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鹤也
沈忱被分在了b组。
他在抽签盒子里随意摸可支竹签,拿出来时摄像机适时给了上面的名字一个特写——江学坚。
主持人在看到这个名字时愣怔了一瞬,随机脸上扬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看来我们小慕手气有点背,头一把就抽中了一位重量级选手。”
江学坚其人,从业三十余年的老戏骨,荧幕常驻演员,国内国外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透彻,是节目组请到的所有嘉宾中最老牌的一位。
他的演技自不必说,个性也是一等一的嫉恶如仇,曾公开评述过如果流量小生小花毫无演技可言的问题,当时更是毫不避讳的直接@了一位正爆火的明星点名批评,一时之间许多演技不太成熟的爱豆演员都十分忌讳同他搭戏。
这样一位老戏骨对上一尊除了好看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的花瓶,结果如何,不言而明。
第21章
A组的抽签在前一天, 结果当天便公布了,没什么太出彩的对决,倒是宋禹阳恰巧在这组, 对手是哈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沈忱虽不清楚宋禹阳的实力,不过这位也不是什么为了讨个生活才出来闯荡娱乐圈的主,哪怕在这个节目被淘汰还有下个等着他,也轮不到自己替他操心。
第一轮比赛的内容是经典影视的片段还原, 由跟他演对手戏的搭档去抽取表演片段。
江学坚此时也正在现场,听闻自己的对手是个连台词都念不通顺的绝顶花瓶之后脸都绿了,冷哼一声后硬是一步也不肯上前, 完全不顾忌摄影机已经给了他好几个特写镜头。
沈忱无奈,只得亲自走到他面前。
“江老师好,我叫慕云生,是您第一局的搭档兼对手。”
“我对你叫什么没兴趣。”江学坚一点面子也不肯留给沈忱。
“我只是过来提醒您, 稍后该您去抽我们的表演片段了。”
沈忱对他的厌恶态度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一般,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而得体。
“哼,抽了你也演不了。让你跟我搭戏, 还不如你直接弃权来的痛快。”
话虽这样说着, 江学坚到底是不情不愿的去抽了一签, 结果倒不算坏,是部古装电影, 两个主要角色恰巧跟二人的年纪相仿,演起来不至于让人太违和。
可惜这部剧是狄言大导演的成名作之一,而狄言恰巧是这个节目的评委之一,素来以嘴毒闻名。
其他评委点评或者发言时大多会选择言辞委婉的指出缺点,但狄言绝对不会, 完全是一副有什么说什么的做派,半点不带修饰,以前也有一档演绎类节目请过他去当评委,点评时因一位演员的演技太过拙劣,刚刚表演完毕他便拍着桌子怒气冲冲的让人活滚下去,一点面儿也不带给人留的。
原本他便是个极难伺候的主儿,沈忱还十分“幸运”的演了他的成名作,可谓是雪上加霜,无端就把初赛的难度拔高到了地狱级。
沈忱在江学坚和主持人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幸灾乐祸。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接过剧本后粗略看了一遍,然后跟江学坚商量角色。
“江老师,敌国皇帝的年龄跟您比较贴近,那这个角色您来演怎么样?少年将军的话就由我来吧。”
“无所谓。”江学坚毫不在意的回答。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戎衣》,全片讲述了一个原本繁荣的国家由盛转衰的全过程,江学坚抽取的两个角色并非影片中的主角,确切来说关于他们的镜头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分钟。
而这个片段的内容是镇守边关的少年将军因奸细的出卖而被敌国捕获,经受过非人的折磨之后,帝国皇帝亲自来审讯时的情景。
台词比较简单,片段也不长,可对演员的表情拿捏要求十分严格,毕竟将军受到审讯之前已经伤痕累累,话也没有力气多说,所以表达情感的重点便全都落在了脸上的微表情上。
沈忱以前也演过类似的角色,仔细研读一遍后对这次的演绎已经是十拿九稳。
节节目流程是嘉宾在拿到演绎台本之后有三天的准备时间,包括记台词自己自己揣摩角色,当然对手方互相搭戏试演也没有问题,一切准备方式全靠自己。
沈忱像江学坚提出明天或者后天两人一起搭戏试试的提议,结果毫不意外被对方拒绝了。
“我的时间很宝贵,没时间跟你玩这种过家家游戏。”江学坚语气中的轻蔑显而易见。“老实说如果知道节目组会邀请你这种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来参加这个节目的。”
沈忱耸了耸肩,反正这个短剧的难度不大,他自己一人揣摩甚至更利于融入角色,便也没再和对方多说些什么。
而《下一站演员》的官博在公布慕云生的对手是江学坚,并且两人的表演片段是《戎衣》后,整个微博毫不例外的又掀起了一股热潮。
没有人觉得这场比赛有任何悬念,对方可是江学坚,影视圈里里程碑似的人物,跟这种角色对戏,这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只有被秒杀的份。
