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水间间
父亲战死,€€母亲下落不明,这个小孩儿自幼漂泊,身体也越来越差,熬过几个冬日后,€€便落下了病根,怎么也治不好了,动辄便是大病小病不断,冷风入喉,就引得咳嗽不止,后来实在无处可栖身,一路辗转,流落中原,被那老者捡到后,平日里的温饱才勉强解决。
为了不让戚潜渊起疑,破军还专程去了趟西域,找到一家只剩个老眼昏花的妇人,断断续续地跟她聊天,直至她真的相信,原来她的邻居是有这么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孩儿。
到目前为止,虽然发生的事情都出人意料,不过结果到底还是好的。
破军想,如今的戚潜渊对他不屑一顾,以后,总有他低三下四求自己的时候。
他这厢正在思索以后的事情,那厢,老者终于是不耐烦了,抬腿想踢他一脚,却被躲了过去,一脚踢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便又觉得脸上无光,恼羞成怒,干脆不跟他演这出丢脸的戏了,向先前那名贵族赔笑道:“大人,我也不跟您兜圈子了,若您想买下他……”
老者比划了一个数,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如何?您要愿意,立刻就能带走他。”
那名贵族的唇边绽开笑意,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再跟他讨价还价,干脆答应了下来。
破军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飞快地达成了协议,他嘴唇动了动,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老者若有所感,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也不肯听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站在原地,有点茫然。戚潜渊好不容易才对他产生了点兴趣,他不可能动用仙术消除这些人的记忆,否则,一星半点儿的违和感都会引起戚潜渊的怀疑。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戚潜渊查清楚他的底细,确认他没有威胁。
不就是换个地方多住几天吗?破军深呼吸了几下,如此宽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迎着老者略带恶意的眼神,身形孱弱的小孩儿思索片刻,没有再反驳,抬起那双清清亮亮的眼睛,轻飘飘看了面前的贵族一眼,然后走上前去,隔着一点距离,站在了他身侧。
这个三十来岁的贵族以为他那点称不上孤傲的根骨终于被磨去,于是抬了抬手,就要拉他,结果小孩儿动作轻巧地一躲,面露警惕,始终不肯亲近他€€€€到底是从西域来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野,像是戈壁深处啃食骸骨的孤狼,见了陌生人,会警惕,也是很正常的。
像这样的小孩儿,身处异乡,没有认识的人,若是相处得久了,自然就会产生依赖。
他没有在意,也不担心小孩儿会逃,这样的场面他见惯了,所以不觉得被冒犯。
此时此刻,双方感觉都良好,各自以为所有状况都尽在掌握,却未料到对方都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贵族未料到这个看着漂亮乖巧的壳子底下竟然是个活了几千年的星君,而破军亦未料到,这个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对他表露出极大耐心的贵族,竟然有着扭曲的心理。
直到几年后,徐阆好奇,问起这件事,破军都会立刻露出嫌恶的神情。
这贵族家境殷实,虽然比不上那些权贵,不过,就说他的家底也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他的宅邸坐落在略显偏僻的地方,四处清净,院落中种着枇杷树,每至盛夏,黄褐色的果实便压着树枝,沉沉地往下坠,几乎贴近地面,家中还有枝条编成的秋千,繁花开满了枝头,夜半时分,那种浓郁得腻人的香气就愈发明显,倒算得上是个修生养性的好去处。
破军刚住进去的时候,头一夜,贵族派人来给他清洗身体,他向来不习惯这么亲近的接触,皱着眉头,干脆利落地回绝了,随便拿了块皂角,反客为主,径直走进了浴池。
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洗,那些泥泞又不是真的,他掐个诀就没了,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所以破军有意在里面呆上了好一阵子,引来蒸腾的雾气,将身体沾上水迹。
