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上鱼肚白
往后的许多天他都在想, 今天的自己一定是疯了,疲惫使他失去理智, 遵从心头点点浮光掠影。
沈喑松开捂住段嚣眼睛的手, 与他对望, 试图在他眼中寻找自己的倒影。
鬼神神差地, 沈喑在段嚣的注目下, 拉起段嚣冰凉的手指,送到唇边献上一吻,沈喑清淡的呼吸落在冰冷的指关节, 激起段嚣一阵战栗:
沈喑甚至轻轻咬了他一下:“至少,先帮我上药。”
沈喑回到榻上, 很大方地亮出自己的伤口,无论多么严重, 多么骇人,既然已经被看见了, 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金疮药是很常见的药品,倒是不难找。
段嚣很仔细, 很认真,仿佛有无尽的耐心, 用玉色的药膏一点一点去填补那些可怖的伤痕。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但沈喑完全不在意。褪尽衣衫,烦热已然胜过后背星星点点的疼。
冰凉的指尖带着凉润的药膏落在自己腰侧的伤口, 激起一阵难以言表的电流,震颤着他每一根神经,令他后背发麻。原书中一段段不合时宜的描述像真实的回忆一样涌入他的脑海,也是有过这样的情节,不过是段嚣在强迫他,给他上药,屈辱地撕碎他的衣裳,甚至毫无节制地将伤药挤进他的身体。然后一次又一次,进退无度地将他伤得更重,弄得他几天都没法走路。
“可以了。”
沈喑神情异样的迷茫,嗓音有些沉。
“你,怎么了?”
身下穿的只有一丝半褛,段嚣很快发现沈喑有些不对劲。
沈喑愣神片刻,忽然发狠,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额,你干什么!”
段嚣措手不及忽然间天翻地覆。
“你啊”,沈喑勾起一点点笑,“这话我之前就说过啊,你还记得吗?”
“你疯了吗,清醒......”
清醒一点,只是段嚣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喑封在口中。
攻势肆意而拙劣,但却令人无处可逃。
沈喑停在段嚣耳侧:“不合时宜的话,以后再说。不是要惩罚我吗?尽管来,不要舍不得,让我看看你都会些什么。”
段嚣人麻了,这谁顶得住,他夺回主动让沈喑的生涩无所遁形,倒是没反对被沈喑笼在阴影之下:“你身上有伤,在上面倒也方便。”
等等,
方便什么?
齿间濡湿的空气消耗殆尽,沈喑有点恍惚,却一点也不想推开段嚣。段嚣没给他再提问题的机会,叹谓着,用动作填满他所有的困惑。
沈喑什么都不愿再想,只是死死抓住段嚣,就像在浮沉的浪潮中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等待他的可能是云开雾散,也可能沉溺到永无天日的漆黑当中,但是那都无所谓了,因为此刻即天堂。
——楚天雾散,人影成双。
沈喑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浑身酸痛,但神清气爽。
沈喑坐起来,颓然抓着榻上荒唐的一切,喃喃道:“我疯了吧。”
段嚣心情很好,不得不说,沈喑的冒进似乎解决了很多问题:“你昨晚的确很疯。”
......沈喑想死一死。
倒不是后悔,就是面儿上有点挂不住。
沈喑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尤其是昨天那种情况,段嚣字里行间的情绪向他涌来,情绪没顶,他感觉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但什么都说不出口,那种焦灼的感觉压迫着他,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意。
算了,反正都这样了。
沈喑叹了口气,像是要讲什么悄悄话一样,凑到段嚣耳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是个小混蛋。”
他忽然一时兴起,在段嚣的脸上左捏捏右捏捏,然后吧唧亲了一口:“可是我喜欢。”
段嚣的身体骤然紧绷,喉结颤然滑动,这些小小的反应全都落在沈喑眼里,很有趣。
他的视线落在沈喑的唇角:“师兄是第一个。”
他将“师兄”二字咬的很重:“师兄说得很对,我的确是个小混蛋。”
“所以师兄现在很危险。”
“不要,我累了,我不想!”
沈喑十分警惕地抓紧自己的领口,这才刚穿好衣服,他又想干嘛。
段嚣失笑,温柔地揉揉他的后颈,抚过他的发丝:“那等你想的时候再来。”
这话听着也不太对劲,但沈喑一下也想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算了,不纠结这些,沈喑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忽然很郑重地看着段嚣:
“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段嚣神情古怪:“你确定你现在不想再来一次吗?感觉好极了。”
沈喑:......