可怜他好不容易才混进了这个节目组,结果什么风头都还没出到就要遗憾退场了,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的手气,第一把便摸出这么一位大神,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所有人都在等节目当天看他的笑话,只有沈忱一人完全不为所动,这三天里他一直在反复揣摩这个少年将军的人设和心理,待合上剧本走去化妆间上妆时,他对演好这边戏的信心也提升到了顶点。
因着角色设定是少年将军被捕后经受过毒打折磨,所以他穿的便是一身破烂不堪的血衣,戴上乱蓬蓬的发套后,化妆师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瞧,最终十分为难的在额角和下巴处伪造了几道伤痕。
没办法,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她实在是不忍心下手将他画的鲜血淋漓。
他们在第二组,比较靠前的位置,不多时第一组便表演完毕,接下来便是评委点评观众投票加上评委投票,流程过的很迅速。待第一组两人鞠躬下台后,主持人开玩笑般同狄言打起了趣。
“狄老师,接下来这段经典重现我估摸着您一定会觉得特别熟悉,毕竟《戎衣》是您的心血作品之一,也是影响了一代人的经典电影呢。”
“是么?”狄言倒是挺兴致勃勃。“我还真不清楚这里面还有我的剧本,不知道是哪两位抽到了?”
“您不妨猜猜看,这其中一位呀,可是您的老搭档了。”
狄言沉思了两秒,笑着骂了句。“一说到老这个字我就知道是江学坚这个老家伙了,你说他可真够不害臊的,跑来参加这些年轻人玩儿的综艺,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
江学坚和狄言曾经多次合作过,两人关系很铁,各种场合经常这样毫不避讳的开玩笑,久而久之大家倒也都习惯了两人的互损。
“这另一位呀,可就是一位新人演员了,他的实力如何,我们都不算很清楚,只能期待他接下来的演绎了,而两位新老演员在一起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经典重现之电影《戎衣》片段,让我们拭目以待!”
主持人说完这番话后便款款离去,舞台上的聚光灯蓦得一黑,再亮起时场景已转换到一处牢房之中。
牢房中暗无天日,布置简陋,甚至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地上撒落的斑斑驳驳的血迹清楚的昭示出被关押在此地的人曾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而那人正躺在一从蓬乱的稻草上,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因着他侧躺的动作,观众完全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从他微微拱起的脊背自己身体小幅度的颤动中,轻易便能明了对方此刻正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突然之间,牢房的门开了,一位穿着紫金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的中年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凌国皇帝萧盛,前些日子他们捉拿了夏国骠骑大将军甘时吟,将他送来天牢磋磨了段时日后,今晚特来审讯。
躺在地上的甘时吟听见来者的动静,费力的动了动身子,最终却没有力气起身。
萧盛欣赏了片刻这个以往一身戎装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此时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美妙情景片刻,颇为愉悦的对周遭侍卫点了点头,侍卫心领神会,其中一人对着他的背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脚。
“别装死,我家王上来了,还不快快磕头行礼。”
另一侍卫则半点不留情的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甘时吟重重咳嗽了几声,拼着全身力气朝后挪了两步,堪堪倚在了墙壁上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他抬起头来与凌国至高无上的帝王对视,哪怕血污这面,脸上满是伤痕,朝人看去时却依旧是清凌凌的一双眼,仿佛他此刻并不是什么饱受折磨的阶下囚,依然是那位银枪白马的少年将军一般。
江学坚甫一与对方的眼神对上,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一震,这小子的眼神中,有戏。
流于表面的是粗略的演技,可眼神流转之间都全无纰漏,仿佛本人于角色早已融为一体一般,那此人的演技便只能用出神入化一词来形容。
而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绝不是一个花瓶能能在一夕之间琢磨出的东西。
仅仅开演后的一个照面,他便知晓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之前是自己低估了他,不过节目仍在继续,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惊诧,继续将戏走了下去。
