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掷海
第四十四章
“你说什么？”右护法拧起眉毛，高声道。
这小子这么说，明显是觉得秘籍中的方法有问题，练了还可能会出事。简直可笑！
孟汮冷漠地回敬道：“没听见么？耳聋就赶紧去治。”
虽然右护法的态度向来骄躁狂妄，对盟主的命令阳奉阴违，暗地里做事仍遵循盟主回来前那一套原则。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倾向于相信右护法的判断。
原因无他，大家都是低等血脉，没有高等血脉的修炼条件。即使抢来了一些秘籍，因为缺乏口口相传的经验，具体的细节也全凭自己领悟。
在这样的环境下，谁修为更高，谁就越权威。孟汮年纪轻，修为不及右护法，又不是组织中的成员，所言的可信度就低了很多。
一位堂主忍不住低声和左护法道：“我们过去劝劝吧，虽然右护法态度向来有问题，刚才也确实不太尊重人。但他这样无凭无据地说秘籍有问题，属实有些挑事了……”
左护法皱了皱眉，犹豫道：“先别急，听听他的理由。”
她刚才仔细观察过孟汮的表情。
对方真正动怒，是在右护法说“没有必要去问盟主”的时候。在成员修炼的问题上，右护法越俎代庖，看不起同样会用剑的盟主，准备自行做主，或许触及了对方的逆鳞。
最开始提问的那个成员夹在对峙双方中间，谁也不敢得罪，最后还是试图讨好向来唯我独尊的右护法：“我继续按照秘籍的方法修炼就是了。”
这片大陆的规矩仍然是强者为尊。即使沈修远纠正过组织里的思想之后，很多人的理念都开始和右护法出现了分歧，但强者终究更强，他们还是会接受对方的教导。
右护法看都没看那人一眼。
他拔出灵剑，趾高气昂地指着孟汮，眼中诡异的光芒一闪而过：“你懂剑法吗？我用秘籍中的剑法，你用你的剑法，我们比一场。假如你输了，后果自负。”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仿佛意有所指。
在修真界中，一言不合就拔剑比试，是很常见的做法。
“我不敢说懂。”孟汮缓缓地道，“但至少要比你懂。”灵剑骤然出鞘，他剑指对方：“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认真看看剑法，免得旁人说我胜之不武。”
围观众人：……
左护法低声询问明久：“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明久摇了摇头：“也就是半年之前，明安曾经在白露城见过他，当时他的修为还不到金丹期。”
听闻此言，右护法的眼神更加诡异了。他是洞虚中期，想要对付一个洞虚初期的小子，就算用普通的剑法，也没有什么悬念，更别提使用这本秘籍了。
但对方的修炼速度惊人，将来很可能达到大乘期。“逆”组织最想培养的就是大乘期修士，只要有人达到大乘期，整个组织就会支持他登上天地共主的位置。
而盟主又对这个小子青眼有加……
他本就存了趁机废掉对方的心思，然而这样看来，必须彻底除掉对方！
灵力在体内运转两至三个周天，逐渐全部汇入手臂灵脉，右护法手中的灵剑发出骇人的光芒，肃杀之气在剑刃上环绕，威力徐徐接近大乘期。
感觉到对方灵剑上外溢的灵力，孟汮眼眸微动，若有所思，慢慢地，脸上浮现出冷笑。而他手中的灵剑依然古朴厚重，通体漆黑，什么异像都没有。
旁观者的嘀咕声响起：“右护法这是要成功了？”
有擅长拍马屁的人道：“或许这本秘籍，本来就适合像右护法一样悟性高的人。我等就算依样施为，也参悟不透。”
但更多的人选择静观其变。
右护法打定主意要将全身灵力灌注到灵剑上，让对方非死即残。但按照一本生僻的秘籍运转全部的灵力，必然不会很快完成。
他按照秘籍施为，觉得运送到手臂处的灵力逐渐变得浑厚，不禁露出森森的笑意。但没过多久，他就慢慢觉得自己的气海有些发热。
是他在修炼秘籍，怎么会遇到和组织中普通成员同样的问题？
孟汮道：“练好了没有？”
直到现在，他的灵剑上也没有亮起任何灵力光芒。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他再给右护法一次机会。如果对方现在停止灌注灵力，还来得及。
右护法觉得对方是在挑衅，愈发震怒。虽然对刚才的情况略有疑惑，但他转念一想，眸中透出厉色，根本没有停手。
那两个普通成员也练了秘籍，同样遇到了气海发热的情况，现在还是好好的。他修为高，气海宽阔，自保能力强，也就更加不会出事。
