瞧瞧——这京城的盛世繁华。”
宋云晟嘱咐了让王弈小心点，目送王弈走后，才往国公府踏去。
国公府的牌匾竟有些沉灰，门口的门卫也不知道去哪，周围的安静显得国公府没了人气，有些萧瑟。
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理，宋云晟踏进了国公府的大门，里面是宋云晟无比熟悉的格局，正要往主屋走，就看到熟悉的面孔朝自己奔来。
宋云晟猝不及防的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对方把自己搂的很紧，说话含糊不清，带着低泣。
宋云晟嗓子干涩，眼眶都有些红，轻声的唤道：“母亲......”
抬手拍了拍国公夫人的背，垂头挨着国公夫人的头，感受着这真实的感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国公夫人松开了宋云晟，抓着宋云晟的手臂，左右打量后抹掉眼泪，破涕而笑：“变好看了，不过怎么这么瘦了？”
隔着衣料捏了捏宋云晟的手臂粗细，皱着眉，轻声埋怨：“太瘦了！”
宋云晟笑出了声，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许悦臻，戏谑道：“哥也要哭？”说完还抬手要抱许悦臻，哄他的意思。
许悦臻刚酝酿的情感一下子就被宋云晟故意打乱了，咬着牙抬手狠狠的揉着宋云晟的脑袋，把宋云晟的头发都给揉的像鸡窝一样乱七八糟的。
“父亲你看他！”俞国公一巴掌拍在许悦臻背上，早在宋云晟脸上游离好久的目光，再次落在宋云晟脸上。
声音还是宋云晟熟悉的沉稳：“走吧，该晚膳了，快过年了，最近后厨都做了很多菜肴。”
宋云晟乌眸微亮，灵动漂亮，轻笑着：“好。”
吃的有些小撑的宋云晟揉着肚子，扭头问许悦臻：“哥，香云呢？”
许悦臻拿帕子擦了擦果盘里的山楂递给宋云晟：“消消食。”自己拿了一颗，扔嘴里，有些含糊的说：“她啊，她不敢见你。”
宋云晟面色疑惑，香云巴不得见自己才对。
许悦臻笑了一声：“她说她怕看到你把眼睛都哭瞎了，到时候就看不到你了。”
“给她点时间缓缓吧。”
宋云晟被香云逗笑了，随后表情认真还带着点小小的乞求，撒娇一样的看着许悦臻。许悦臻把嘴里的山楂核吐掉，早就知道宋云晟想干什么，一副弟大不中留的表情：“走吧，去皇宫的马车，用膳前我就让人备了。”
·
“殿下在雪树和秋树那呢。”罗春看似镇定，其实内心很是激动，盯着宋云晟的眸里都有藏不住的欢愉。
宋云晟笑着道谢，迫不及待的，几乎是跑到俞璟在的地方。
花园里围出来养雪树和秋树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被打理得很好。俞璟依旧容貌俊朗深邃，竟还沾了点朦胧的月色，望的宋云晟有些心花怒放。
对方垂着眸子，秀长的睫羽遮住了那双狭长的浅褐色眼眸，看起来没有以前精神，有的没得摸着手上抱着毛茸茸的的兔子，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越摸越不开心，两边嘴角都越来越往下耷拉。
宋云晟瞧着俞璟的模样，噗嗤的笑出了声。
俞璟摸着秋树的手一滞，听到声音后，一直没抬头，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呆了很久。等秋树跳走，僵在空中的手开始有些颤动，才缓缓的抬起头超声源处望去。
夜色好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星星点点的繁星，干净的月色洒在宋云晟的身上，让俞璟看了觉得有些不真实。
直到晚风吹落了树叶，风卷着树叶带着宋云晟干净温柔的声音，吹到了俞璟身边。
“殿下——”
“我找到你了。”
第112章 天姿绝色（34）
“他回来了？”
声音很是苍老无力，俞帝似乎不复从前的意气风发，一夜间白了发一般面色憔悴的躺在床上，但是脸上的表情，能看出来在为俞璟感到欢喜。
俞璟看起来都比之前精神，嘴角轻扬着，眉眼间都是抹不掉的欢愉，给俞帝捻着被子。
即使俞璟没有回答，俞帝也知晓了，俞璟现在心情有多好，是自从经历那么多事后，第一次这般开心。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俞璟小小一只，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其实很好哄，浑身都透着开心。
俞帝缓缓抬手，握住了俞璟的手，狭长的双眸，眼尾尽数细纹，半眯着，面色的神情是真的在替俞璟感到开心，很认真的开口说道：“父皇老了......这个皇位改换人坐了。”
俞璟一听就不对劲，皱起了眉，开口不满，腔调僵直的说：“父皇没老。”
俞帝轻笑了一声，转而又叹了一声。
“朕不想你被众人非议，知道为什么吗？”俞璟当然不明白，面露疑惑。
“父皇撑不了多久了……鹫儿要学会面对事实，这也算是父皇的遗愿之一了。父皇若是薨逝了，鹫儿要为父皇守孝三年，登基一事会延迟，娶亲更是。”
“他好不容易回来，鹫儿要三年后，再娶他吗？”
俞璟沉默了，俞璟对于有关宋云晟的事情其实都没有和俞帝说过，但俞帝知道了一切，也早就看出了俞璟对宋云晟的想法，至于为什么那么坦然接受了。
也许是因为，他快要离开人世了，什么都看得开了。也许是因为，俞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至死都是。
“父皇......”俞璟刚要说话，就被俞帝打断了。
“父皇累了，想一身轻松的去坐坐那个太上皇的位置，也想亲眼看到你登基，坐上朕坐过的位置，看到你娶到你喜爱的人。”
“不为别的，只因为你俞璟——”
“是我俞牧承最疼爱的儿子。”
“宣林学士进殿。”
俞璟耳里全是俞帝的声音。
这道熟悉的声音，贯穿了俞璟从小到大的记忆，即使沧桑，也依旧沉稳，能让俞璟有安全感。
“朕在位三十余载，遭天下荡覆，身留有疾，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退位让贤，居为太上皇。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
“禅位于璟王，择良日即刻登基。”
话落，让那翰林院的林学士又拿出一卷圣旨，开口道。
“国公府二世子许悦晟，勤勉柔顺，雍和纯粹，性行温良，自幼伴璟王左右，两情相悦，着即册封为璟王妃——”
“后璟王登基，即刻封为皇后，名号琼鹫。”
直到俞帝念完所有旨意，俞璟攥着俞帝的手都未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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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这......是什么啊？”香云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在看到宋云晟领口边若隐若现的红印时，都瞪大些许。
香云也未曾人事，只是听说，从未见过，还以为宋云晟受了伤也不和自己说，眼睛瞪的圆圆的。
宋云晟不明白香云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香云在说什么，猛地捂住了领口，白皙的面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淡红粉纱。
“没什么......！蚊子啄的罢了。”
说完便失了神，全飘到了前一个夜晚发生的事，连最后香云嘟囔着“那得擦点膏药”，到了耳边都变得朦胧不清。
那日和殿下再次相见，殿下一言不发的走到宋云晟面前，拽着宋云晟就往他的寝殿跑，路上也一言不发，宋云晟这么叫唤都不管用。
俞璟就那样头也不回的死死拽着宋云晟回到了寝殿，关上了房门。
“再叫一声。”声音沙哑，还有些急不可耐，竟让宋云晟觉得有些可爱。
便轻声开口，声音嗫嚅的唤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