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席地而坐 第253章

作者:山水间间 标签: 强强 近水楼台 穿越重生

  被蒙在鼓里的人,€€仍然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以为神仙并不存在,事实上,如今的世间确实已经失去了神仙的踪迹。当初田挽烟在梦境中所看到的景象,那些隐于暗处的神像,€€统统毁于一旦,除了邀仙台下的那一座破军星君的神像以外,其他的都是自己倒塌的。

  虽然没有亲眼确认过,不过,聂秋揣测昆仑脚下那座玄圃仙君的神像也难逃此劫。

  仙凡两界之间的桥梁被斩断,神仙踏足人间的痕迹也被一并抹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记载着神话的书籍并没有焚烧殆尽,沉淀在记忆里的一切,也不曾被忘却。

  就在这两个月缓慢过去的时候,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冰雪散尽,人间迎来了春天。

  聂秋听闻,在供奉的两位神明相继离开之后,醉欢门的邪气也渐渐地褪去,段鹊将凤凰花分给那些门众,让她们自己选择去留。醉欢门令所有人背负的,沉重的枷锁就这样毁于一旦,门众纷纷离开,门派也变得支离破碎,段鹊顺水推舟,干脆将醉欢门解散了。

  当然,也有少部分留下来的,加上曾经的饲酒女,零零散散有二十来个。

  又过了一段时日,不知从哪里兴起的谣言,说这群亡命之徒又找到了新的乐子。

  比起以前来说,她们好像并没有变得更收敛,而是更放肆狂妄了,唯恐天下不乱。

  聂秋还从方岐生口中听闻了黄盛的事情,他那时候离开昆仑,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家,天微微亮,黄盛就抵达了黄府,一阵闹腾,将大多人的梦境都一并敲碎了,清醒过来。

  之后?之后,黄盛果然不负众望,被家法伺候,他恐怕五岁之后就没有被痛打过了。

  黄母差点被他气得大病一场,不过,这病终究是没能纠缠她太久,因为黄父是铁了心要叫黄盛知晓后悔的滋味,于是叫人下了狠手,荆条抽在身上,血淋淋的一片,布料都和血肉黏成一团,吓得黄母和黄盛的那几位哥哥姐姐赶紧替他求情,这才终于肯停了手。

  黄盛咬着牙,至始至终一声不吭,其他人还以为他断了气,差点就要哭天抢地。

  在这之后,黄盛卧在床上养伤,他是铁了心不认错,也不说要离开魔教的话,黄父就不给他好脸色看;黄母起先来看过他几次,后来就被勒令不准来了;长兄偶尔过来,每回都是苦口婆心地劝他;大姐听说了这件事,即刻动身赶回娘家探亲;二姐过来给他煮粥;三姐给他剥水果;二哥同他聊天解闷……除了屁股疼以外,黄盛好像还过得挺滋润的。

  也不知道常锦煜准备多久去黄府,总之,聂秋想,黄府这段时间恐怕都会很热闹了。

  至于镇峨,张蕊当初是偷偷溜走的,如今也偷偷溜了回去,张双璧整顿军营归来,跨进王府的大门就瞧见院中有人在习武,枪法如雷,撕裂风声,一招一式,干净利落。

  于是,张双璧示意侍从噤声,双手抱胸,静静地站在原地端详了许久。

  直到最后一枪利落地刺了出去,张蕊翻过手腕,将溯水枪的枪尖压向地面,她瞥见张双璧就站在一旁,也不觉得惊讶,擦了擦额上的薄汗,未等张双璧先开口,她就急急地抢在他前面,朗声说道:“父亲,其实我在小时候就想成为像你那样的人,虽然途中走了弯路,做了不少荒唐的事情,叫你总是因此烦恼,不过,我从来没将此事当成过儿戏。”

  “所以,我才讨来这柄溯水枪,所以我才不顾你的劝告,总是往军营里跑。”张蕊说着,忽然觉得喉头发酸,“不是因为一时兴起,真的,父亲,难道女子就不能当将军吗?”