只有将灵剑上的修为提升到大乘期，他才有迅速除掉对方的把握。到时候，他只需说是切磋时刀剑无眼，谁都无法把他怎么样。就连他使用秘籍提升灵力，也是对方同意的，完全是对方自寻死路。
这么好的机会，很难再有第二次了。
惊天动地的一剑迸发而出，右护法手腕微震，手臂处的灵脉竟然也有些发热。众人看得清楚，这一剑上面裹挟的灵力，已经能与大乘初期的修士匹敌！
但就在他出剑之后几息，孟汮的灵剑上忽然释放出强横的灵力，不仅属于大乘期，还隐隐压制住了他的剑意。最可怕的是，对方的招式和他十分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撤剑吗？”
带着寒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右护法心头突地一跳。他咬了咬牙，不但没有撤剑，反而拼命将更多的灵力灌注到灵剑上。
他的修为比对方更高，如果孤注一掷，在秘籍带来的提升下，他肯定会赢。相反，如果此时收手，他不仅无法除掉对方，甚至他觊觎已久的副盟主和天地共主之位，也要拱手送人！
双剑相击，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狂暴的灵力乱流在副厅里窜走。由左护法和堂主们合力构建灵力的屏障迅速升起，防止纵横的灵力对旁人造成伤害。
忽然，右护法虎口一震，手臂中突然升起一股即将爆裂的诡异力量。随着一声脆响，灵剑从中断裂，被远远甩飞。断剑上大乘期的威力仍在，余势不消，斩断了厅中一根非承重的石柱。
隔着一层灵力屏障，在滚滚硝烟中，围观者只看见倾泻下来的白石粉末里，似乎裹挟着一截什么东西。
众人瞳孔微缩。
断剑。
这两人手中所持的，可都是寻常难以折断的上品灵剑！
是什么力量，让同为洞虚期的两人在对阵中不仅很快分出胜负，甚至让其中一人落魄到断剑？
登时，便有人用狂热的眼光看向那本秘籍。
左护法也有些心动，明久却伸手拦住了对方：“先等等。”
隔着一层灵力屏障，他在烟尘中依稀分辨出，那截断剑似乎并非暗色。
硝烟散去，“逆”组织的高层撤去灵力屏障。直到这时，众人才终于看清，那一截断剑，呈现出明亮的银白色。
是右护法的！
刚才拍马屁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
感受到灵脉中的诡异力量之后，右护法企图悬崖勒马，改用正常的方式运转灵力，可惜已经晚了。灵脉猛地一空，他捂着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的右臂，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你算计我！这本秘籍是假的对不对？你明明练过真正的秘籍，却……”
孟汮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过剑法有问题，是你执意反对。”
“这本秘籍不是假的，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秘籍。是我后发先至，模仿了你的剑招。那一招只有其形，没有其神。既然你自诩懂得剑法，应该看得出来才对。”
听见此言，右护法一改之前的嚣张，只用阴沉沉的眼神看着在场的每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左护法连忙上前，派人将对方带了下去。
胜负尘埃落定，众人有叹息的，也有不少人觉得右护法平日过于自负，今日咎由自取。如果他们按照右护法说的，不去询问盟主，埋头按照秘籍练习，将来灵脉出问题的就是他们了。
就连之前觉得孟汮在挑事的那个堂主，此时也面露佩服和惭愧之色：“请问，秘籍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孟汮道：“这本秘籍上写的东西和聚灵阵毫无关系。写秘籍的人想使剑招爆发出数倍的威力，但又不知如何去做，就胡诌了一套灵脉的运行方式。乍一看来，确实有些可取之处。但如果按此修炼，就会导致部分灵脉逆行。”
这片大陆本来的规则向来是强者为尊。像右护法这样的人，即使态度嚣张，行事偏激，和众人理念不合，大家也会崇敬他的修为。但如果来了更强的人，大家又会天然崇拜更强者。
又有人询问：“那么，为什么右护法的灵脉会出问题？”
