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家小十
其时,那些旧贵族们还特地跑来求见,想协商那个私生子的事情……
谁知太后这一次漠不关心,仿佛完全置身事外,百事不管了。
旧贵族们心中费解,只好又派出代表去委婉暗示国王,若再不给予让步,是一定要将这些事闹大了的。
理查德国王坚决不肯让步。
只因这些旧贵族们所求的事情实在异想天开。
他们所思所想的,竟是想要恢复往昔领主制度,若是实在不被允许,至少也要捞到一些领地的管理权和兵权!
这种近乎分权的无理要求,是国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允许,且深恶痛绝的。
但旧贵族们总觉得还能争上一争,起初仅仅是暗示,到了后来,居然明目张胆地同理查德国王说,太后既然同弑君者私通、刺杀了先王,那么,先王死时,未见得真留下什么遗嘱,所以,他这个国王之位,可不见得合理合法了!
理查德国王对此嗤之以鼻,理都不理睬他们。
旧贵族们至此也知道,想要和平谈判是不可能的了,当即将原本计划实施起来,也就是德莱塞尔大人生前想做的那桩事,召开贵族议会,公开审判太后私通、谋杀先王一案。
此前,王室丑闻虽传得满天飞。
可终归是传言,没有定论。
如今,这些旧贵族不依不饶地闹着要公审,竟似乎是要将这事给坐实了!
理查德国王终被激怒。
他派人将萨菲尔伯爵召到了宫中,与之密谋许久,付出好些代价,也决心要除掉这些人。
当晚,艾丽莎王后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窗外。
忠心耿耿的女官玛姬忙为她奉上了一杯热茶,又关切地问:“请恕我多嘴,殿下,您似乎有些不开心呢?”
王后端着茶杯喃喃地说:“唔,别为我担心,亲爱的,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她望着窗外那一片黑得已经什么都看不到的夜色,幽幽地说:“我实在想不到,这几年,居然死了那么多的人……请不要笑话我胡思乱想,玛姬。只是,我总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预感死神已经来到了,且正在我们国家的上空悠闲漫步……对了,陛下还在同萨菲尔伯爵议事吗?”
玛姬回答:“萨菲尔伯爵大人适才已经离开,应是已经说完事情了,您是想要去见陛下吗?”
“不,陛下现在大抵是不想见任何人了。”艾丽莎王后摇了摇头。
然后,她继续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喃喃地说:“旧贵族们贪得无厌、不知分寸,逼迫得太过了。为此,陛下只好同新贵族们妥协……可这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呀,不过是驱狼逐虎。我看那位萨菲尔伯爵,也不是什么甘为人下的角色。这样继续乱下去,真不知将来会怎样……”
第104章
那一日,旧贵族们全都喜气洋洋的。
因为理查德国王终于私下里给出了一个即将让步的信号:“恢复旧时领主制度是无论如何都不成的,这并非是我对列位有什么偏见和看法,而是时易世变,旧有制度早就不适合现在了。作为一国之君,我总也要为这个国家负责的。所以,倘使你们真心想谈一谈的话……第一,别再拿子虚乌有的事情来污蔑我的母后;第二,请说一点儿符合实际的事情,提一些大家都能接受、或可以商量的条件。”
这些话语,虽依旧不承认那些有关于太后的罪名,语气也稍显冠冕堂皇和高高在上了一点儿。
但一向擅长从字里行间抓细节的旧贵族们还是敏锐地从中听出了‘可以谈判’这一关键重点,顿时欢欣鼓舞起来。
偶有一些人心存疑惑:“理查德国王之前那么强势,如今真愿意让步了吗?”
可这样的疑问很快便被打消了。
只因所有人都觉得:“之前摆出强势的态度,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谈判吧。”“他若是不让步的话,太后一案,涉及先王之死,真要是闹大了,只怕他连坐稳自己的王位都名不正言不顺。”“况且,我们所求不多,并不一定非要恢复领主制度,只从此以后,稍微对领地有些管理的权利……只这一点儿条件总不至于就让他为难吧?所以,他稍作让步也不稀奇了。”
于是,旧贵族们心安理得地庆祝起来。
一辆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在大街上辘辘地行过,沿路都能听到马车中一阵阵的欢声笑语。一众人换上华丽耀眼的服饰,跳舞、看戏、打牌,甚至等不及最终胜利的到来,便已经提前开始享受起了胜利的喜悦。
同一时间,萨菲尔伯爵已然将一应事宜安排完毕,并跑来同国王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理查德国王很是疲倦地按着阵阵作痛的脑袋,一边听着,一边叹息:“唉,我本不希望这么做的……”
萨菲尔伯爵微微一笑,一如既往地奉承了一句:“陛下实在太过宽厚和仁慈了。”
这话是往常一惯被人说的。
但放在今日却无端有了几分讽刺的意味儿。
因此,理查德国王闻言,不禁瞥了他一眼,脸上表情也有一瞬很是阴森。
但那表情很快就消失了,他的面容重新呈现出一种冷硬神色,语气也略带讥讽地直接说:“到了这时候,你也不必说这样虚假的奉承话。我既然答应你,又做出了那样一桩计划,是谈不上什么宽厚和仁慈的了。”
萨菲尔伯爵咧开嘴笑了一下,暂时没有搭腔。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国王此时看自己肯定是不顺眼的。
只因对国王而言,旧贵族、新贵族分庭抗礼、互相牵制才是理想状态。
但如今,这位陛下被旧贵族们逼迫得太过,迫不得己,只能同自己合作,联手一起除掉旧贵族势力。
虽说这也是很解气的做法,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之后朝堂上,显见就是新贵族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如此一来,国王陛下又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不过,与之相反的是……
想到今后朝堂之上再无掣肘,一个几乎抑制不住的微笑泛到了萨菲尔伯爵的唇边。
但他竭力又将之压了下去,谨慎地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事情未到尘埃落定,还不到得意的时候!”
