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挽轻裳
沈映心里带着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躺了下来,然而事实证明,少了一只手,确实不太能使得上劲儿。
顾悯又是二进宫,虽然之前和燕卿玉怜他们学了点理论知识,但那些都是纸上谈兵,一轮到实战就又下手没轻没重的了。
沈映僵硬着身子躺在那儿忍耐了一会儿,当顾悯又一次弄疼了他,而且好像想要硬来的时候,沈映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人推开,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顾悯已是满头大汗,一半是因为鹿血酒的药性确实还没消,另一半是因为紧张,然而就像考试一样,越紧张就越发挥不好,更何况,他能动的还只有一只右手,自然不可能让沈映满意。
沈映拢了下散开的衣襟,语气生硬地道:“朕不舒服。”
从顾悯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更多了,男人声音沙哑,充满了失落和自责,低低地道歉:“抱歉,是臣无能。”
沈映抬眸扫了他一眼,算了,跟一个残疾人计较什么,还是他自己来吧,也好少受些罪。
“你躺下来。”沈映指了指床榻,命令道,“侧躺。”
顾悯不明其意地照做,沈映等着看他人躺好,狠狠抓了把手下的被褥,认命般地背对着顾悯,在他身前也侧躺下来。
“你左手不便,这次就别进去了。”沈映手伸进被子下面窸窸窣窣了一阵,不一会儿一条亵裤从被子里面甩出来,沈映咬了咬唇,眼里仿佛有种视死如归的决然,一字一顿道,“就、用、腿、吧。”
…………
顾悯竟然不知道这种事情还可以这么来,虽然比不上真刀真枪来得爽快,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更让他心旌荡漾的是,贵为九五之尊的沈映,愿意为他纡尊降贵做到如此地步。
这可是万金之躯。
和沉溺于此的顾悯不同,对沈映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漫长的折磨。
他闭着眼睛,在心里把顾悯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不知道过了多久,见顾悯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沈映终于忍不住咬牙问:“好了没?”
回答他的,是男人忽然从他脖子后面伸过来紧紧抱住他的手,以及贴在他后背上温度高的吓人的坚实胸膛。
顾悯的脸贴着沈映的脖颈,若有似无地厮磨着,口中逸出一声喟叹:“辛苦圣上了……”
沈映有些不习惯和人贴的这么近,下意识地用胳膊肘往后推了下,“好了就松开,朕要去清理一下。”
他那一推本来没用上多少力,可谁知刚好撞到顾悯受伤的左手上,男人“嘶”了一声,好像倒吸了口凉气,松开了沈映翻身仰躺在床。
沈映坐起来,奇怪地看着一脸隐忍之色的顾悯,问:“你怎么了?”
顾悯眉头紧拧,好像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压抑着声音道:“伤口……好像裂了。”
沈映忙穿好衣服下床去拿蜡烛,等到拿了蜡烛过来一照,果然顾悯左手臂上包裹着的白布,下面已经有鲜红色的血渗出来了。
“来人!来人!去叫御医过来!”沈映忙放下蜡烛,一边收拾凌乱的床榻,一边喊外面的人进来帮忙。
太监们闻声进来,点灯燃蜡,御帐里顿时又乱成了一团。
睡在其他营帐中的人本来都已经睡着了,听到从御帐方向传出来的动静,又纷纷醒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出来打听御帐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等到听说是皇帝深夜临幸顾少君,因为两人动作过于激烈,不小心将顾少君左手上的伤口弄裂开,正在让御医救治后,众人的想法各不相同。
郭九尘听说后,想的是,没想到顾悯身为一个男子,竟能得到皇帝如此宠爱,如此看来,想要控制住皇帝,倒也不一定非要靠王氏韩氏不可,反正顾悯对他忠心耿耿,若是他帮助顾悯上位,对他自己也有利,至于皇嗣不皇嗣,这大应,又不是只有沈映一个龙子龙孙。
王氏韩氏想的是,顾少君如此得宠,受着伤呢,皇上都要临幸他,她们两个还凭什么和人家争?和人家抢?不过输给顾少君,也总比输给冯芷云那个贱人要好,这么一想,心里反而痛快了不少。
而冯太妃和冯芷云姑侄俩却是恨得牙痒痒,皇帝一定是喝了鹿血酒才会情难自禁地临幸顾君恕那个男狐狸精,没想到她们辛苦筹谋一场,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更多的人心里想的是,皇上当真是对顾少君情根深种啊,连人家受伤了也要临幸,这个顾少君身上,当真是有点东西的,竟能迷得皇帝为他如此神魂颠倒,做男宠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御帐里一番手忙脚乱,等御医过来替顾悯止住了血,重新包扎完伤口后,都已经过了子时了。
御医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顾悯,摇头叹气道:“皇上,请容老臣说句冒犯圣颜的话,就算两位再情难自禁,也不该急于这一时啊,顾少君手上才刚受了伤,如何能行房事?万一伤口久治不愈,影响到了左手的使用可怎么办?”