他当然知道柳南辞的长相如何,毕竟是月宫中的如玉珠般的皎皎明月,不染尘埃,高不可攀,不是凡人能够肖想的,所以,当贵族的眼中升起一种熟悉的惊艳时,他并不意外。
如果叫柳南辞知道自己擅自借用了他的长相,估计要大闹一场了,他暗暗地想着。
破军隐约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滚烫,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眼神,其中到底包含了什么意味,他能够了解,但并不理解。他向来便如此直白,感受到贵族的眼神后,反而不躲不避,就这么仰着脸,定定地和他对视,然而他的眼神始终是冰冷的,好似沉寂的寒铁。
之后,是贵族先挪开了视线,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帮他擦干了头发,便叫他去休息了。
这地方很大,厢房也多,破军踏过石板路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些怪异的目光,透过那一扇扇紧闭的窗,如影随形,死死地粘在他身上,他心里疑惑,避开了仆从,不动声色地掐诀,不费吹灰之力,便看清楚,那些房间里的,基本上都是些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童。
他从未了解过凡人,自然不知道面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
西域离中原,到底是有一定距离的,戚潜渊那头一时间没有回音,于是破军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闲了下来,除了那个贵族偶尔会将他喊过去聊天以外,别的,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破军有想过要不要挑个时间回一趟天界,又念及徐阆那副嘴脸,觉得还是事情办妥之后再回去也不迟,到那时候,他也能借此机会挫挫徐阆的锐气,免得徐阆总说他意气用事。
其他小孩儿都不常踏出房门,每至傍晚,偌大一个庭院里,只剩破军四处散心。
又过了好些时日,贵族大概也摸清楚了他的习惯,知道他固定一个时间都会去庭院里赏夜景€€€€破军其实只是隔着那层茫茫夜空,去看散落的群星,若是哪颗走丢了方向,他就抬手去将它引回原来的轨迹上,仅此而已€€€€贵族却不这么觉得,还以为他是在怀念故乡。
破军不想和这个贵族碰上面,他向来不喜欢多言,然而这贵族的话又太多,每次都说得他厌烦,然而,他越是有意要避开,这个贵族就越殷勤,几乎是每晚都要寻着他说两句。
时间长了,破军也就习惯了,知道该怎么应付他,假惺惺地笑一笑,说几句好话就行。
他是如何察觉到这个贵族的本性的,他不想多说,那不算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等破军经历了这件事,才明白,原来有的凡人才叫不知廉耻,龌龊至极,比那些家畜还不如。
简而言之,这位看起来坦坦荡荡的贵人,圈养了许多挛童。
买下他,不是因为发了善心,而是因为他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癖好。
等到破军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撤去了幻术,冰冷的甲胄敲在床榻上,发出闷闷的钝响,胸前的睚眦瞪大了眼睛,张开血盆大口,正对着那名贵族的面目,纹着星宿的衣袂在被褥上蜿蜒爬行,像游动的蛇,柔和的眉眼被冬风吹得冷冽,凝结着近乎狂暴的杀意。
他先是看了一眼身下这位衣冠不整、瑟瑟发抖的中年人,然后又看向了自己的手。
是刺耳的,近乎惊雷炸响一般的枪鸣将他的理智拉扯回来,于是破军才能够及时停下自己的动作,手中的穷炱枪直指凡人的眉心,只隔了几寸,稍加动作,就能令他魂飞魄散。
戚潜渊再如何,也只叫他觉得烦躁,破军想,然而他如今却感觉到了由衷的厌恶。
他一瞬间明白了这宅邸为何设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也明白为何宅邸中有这么多孩童,心中的厌恶愈发浓郁,杀意骤起,逼得身下的凡人几乎要喘不上气,额上的冷汗如暴雨倾盆。
冷静,他反复警告自己,一定要冷静,想想后果吧,不能被一时的愤怒而冲昏头脑。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破军扔下手中的穷炱枪,伸手扼住他的喉咙,咬着牙,俯身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逼出一句话来:“本君从来没觉得凡人哪里好,却也从来不觉得凡人哪里坏,如今遇见了你,倒是叫本君大开眼界,才知道原来凡人竟然这般无耻。”