  这样的技俩,多半是张漆教给张蕊的,张双璧心里有了计量,却没有戳破她。

  “背负起一城的性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说道,“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

  “‘若要成为将领,就要比其他人流更多的血汗,就要比别人经受更多的称赞与谩骂,就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东西,所有珍贵之物都比不上城墙上的那一面旗帜’。”望见张双璧略带惊讶的眼神,张蕊暗骂自己忘了张漆交代给她的那几样技巧,事已至此,她干脆就按照心中所想的来说了,“这是裴军师告诉我的,从两年前的那场风雪后,我就知道了。”

  张双璧将她的这句话缓缓地咀嚼着,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于是张双璧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含糊地说了句“我考虑一下”。

  不过,张蕊知道,这已经是张双璧能为她做的最大让步了。

  在这以后,聂秋又从张双璧寄给他的信中得知了此事的进展,在张蕊的坚持之下,张双璧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要她与那些将士一同吃住……此类种种,张双璧一笔带过了,他写这件事的原因,只是为了告诉聂秋,不久之后,他应该就能去沉云阁替那两人扫墓了。

  聂秋思索片刻,提笔蘸墨,在宣纸上落下一行行潇洒的字迹,宛若群山掩映。

  江湖中总是少不了风波,魔教这边有意翻出了温家以前所做过的那些蠢事,再加上武林盟主的有意疏远,许多人都开始排斥这屹立不倒的温家,聂秋觉得这幅场面实在眼熟,就像他上一世的经历般的,不过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不同的是换了个牺牲品。

  而那曾居于鲤河边上的符重红,她作别师兄与师弟之后,前往白虎门,拜石荒为师,从方岐生收到的那些信来看,符重红和石荒还挺合得来的,石荒是个嗜武如命的疯子,而符重红,她虽然向来没有感兴趣的东西,但是魔教为杨晟提供了去处,她便没有怨言。

  信中,石荒对符重红赞不绝口,说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不过跟他学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将刀法掌握了,而且还琢磨出了变招,再过几年,恐怕少有比得上她的人。

  然而,方岐生早就切实体会过了,否则也不会如此迫切地将符重红拉拢到魔教来了。

  聂秋偶尔也会在半夜惊醒,似乎被什么东西唤醒了。房间内盛着黑暗,皎洁的月光从窗缝中涌进来,照在地上,像是一汪明澈的水池,身侧传来平稳的、又轻又低的呼吸声,他缓慢地抬起手臂,手腕处宛若烧痕的印记,覆上一层月光,就这样静静地和他对望。

  田挽烟当初交给聂秋的那个竹节,有着金属一样的颜色,像铜,上下皆通,据她所说,朔月之时,坐北朝南,在山环水绕之处,以石击节,田翎就能够知晓他传来的消息。

  自昆仑之后,聂秋就明白了,那些天相师大多都是陨落的神仙,田翎也不例外。

  他依照田挽烟所说,试着在朔月时敲响竹节,然而,竹节却没有响起兽音,也并未损毁,田翎没有给他任何的答复,这是聂秋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神仙都已经离开人间了。

  若是在进入昆仑之前,聂秋先去见了田翎,恐怕之后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

  只是,朔月的时候,他正和方岐生在前往鲤河的路上,实在不可能中途去见田翎。

  或许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得到了一样,就会失去一样,大多数人直到亲眼见到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不过,错过的就是错过了,不必去追忆,也不必去后悔。

  聂秋这么一动,方岐生就跟着醒了过来。

  他望见聂秋手腕上的那两轮交相辉映的弦月,察觉到聂秋恐怕又是在想昆仑的事情,也对,这么折腾了好一番工夫,到最后竟连自己的身世也没弄清楚,任谁都不会情愿。

  “我已经派了玄武门的人在那附近守着,若是阵法消散,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将消息传达给我们的。”方岐生困意未消,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带着浅浅的鼻音,“不要胡思乱想了。”