“我问的是修为,你忘了吗,我的体质。我是空灵体。”
沈喑无奈:“就,咳咳,传闻跟我那啥那啥之后就能一日千里,修为猛增。还有什么更扯的,什么百毒不侵,脱胎换骨,直接飞升。”
做之前,两人都忘了。
好像,结束之后,也没异样的事情发生。
因为这个传闻,他和许归荑前辈都深受其害,沈喑当然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飞升反正我不信,六趣轮回,人就是人,只要还活着,总还得仰仗一副身子骨做些事情,谈什么成神。
“不过,我这破烂体质对上你那破烂体质,若真有用的话,多来几次也行。”
沈喑想着,他们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特殊体质,万一能调和一下,就省得他上天入地去找无患玲珑果了。他记得他曾经听说过不少类似于双修的情节,万一有用呢?什么采补,炉鼎之类的,总归不会要他的命。
沈喑又低声补了一句:“反正是你,我没关系的。”
经他提醒,段嚣也凝重起来,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闭目凝神,很细致地将真气在经脉里运行过七个小周天。
他这破烂身体没有丝毫改善。
只是心情还算得上愉悦,便没有那么郁结了。
面对这样与传闻相悖的结果,当他睁开眼睛时,却像松了一口气一样。
沈喑疑惑地看着段嚣复杂的神情,他很不解,轻柔地摸了摸段嚣紧锁的眉心:“所以,你感觉怎么样?”
“不要告诉我,你的伤势更重了。”
段嚣复杂的神情让沈喑觉得不妙:“不能吧,要真加重了的话,那我们以后不做了。”
......段嚣被沈喑搞得差点沉不住气,硬着头皮解释:
“没有,什么变化都没有。”
沈喑很紧张:
“我不信。”
“那就是变坏了。”
“你不想不做所以你......”
段嚣失声笑出来,打断沈喑:“想什么呢,没必要骗你,真的没任何变化。果然,江湖谣传,不可尽信。空灵体的所谓玄奇之处,只在你自己的功法上有体现。”
“还有,咳咳,我看起来就那么欲求不满吗?”
沈喑有点窘,自己好像想多了,然后匆忙将话题向另一个重点转移:“我要去辟谣!”
“我竟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言,成了那么多妖魔鬼怪眼中的唐僧肉。”
“可我踏马根本不是唐僧。”
段嚣叹了口气:“没用的,既然已将流言四起,就说明没人在乎求真的言辞。”
段嚣顿了一下,有些疑惑:“还有,唐僧是谁?”
沈喑:“西行取经的玄奘法师。”
段嚣的神情已然疑惑。
哦,忘了,我踏马是穿过来的,这会儿的书摊上还没有西游的故事,于是他解释道:
“是我们家乡那边的传说,玄奘法师西行取经,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传说只要吃掉这个和尚,就能长生不老,修为猛进。所以路上九九八十一难中的妖怪们都跃跃欲试了,不过他们到最后也没能吃到唐僧肉,不然这故事岂不没得讲了。”
段嚣想了想:“所以,唐僧肉到底能不能长生不老也尚未可知。”
“或许也只是谣传呢,但妖怪们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吗?”
沈喑懂了:“都是宁可信其有。”
但不管怎么说,沈喑却有些难掩的失望:“唉,真的没用啊。”
段嚣沉默了一会儿:“没用最好。”
没用,才纯粹,至少能够让他对自己的厌恶减少亿万分之一。
段嚣站起身来,缓慢地整理自己的衣衫,也在梳理思绪:“沈喑,我不想因为任何别的原因亲近你。”
他很少这样郑重地称呼沈喑的名字:“我亲近你,只能是出于喜欢。因为喜欢你,我控制不住地想要占有你。没有任何别的东西能胜过这份失控的感觉,哪怕是活下去的希望,都比不上。”
“就算真的有用,我也不能。”
沈喑眼眶有些酸涩,这样深重难掩的情意,是他未曾预想到的。
他眼前这个段嚣,跟原书中的纸片人段嚣差距在越来越远。书中的段嚣会为了修为对他索求无度,书中的段嚣也深爱着他,但他的爱总是建立在无休止的伤害之上。但眼前这个鲜活人,是那样一腔热忱,小心翼翼。
还好,现在眼前的段嚣才是真的段嚣。
但眼前的段嚣过于沉重了。
人活一世,没必要总那么沉重,那太累了。
沈喑站起来,轻柔地将段嚣抵在墙边:“为什么不能?”
他的声线过于暧昧,每一个字都比前一个字的声音低些:“师弟,不要这样无趣。你不喜欢强迫我吗?”
段嚣已经克制到极点:“师兄,我们再来一次。”
“我强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