“昔日孤有缘得见小甘将军一面,铁甲银枪,英姿飒爽,好不威风,怎得今日却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
甘时吟想开口说些什么,肺部却突然传来一股剧痛,他捂着心口剧烈咳嗽了两声,哪怕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粗嘎难听。
“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甘将军此言差矣。”萧盛悠然开口。“你的谋略武功,天下无双,如今被贼人出卖,最终落入我手,当真是可惜异常,不过小甘将军可想知道,出卖你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靠坐着的虚弱青年没有答话,朝他看过来的眼神却骤然犀利了起来。
“也罢,现下你这般惨状,我也不妨将事实告知于你,你那份攻城计划百密而无一疏,本该能够大创我军,也正因着这份计划的重要性,你只呈现给一人看过,小甘将军聪明如斯,剩下的该不用我言明吧。”
萧盛每说出一句话,甘时吟眼中的光便灰败下去一分,及至最后一字落定,他的眼中只剩比死去还绝望的空洞。
他怎会不知道呢?这份计划倾注了他无数心血写就,而他生怕哪个环节出现任何纰漏,从始至终便只呈给一人看过。
那便是夏国皇帝,他鞠躬尽瘁的好主公。
功高盖主的道理他一直都懂,可他对夏国的忠心数十年来众人有目共睹,而为了减轻皇帝对他的猜忌,他自八年前主动请缨镇守边疆后,再没回过京城一次。
哪怕边疆环境艰苦,荒无人烟,八年来他也一直恪尽职守,从未有过一丝松懈。
一个人,一杆银枪,一匹骏马,孤独而又认真的活着。
谁知哪怕他忍让到如此地步也不能打消高位上那人对自己的猜忌,以至于对方竟能毫不顾忌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哪怕断腕也要将他除去。
这些年的固守和坚持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或许从始至终捧出一片真心的,只有他自己一人。
昏暗逼仄的大牢中,甘时吟蓦得仰天长笑,笑声中却透出无限的悲怆与凄凉,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随后他呕出一大口乌黑的血,在前几日的严刑拷打中,他的这幅身体早已千疮百孔。
萧盛欣赏够了对方一片绝望情态,这才施施然朝他走近一步,语气变得亲切又和蔼。
“既然小甘将军已经知道真相,何不趁早令觅明主?孤十分欣赏你,只肖你说出夏国边陲防守的最薄弱处,孤可以许你高官厚禄,良田万顷,倘若你愿意,我泱泱凌国的镇国大将军之位,也一并许你,不知小甘将军意下如何?”
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这番话无疑是莫大的诱惑,而甘时吟闻言后,果不其然将头低了下去,似乎在认真思考此举得可行性。
萧盛大喜过望,只等着对方一口答应。
可谁知片刻之后甘时吟抬起了头,眼中复燃起一片坚定的光。
“我拒绝。”
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如同一道惊雷一般砸在萧盛耳中。
萧盛原本志得意满的笑凝固在了嘴角,他愣怔了一瞬,随即不敢置信般诘问甘时吟。
“事到如今,你还愿意替那位昏君卖命?”
“我有我的道义。”甘时吟毫不示弱的同萧盛对视。“我守着的是夏国八千里浩荡江山,是延绵不绝的国祚,是举国黎明百姓。高于我区区性命的东西比比皆是,我又怎会为了一时的荣华富贵,放弃我秉持了一辈子的道义?”
他说这话时虚弱的几乎直不起腰来,可萧盛却仿佛投过他羸弱的躯壳,瞥见了对方一杆风雨也压不折的硬骨头。
“好,好!”萧盛怒极反笑。“小甘将军忠肝义胆,孤实在佩服,不过孤也不妨告诉你,前些日子孤遇见了一位南疆异士,此人手中有一味奇特蛊虫,只消他用术法催动蛊虫爬入人脑部,片刻之后便形同活尸,有问必答。我倒要看看,是小甘将军的骨头硬,还是这位术士的手段硬!”
萧盛怒气腾腾放下一番话,一拂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待其他随从跟着鱼贯而出,狱卒重新将他的牢门落锁后,他看着墙壁歇整了片刻,似乎攒足了力气,便慢慢爬向了那处稻草堆。
他在稻草堆里摸索片刻,很快便找出一块小小的瓦片,那瓦片边缘原本十分粗粝,这几天在他的打磨之下,已经凸显出了一个尖锐的棱角。
他呆呆的注视着手中那半片残破的瓦片。
他出身将军世家,三岁读诗词,六岁习武艺,十四岁时便能替父亲领兵出征,一杆银枪使得虎虎生风,万千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而此刻他意识混沌,诸多前尘旧事都再回忆不起,脑海中却越发清晰起来的响起了自己当初打定主意从军的誓言。
“我甘时吟愿凭手中七尺□□,守夏国万代繁盛!”
当时正是年少,意气风发,也轻易愿为一个许诺献出自己的一辈子。
他不再犹豫,举起手中那片瓦片狠狠抹过颈间。
随着他的身体缓缓倒地,那杆凛然矗立的青竹,终究还是摧折了。
聚光灯此刻缓缓暗了下来,全场却鸦雀无声,数以百计的观众犹自沉浸在一股难以自拔的悲伤情绪中,观众席上间或还会响起几声抽泣。
直至狄言带头站起身鼓掌,所有人才如同顿悟一般跟着拍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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