“我没办法杀了你。”他略带遗憾地说道,“不过,幸好我还有别的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身下的血肉颤抖着,发不出一个字。当然了,破军想,从洪荒之际就停留于世的那些凶兽,狍€€,€€杌,穷奇,夔,基本都死在他的手底下,它们尚会因为他身上的煞气而感到恐惧,更何况是区区凡人?他能够成为东华帝君膝下的将领,靠的可不仅仅是这破军的虚名。
穷炱枪落下,震碎了酒坛,浓郁的酒气霎时间在房间里弥漫,遮去了腥臭的气息。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按在贵族的额上,皮肉浅浅地陷下去一块,破军眯起眼睛,隔着那层蠕动的软肉,寻着脉络,淌过骨血汇成的河流……近了,他正要动手,门外却突然传来纷乱了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仆从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大人,是流光府的人来了。”
然后,还有一句话:“好、好像,五殿下也来了,大人,您赶紧收拾一下,不然€€€€”
破军和贵族同时一愣,后者像是看见了什么希望似的,剧烈的挣扎起来,下一刻,他的身体一震,像是被捅穿心脏的家畜,软软地塌陷下去,目光逐渐变得呆滞,毫无生气。
冷峻的星君揪住中年人的衣襟,和拎起一片破布差不多,甩手就将他扔下了床,破军没有思考太久,召回穷炱枪,身形飞快地缩小,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那一身半敞的衣裳还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他想了想,没有刻意将它整理好,而是任它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疼痛感袭来,破军知道,他触碰了世间的法则,对凡人动用了仙术,所以降下了惩罚。
他从来没有触碰过这层底线,也未曾经历过这种火烧一般的疼痛,所幸,他到底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很快便习惯了这种痛楚,将情绪调整好,咽下唇齿间翻涌而起的腥甜。
门外又传来了一阵骚动,破军听见戚潜渊的声音就这么突兀地响了起来。
“前些日子,你们府上应该多了个从西域来的男童吧?”他的声音带着点轻笑,却又散发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为何我提到他的时候,你们的神色都如此慌张?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又问你们老爷在何处,你们都没去看,却跟我说他已经睡下了,实在是荒唐。”
“既然已经睡下,那就去将他喊醒。”
戚潜渊合上手中的折扇,闭了闭眼睛,刻意抬高了音量。
“还是说,这位大人真有天大的能耐,连我都敢拒之门外吗?”
第290章 顿笔
镂空木架上的釉里红瓷瓶摇摇欲坠,€€从高台上跌落,落在青石地砖上,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响,€€先是出现一条裂口,€€然后裂痕飞快地蔓延开来,粉身碎骨,朝着四面八方溅射而去。
这一声脆响像是在预示着什么,破军的目光在瓷瓶的碎片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抬起。
厢房的门应声而开,€€外面的黑夜沉沉,€€似有寒鸦掠过,惊起树影起起伏伏地颠簸。
恐怕戚潜渊是特地挑了这么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时间前来拜访,却未曾想正好撞见这贵族动手,他的面上蒙着一层阴翳,€€神态却依旧从容,€€顺手便将那合拢的折扇交给了身侧的侍卫。
薄薄的纱犹如重峦叠嶂,遮得严严实实,€€有时被风掀起一角,€€也只能窥见零星的景象。
那些仆从被侍卫的长剑逼得不敢靠近一步,又望见戚潜渊已经跨进了门槛,便知晓大势已去,€€他们心里是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于是吓得两股战战,€€几欲昏厥。
戚潜渊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如此大的动静。”他缓缓地说道,€€“大人就是入睡再深,也该从梦中惊醒了吧?”