沈映面无表情地腹诽,就算左手废了,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没事去喝那鹿血酒的?
“行了,朕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沈映招招手,示意御医靠近自己一点儿,然后凑到御医耳边小声问,“你那儿有没有活血化瘀的药膏?拿点给朕。”
御医恪尽职守地关心道:“敢问皇上要药膏是治什么伤的?伤口能否让臣看一看?也好对症下药。”
“不必看了,小伤无碍。”沈映大腿内侧一片肌肤到现在还是火辣辣的疼,朝顾悯横了一记白眼过去,恨声道,“只是点擦、伤而已!”
第24章
第二日圣驾回銮,为期三日的春猎在各种意外频发中结束了。
顾悯左手臂伤口未愈,自然无法骑马回京,万忠全给顾悯安排了一辆马车,就紧紧跟在御乘后面,若是现在中宫已立,那顾悯现在这个位置,原本就是属于皇后的。
圣眷之浓,令闻者为之咋舌。
顾悯本打算让苍隼装扮成侍卫混在禁军队伍中一起回京,但郭九尘为了追查刺客的行踪,命锦衣卫严格清点禁军侍卫人数,核对各个大臣以及他们带来的家眷随从身份。
无奈之下,顾悯只能让苍隼先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先藏身在马车车厢底部,等到回京之后,趁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各路人马四散回府,没人注意的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任凭郭九尘想破头去,也不可能想到,刺杀他的人,竟然会和舍命救他的人勾结在一起,只怕还在那儿奇怪为什么都出动了这么多锦衣卫,可刺客还会毫无踪迹可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御驾回了宫,顾悯回了揽月斋修养,不多时换回了太监服的江水平端了茶水进来,走到桌旁,把茶盏放到顾悯手边,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八卦地打量起顾悯。
顾悯揭开杯盖,单手端起茶盏,放到唇边吹了吹,淡淡道:“有话就说。”
江水平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问:“听说你昨晚,和皇上玩得挺大的啊?你手上还有伤呢,怎么也不收敛一点,就由着那小皇帝胡闹啊?”
顾悯轻抿了口茶,“不关皇上的事。”
“不关他的事,那关谁的事?”江水平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你可别说,是你主动的啊?不是,我说顾君恕,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小昏君了吧?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平时的你能做出来的事啊!”
顾悯漠然扫了江水平一眼,“胡说八道什么,昨晚我只是在试探皇帝的态度而已。”
江水平摸了摸下巴:“试探态度?怎么?你怀疑小皇帝是在骗你?”
顾悯看了眼窗外,没说话。
之前他的确有所怀疑皇帝对他是虚情假意,不过经过昨晚……怀疑差不多可以打消大半。
“既然是试探,那你是怎么把自己搞得伤口又裂开来的?”江水平不相信地冷哼,“你就直接说做没做到最后吧!”
顾悯眼中眸光闪了下,只是用腿,应该不算做到最后。
江水平眼尖地注意到顾悯的耳朵根好像红了一下,立即手指向他,大惊小怪地道:“你耳朵红什么?你和昏君假戏真做了是不是!”
顾悯嘴角往下压了下,绷住表情后,望向江水平轻轻一哂:“是或不是,这与你有何干?”
江水平握拳捶掌,痛心疾首地道:“我是怕你陷进去!那些戏文里唱的,自古君王多薄幸,你可千万别被那小昏君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去!他那张嘴不知道哄过多少人,要论起玩弄感情,你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顾悯转过视线,十分平静地道:“你多虑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江水平再一次确认,“你真的没动心?”
顾悯无半点犹豫地道:“没有。”
江水平见他一脸淡定自若,并不像是在说谎,心里信了七八分,长叹了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知道你这人主意大,心思重,但是吧,你毕竟年轻,在感情这方面经历的还少,万一不小心跳进了情情爱爱这个火坑里,那我江某人可真愧对王爷对我的嘱托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顾悯指了指门口,“把门关上,有正事同你商量。”
“好勒!”江水平大步流星地过去关了门,然后转身过来问,“什么事?”
“前日我救了郭九尘一命,他现在心中应该对我多少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得趁这个机会,把义父从诏狱中救出来。”顾悯朝江水平招了招手,示意江水平靠近自己,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放到江水平手里,沉声道,“你想办法去趟诏狱,借探监的机会把这瓶药让我义父服下,此药服下后,人会浑身起痘,高热不止,症状有如得了天花,届时我再去设法求郭九尘让义父出狱就医,有救命之恩在前,想必郭九尘也不会拒绝我。”
江水平听完连连点头,“好好,我明日就去!”