于是,萨菲尔伯爵继续维持一贯低调又恭顺的人设,还出于想要转移国王注意力的想法,眼珠微微一转,随口找了个新话题出来:“唔,陛下……咱们要不要派人去专门营救一下路易斯呢?”
理查德国王一怔,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的样子,然后,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人俊俏的模样和讨喜的性情,脸上紧绷的表情便不禁微微和缓那么一点儿,竟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多派几个……”
然后,他停住了,似乎重新深思着,脸上表情又渐渐变得冷漠起来,好一会儿,方才重新开口,语气淡淡地说:“人手紧张,大局为重,倒也不必……不必特意派人去救了。”
萨菲尔伯爵稍有惊讶,却还是恭敬地回了一句:“是。”
他并不知道路易斯那复杂的身世,只想起国王以往对“路易斯”的宠爱态度,不免还是暗暗感叹了一番。
而在两人谈话的门外,库娜正要推门进去的手就一点点儿地收回了。
因是在宫中,理查德国王和萨菲尔伯爵此时也不是早前说计划的时候,只是计划外的几句谈话,并不算什么秘密。
所以,他们仅仅让宫中内侍们退下,并没有做什么严密防范。
而库娜作为国王近段时间最为宠爱的情人,一路走来,并没遭遇什么阻拦,恰巧就听到了后面的这几句话。
她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了惊惶、不信又不解的神色,实在想不明白缘故:“路易斯大人是被谁抓住了吗?为什么要去救他?可他自己就是那么厉害的贵族,谁又能……谁又敢抓他呢?而且,为什么陛下不愿意派人去救他啊?陛下以往明明是很重视他的呀!”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涌上心头。
库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答案,却只想明白了一件事——路易斯被抓,国王却不打算救他。
于是,她焦急地撩起裙子,匆忙转身就跑了起来,奔过走廊,冲下楼梯,跑得肺里几乎如同火烧一般了,一路跑到王后的寝宫处,才停下脚步。
然后,她一边剧烈地喘着气,一边求见了王后。
只因在这个女孩天真又单纯的小脑袋瓜里,国王是国家最厉害的人,王后则是第二厉害的人。
可现在,第一厉害的人却不打算救路易斯,那她只能去求第二厉害的人了。
当晚,在旧贵族们犹自沉迷于声色歌舞的时候……
王城骑警队的人率先出现在了城中的街头巷尾,他们四处宣告着:“奉国王之令,请遵纪守法的民众留在家中,无须惊慌,无事不要外出、不要聚众闹事……”
民众们听了,纷纷跑回家中,又关紧门窗,听话地闭门不出。
这并不是他们乐意服从命令,而是他们知道,通常这样的宣告,往往意味着要有什么行动了。
一队队被调来的士兵从四面八方开进了城里,又沉默地在黑暗街道上穿行而过……
当旧贵族们还在欢庆胜利的那一刻,他们便拿着锋利的武器,破门而入!
晚宴上所有人的笑容都停滞在了脸上。
他们的脸变得苍白,身子也因恐惧而战栗着。
这一刻,曾经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如被猎杀的野兔一般四下逃窜,哭嚎、尖叫、咒骂……统统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们像是一群被关进羊圈中的羊,走投无路、逃无可逃,只能被屠夫一个接一个地拽过来宰杀。
一名贵妇人跪在地上,哭喊着:“神啊,救救我们吧。”
下一刻,她已经被一剑穿透胸口,嘴里冒出一股鲜血地倒了下去。
又有一个老贵族愤怒着大声咆哮:“住手!住手!理查德国王难道要赶尽杀绝吗?”
然后,他的头被砍落在地,一双眼睛怒睁着,脖颈处鲜血喷涌,染红地面。
另一头,杰米从睡梦中惊醒。
他从床上爬起来,对外头噪杂的声音困惑不解,不由惦着脚尖,向外眺望。
但他被关押的那间屋子很隐蔽,也很偏僻。
这么向外眺望的话,仅仅只能看到人影幢幢,又隐约似乎有一片火光,更具体的情况……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因此,杰米只得朝外头喊一嗓子:“喂,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门口看守一样困惑:“我不知道,大人。”
杰米学着其他贵族一贯的语气,很没好气地训斥:“你不会过去看一看吗?”
看守尴尬地回答:“呃,但我得在这儿看着您呀。”
杰米用力锤了下门,嚷嚷起来:“见鬼的,你这傻子!我根本出不来呀,你们不是把门锁上了吗?你还是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吧?我怎么看着……那边,那边好像是着火了?哎呀,你快去看看,别真是着火了吧!”
那看守因此犹豫不决。
但因喧闹声越发大起来,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一路小跑着过去察看了……
杰米见看守离开了,当即试着去推那扇门,可推不动,又四下看了看,想找个趁手的工具来撬锁。
可正当他还在研究的时候,那看守居然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嘴里还嚷着:“天!天!死了,杀人了,都死了!”
杰米不禁一惊,忙喊一声:“站住,谁死了?”
看守已然吓破胆子,语无伦次地喊:“死了,都死了……全死了!”
“住口!我问你!”杰米先喝止他,又念出好几个旧贵族的名字:“这些人死了吗?”
那看守的声音颤抖得快不成音:“是,是,死了,大厅里所有人……”
杰米问:“谁杀的?”
看守结结巴巴地回答:“士……士兵……军队……”
杰米微微迟疑几秒,心中很是费解怎么会出动军队,而且,也不知这军队到底是友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