  春寒料峭,夜半的空气中浮着一股冷意,聂秋只是把手伸出了被窝,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手指的温度逐渐降低,有点凉了。正好听到了方岐生的话,聂秋就闷闷地应了一声,他侧身朝向方岐生,道了句晚安后,便闭上眼睛,将身体下沉,试着再次进入浅眠。

  他是不常做梦的,此夜也如以往的每一夜,寂静无音,只剩下茫茫的一片灰黑。

  意识被逐渐地向下拉扯,拉扯,最终被铺天盖地的阴影彻底吞噬,归于沉寂。

第317章 尘封

  玄武门的消息传来,€€已是十日之后的事情。

  这时候方岐生正巧不在总舵,他特意交代过,若是昆仑那边有了消息,€€玄武门直接将消息递给聂秋就可以€€€€聂秋接到消息后,€€便提笔给方岐生书了一封信,略略提及此事。

  眼见着雪白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向大漠深处的青龙门,聂秋暗暗地叹出一口气。

  由于温家的事情就摆在那里,€€方岐生近来一直很忙,€€几乎没回过总舵,€€而聂秋留在总舵,则是和身为左护法的周儒一起处理公务,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虽然公事繁杂,€€不过倒也能有条不紊地处理,不至于出岔子。魔教偶尔闹腾几天,€€也是因为段鹊前来造访。

  而他们之所以如此迫切地处理这些堆积已久的公事,€€还有一个原因。

  当初在沉云阁的时候,聂秋与方岐生潦草地成了亲,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以轻€€为宾客,€€以坟冢为高堂,以刀剑为玉如意,不着红裳,着白衣,€€着黑衣,就这么拜了天地高堂,原本说等到尘埃落定之后,他们再办婚宴,结果总有闲事打搅,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要是再拖延下去,别说方岐生了,连聂秋都觉得有点愧疚。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周儒某天敲响了房门,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他们的卧房,高高兴兴地将手里的喜帖递给聂秋和方岐生,说他和段鹊终于要成亲了……之类的话。

  周儒与段鹊,其实算得上青梅竹马。

  段鹊的母亲抛夫弃子,不成器的父亲又成日酗酒,动不动就要打骂她。

  段鹊许是真的对他没什么感情的,所以当酒壶晃晃荡荡碰翻了烛台的时候,段鹊嗅到那股呛人的味道,从梦中惊醒,便见火光滔天,她甚至没有试图去喊醒自己的父亲,蒸腾的烈焰之中,仿佛还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但是段鹊走得很坚定,始终没有回头。

  来来往往的人,喊着“走水了”,舀水去救火,可段鹊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

  大多人都在凑热闹,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那些杂言碎语不断地涌入段鹊的耳蜗,她却不想理会,只有比她年长几岁的周儒走了过来,问她害不害怕,又问她渴不渴。

  这种年纪的男孩多半都是顽劣的、缺乏同理心的,只会揪着别人的痛处肆意嘲笑,段鹊身在这种家庭,早就见识多了,所以,她当时只是淡淡瞥了周儒一眼,并没有理会。

  当然,段鹊的感情是比较淡漠的,接近于无,她是没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直到她被一户人家收养,亲眼见到那家人的独子,又经他提醒,这才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周儒的父亲作为魔教左护法,常年不在家中,不过,因为这个,那些风言风语也逐渐变少了。几年过去,段鹊也与这家人混得半生不熟,若不是因为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导致段鹊选择背井离乡,而周儒又正巧被选为下任左护法,这段安稳的时日应该更长。

  随着年纪的增长,段鹊的长相愈发艳丽,却并不是滚烫的、热烈的,而是纯粹的冰冷,一眼看过去,就像饮下一口冰水,有种刺骨的寒意,是疼的,却偏偏又令人痛快。

  收到段鹊被人绑走的消息时,周儒正和魔教派来的人在一起,商议他去总舵的事情。

  他急匆匆地赶过去,心惊胆战地推开那扇门,喊出段鹊的名字时,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他有一瞬间喘不上气来,而屋内的景象,恐怕在场没有哪个人能够忘记€€€€段鹊的头发散乱,衣裳松松垮垮的,饰物滚落一床,那个未着寸缕躺在她身下的男人,胸口早已没了起伏,脖颈处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能够看得出撕咬的痕迹,显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周儒回身,轻轻地关上柴门,将那些抱有好意或是恶意的目光全部阻隔在门外。