孟汮道：“灵脉逆行的后果，就是灵力无法圆转如意，在短时间内大量聚集碰撞。如果运送到手臂上，确实能使剑招的威力暂时增大。不过这种做法，还是合体期以下的修士用比较好。”
此前跟着右护法进来放书的众人：！！！
有人忍不住道：“我有印象，这本秘籍的原主的确是分神期。”
“若是合体期以上的修士这样做，聚集的灵力过于庞大，就会有冲破灵脉的危险？”一位堂主猜测道。
孟汮眼神中闪过暗光，意味不明地道：“确实有这种危险，但和使用者灌注的灵力也有关系。之前修炼的两人灌注的灵力较少，因此没有受到伤害。”
灵脉逆行时，使用者灌注的灵力越多，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假如右护法想跟他正常切磋，证明秘籍没问题。只需灌注部分灵力，让剑上的修为仍然是洞虚期，就可以达到和平切磋的目的。假如对方这样跟他比试，只会灵脉难受一段时间罢了，也算验证了按照秘籍修炼的副作用。
但从一开始，对方就不假思索地将剑上的灵力提升到了大乘期。他的修为只有洞虚初期，比对方低了三四段。在有秘籍加成的情况下，对方仍然灌注全身灵力，是想要他的命。得到这样的结果，纯属咎由自取。
左护法将事情托付给下属，使用轻功去而复返。听到这里，她眸色微暗，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的成员心思活络，见孟汮似乎精通此道，又问了其他的问题：“我在修炼的时候遇到瓶颈，灵脉同样会觉得灼痛，是否也跟灵脉的运行方式有关？”
考虑到这些人是师兄的属下，孟汮淡淡地补充道：“对。在吸收灵气的时候，需要注意控制灵气游走，才能更好地转化为灵力，比如……”
从在明安的追杀中突破金丹期，到在城主府服下破障丹，再到四颗合气丹。孟汮对暴虐灵力的掌控，已经熟练到了可怕的程度。因此在天池里，他才会悟出那能以弱胜强的第十招。
因此他对这些关窍，还算是有心得体会的。
众人的目光由惊讶逐渐变成佩服。这些东西也触及了其中几个堂主的短板，他们谢过孟汮，并打算回去后就试试。
左护法点了点头：“跟我们出去继续参观组织吧。外面还有更大的演武场，之前说好要比划两招的。演武厅的柱子坏了，一会儿要修，不能在隔壁打。”
明久道：“右护法脑子有问题，我们没有。你跟他打的不算，一会儿还得跟我们打。看你剑法不错，就别用剑了。刀枪棍棒鞭锏锤爪，从里面选一个。”
孟汮：……
他轻描淡写地道：“都行，你们挑。”
他擅长用剑，不代表不会用别的。就连他最不擅长的鞭法，自从师兄给了他一本《七星闪电鞭》之后，他也学得炉火纯青了。
明久：？？？
他和左护法诧异地对视一眼，觉得面前这个盟主找来的小子，似乎真的有成为天地共主的希望。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见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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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其他人不像右护法，跟孟汮切磋的时候，都只是点到为止。尽管如此，孟汮要依次应付这么多人，也并不如何容易。
比试接近尾声，孟汮正在场上和一位堂主较量，场下观察的人已经交流了起来。
“还好。正常切磋，他留手了。”枫丹城的堂主道，“功力和实战经验都可以，学识也不错。”
“但他对我们和对右护法的手段完全不一样。对我们留手了，而对右护法没有。”九寨城的堂主迟疑道，“他是不是知道，我们才是从上一届选拔起就跟着盟主的人？倘若如此，实在是有些心机深沉了，或许并非良善之辈……”
明久的想法比较单纯：“自从盟主回来之后，我们组织的宗旨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而前些年招来的人，由于一开始理念不同，想法很难扭转。或许孟汮他是看得出来的……”
自从沈修远回来之后，不仅纠正了他们的理念，还发了很多小册子，让成员们在长老的带领下学习，逐渐掰正组织中的风气。
在这个世界被白泽笔扭曲的阶段，组织中招来的人要么是为了天地共主的权力地位，要么是为了从普通人手中获得修炼资源。
而沈修远回来之后，世界线逐渐回到正轨，两部分人的理念差距就显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