顾悯按住他的手臂,“不急,郭九尘此人性格多疑,你若刚探完监,义父就病倒,势必会引起郭九尘的怀疑。”
江水平:“那怎么办?”
顾悯想了想道:“如今快要入夏,春夏是天花多发之季,京中应该有天花病人,若是义父刚好接触过天花病人用过的东西,那会得天花,也就不足为怪。”
江水平担忧道:“可你就不怕王爷真的会染上天花?”
顾悯垂眸陷入一阵回忆,过了一会儿,将原因娓娓道来:“我幼时也曾得过天花,义父照顾我时也不幸染上,后来多亏一个云游的方士路过闽阳救了我们。天花这种病,只要得过一次,便终身不会再得,所以不用担心义父会被传染。还有,这件事你不好出面,北镇抚司的人都认识你,让苍隼去做。咱们埋在京中的这些暗棋,也该启用了。”
江水平郑重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顾悯表情凝重地看着他,肃然道:“切记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不能失误。郭九尘多疑,这次若是不能把义父成功救出来,恐怕就连我都会被他怀疑,到时候就是满盘皆输。”
—
沈映回到永乐宫,换了身衣服后,为表孝道回来后得先去寿安宫给刘太后请安。
去的时候,刘太后刚礼完佛,寿安宫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儿。
沈映站在外面等候太后从佛堂里出来,隔着珠帘往那供奉着观世音菩萨的佛龛上扫了眼,那观音玉像乃是整块白玉雕刻,雕工精细,浑然天成,只是那观世音的面目,被袅袅香烟所挡,看不真切。
沈映是个唯物主义者,向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这刘太后,看似慈眉善目,其实心狠手辣,佛口蛇心,她整天求神拜佛跟菩萨求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菩萨还会善恶不分,庇佑一个作恶之人?
沈映无声冷笑,刘太后拜佛,恐怕也不是真的信佛,要不然怎么会不知道佛教中有因果轮回之说,她今世所作的恶,来世都会报应在她身上?
所以可能只是坏事做多了,给自己求个心安罢了。
太后从佛堂里走出来,沈映忙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行礼道:“请太后凤体金安。”
刘太后对他和善一笑,示意沈映坐下,“让皇帝久等了。此次春猎,收获如何?”
沈映笑道:“回禀太后,这是儿臣登基后第一次举行春猎,场面恢弘,气势盛大,一众儿郎们奋勇当先,敢拼敢搏,一来扬了我大应天威,二来也让朕看到了我朝英才辈出,甚感欣慰。”
刘太后在婢女的搀扶下坐在沈映旁边,点了点头,道:“皇上有爱才之心,哀家理解。不过,”刘太后话音一顿,转头看向沈映,“皇上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皇家,应当恪守礼法,谨言慎行才是,怎好当着这么多大臣官眷的面行事如此不羁?岂不是损伤了皇家颜面?”
沈映一听便知道刘太后指的是哪件事,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眼里的光冷了下来。
太后虽然因病没有去春猎,可她的耳目却遍布整个京城,到处都有她安插的眼线,瞧,他这才回宫不到一个时辰,就有耳报神过来寿安宫嚼舌根了。
好在他早有准备了说辞。
虽然昨晚顾悯喝了那碗鹿血酒后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却也误打误撞正好给了他一个除去冯太妃的机会,毕竟如果不是顾悯以身试药,他又怎么“意外”地发现鹿血酒里被下了药呢?
既然冯太妃不仁,那也别怪他这个皇帝不义了。
沈映撩起衣摆起身,走到刘太后面前,行礼告罪:“太后教训的是,昨晚发生的事,的确是朕失了分寸,但此事别有隐情,并不是其他人所想的那样。”
刘太后挑了下画得十分精致的细眉:“哦?怎么说?”
沈映在宫殿里扫了眼,咳嗽了一声,沉吟道:“其他人都出去,朕与太后有要事相商。”
刘太后的近身侍婢看了眼刘太后的眼色,等到刘太后点了下头后,便招呼所有太监宫女都离开殿内。
等到殿里只剩了皇帝和太后两人,沈映重新坐下,转过身子朝着太后道:“太后可知,这次春猎,冯太妃也一起去了?”
“哀家自然知道,岐王尚且年幼,冯太妃跟随过去照料他,”刘太后奇怪地问,“难道有哪里不妥吗?”
沈映扯了扯唇,脸上浮现出讥讽,“这不妥之处就在于,冯太妃这次还带了个侄女儿随行,此女名唤冯芷云,乃是工部侍郎冯保机之女,那冯氏昨晚奉冯太妃的令,送一碗鹿血酒给朕服用,朕有事耽搁了没顾得上喝,最后被顾少君喝了,结果太后您猜怎么着?”
刘太后眉头蹙起:“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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