他看不清,破军却看得真切,那个贵族心智全无,无异于痴呆,被他扔下床之后,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一阵子,目光才渐渐有了焦距,恍恍惚惚的,勉强站起身来,听到外面传来声响,他也辨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只觉得有些熟悉,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戚潜渊听到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他没有亲眼看见那个贵族,无法确认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因为这房内弥漫着一股酒气,他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人是喝了个烂醉。
“半夜叨扰,并非是我要难为你。”在听到脚步声的那一瞬,他的身体就绷得像根弦,若是血肉之躯横冲直撞地袭过来,只会被绷紧的弦切成碎块,“我是来向你讨一个人的。”
他话音未落,那贵族像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词儿,变得恐惧起来,浑身颤抖着,踉跄了几步,原本虚浮的脚步变得沉重,宛如一头困兽,他喉间滚出一声怒吼,扑了过去。
重重帷幕被掀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戚潜渊抬起头,朝着漩涡的来源看去。
破军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和他对视上了,然而,这一层层的轻纱笼罩,他并未出声,戚潜渊根本不知道他在不在这里,如果在,又是在哪个方位……也不知道这怪异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还不等他细想,戚潜渊已经躲过了那一击,抬腿便将神志不清的贵族绊倒在地。
接下来的动作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年轻的五殿下揪住中年人的衣襟,另一只手熟练地折下他的腕骨,将他掼到墙角处的镂空木架上,木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瓷瓶碎渣嵌进脚底的声音清晰可闻€€€€戚潜渊从一旁取过来一支狼毫笔,动作又快又狠,顷刻刺穿了他的肩膀。
他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事情发生得太快,兴许那些愚钝的仆从都还没看清楚。
那贵族想挣扎,偏偏戚潜渊挑的角度凑巧,笔杆的这头卡进他的血肉和骸骨之间,另一头卡进木架和他的身体之间,他只要稍稍一动弹,就立刻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袭来。
戚潜渊眯着眼睛,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对着面前的人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阵。
身后有侍卫匆匆赶来,跪得很快,后悔万分,说道:“殿下,是属下失职,未能……”
“闭嘴。”这句话不掺有一丝怒火,甚至还有点倦意,戚潜渊说道,“回去自己领罚。”
说罢,他转回视线,眼底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松开攥住贵族衣领的手,退后两步,冷冷说道:“我此生不与两种人讲道理,一种是蠢货,一种是疯子,碰巧,你两种都占尽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是那位贵族先动的手,于是所有事情更无从辩解,没得转圜了。
戚潜渊看见这贵族衣冠不整,又不像刚睡醒的模样,再结合之前他问到那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童时,其他人表现出的那一丝惶恐,多半也猜到了什么,他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交给紧跟上来的侍卫,朝房间深处走去。
这房间深处很安静,帘帐背后,仿佛又是另外一处地方,与外面彻底断绝来往。
他在帘帐外站定,轻纱被风吹动,拂过他面颊,戚潜渊没有贸然掀起帘帐,他没有嗅到血腥味,但这帘帐之后,是与死寂没有太大区别的另一种寂静,沉默得像是无尽的深渊。
“阿雅斯。”他并不隐瞒他去调查的这件事实,唤道,“我希望我此行不是无功而返。”
“如果你想了结余生,那就动手,我会径直离开,叫你的灵魂替你收尸。”戚潜渊如此说道,“如果你想活下去,那就跟我离开,西域的戈壁终将融于中原经年吹拂的徐徐长风。”
隔着那层帘帐,破军静静地听着,心想,若这具壳子里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他随便取的叫“阿雅斯”的小孩儿,明明不打算结束,听到了戚潜渊这话,非得被他气得自杀不可。
旋即,他又想,果然,这个五殿下,和他的父皇,戚淞,几乎没有相同之处。
过了一会儿,戚潜渊听到帘帐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跟你离开,和我留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吗?”
“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你只是从一个笼子换到了另一个更大的笼子。”戚潜渊沉吟片刻,咬字忽然变得很轻,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来,“不过,天底下所有人都想进这笼子里。”
他听见帘帐后的人说了个“好”字,下一刻,重重的薄纱被收拢在掌心中,向内掀去。
小孩儿头发有些散乱,身上倒是挺干净的,比前些日子见到的时候干净多了,略显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布料不便宜,衣角处却有裂口,切面粗糙,像是被撕裂的。
戚潜渊垂着眼睛看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见到床榻上没有血迹,心中了然。
他向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宽慰人的话,知道这人没什么大碍之后,也就不同他客气了,朝他抬了抬下颔,说道:“起来,整理好你的仪容,跟我回王府。”
说着,戚潜渊解开外袍的绳结,将质地柔软的黑袍取下来,搭在床沿处。
也不需要多说,这摆明了是叫他穿着,破军只好顺着台阶往下走,拢了拢衣服,又从旁边找出条发带,将那一头散乱的黑发束起来,然后接过那件外袍,草草地披在了身上。
戚潜渊双手抱胸,站在旁边等了一段时间,抬眼望向门外,侍卫已经将那个贵族拖下去了,仆从磕头求饶的声音不绝于耳,被找出的那些男童抽泣的声音连成条断断续续的线。
破军回想起来,仍然心生嫌恶,他对凡人的态度是很漠然的,然而这贵族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他与那些年幼的孩童感同身受,便出言问道:“你会如何处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