  直到周儒将段鹊散乱的长发捋到她的耳后,他才发现段鹊竟然在笑,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见到段鹊露出笑容,是意味不明的,诡异神秘的,却又极其明艳的笑容,好似罂粟。

  他用袖口擦去段鹊唇边的血迹,喊她的名字,哄着她,要她将那些血肉吐出来。

  段鹊愣愣地望了周儒很久,她的魂魄似乎也被抽离,又被周儒硬生生喊回来,一丝一缕地重新填回她的躯壳里,当意识彻底回潮之际,她才猛烈地喘息了一下,咳嗽起来,将嘴里那些混着血液的肉块全部吐了出来,周儒唯一的白衣也就这么完成了它最后的职责。

  之后,周儒也没能陪段鹊太久,常锦煜与他父亲商议之后的结果是,要他现在就去总舵,于是他只好让自己的母亲替他照顾段鹊,可当他向段鹊告别的时候,他说,我很快就会回来,段鹊只是看着他,眼底兴不起一点波澜,半晌后,她回答,我不可能等你的。

  等到周儒终于从魔教回来,段鹊早已远走高飞,听母亲说,他走后不久,段鹊也辞别了,她确实是实现了当初的承诺,在其后的三四年里,段鹊就像消失了似的,杳无音信。

  再次见面的时候,周儒已是魔教左护法,而段鹊已是醉欢门门主。

  当时段鹊也没有表露出热切的态度,还是那样冷淡,叫旁观者都以为周儒在她心中恐怕也就只是个过客而已,结果,有一回周儒被正道的小门派掳走,段鹊直接血洗了全门。

  哦,说起来,方岐生一开始还总觉得这位醉欢门门主对他有着莫名的敌意。

  现在回想起来,若不是有魔教从中作梗,周儒和段鹊之间恐怕还没有这么多波折。

  总之,周儒口中的这个“终于”二字,其实用得挺贴切,然而落在聂秋和方岐生的耳中,就有些不中听了,尤其是在参加了他们的婚宴之后,那种郁闷的情绪就更强烈了。

  所以聂秋和方岐生才忙碌起来,寻了个良辰吉日,争取下个月内能解决那些麻烦事。

  方岐生离开总舵之前,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他甚至已经考虑到玄武门的消息会在他不在总舵的时候传到聂秋手中,所以,其实方岐生早就和聂秋商议过,如果阵法消散,聂秋书一封信给方岐生,随后直接前往昆仑即可,各自有要事在身,不必因谁而委曲求全。

  于是,聂秋没有犹豫太久,他将此事告知了周儒,收拾好行李后,便策马离开了。

  由于昆仑的消失,神像的倒塌,“玄圃仙君”的身份对于聂秋来说反而是累赘,临近那座偏僻的村落时,他便将面庞严严实实遮了起来,趁着夜深人静,悄无声息地进去了。

  有玄武门的刻意隐瞒,阵法消散的消息并没有传得太远,村中僻静,人烟稀少。

  聂秋沿着略显陌生的羊肠小路走走停停,一幕幕景象在他脑海中浮现,转瞬即逝,眼前的道路逐渐变得熟悉起来,甚至有了不属于夜晚的温度,温温热热的,沉在他小腹里。

  杂草间零零散散地堆砌着不成形状的白色石块,一言不发,像是决意要彻底融入黑夜似的,聂秋翻着那些石块,直到看见“镇昆仑,守玉楼”几个字时,他才敢确定这是什么。

  一种近乎哀恸的苦楚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袭了过来,聂秋站在废墟前,一时失了言语。

  直到柔和的、皎洁的月光倾洒在他的肩头,聂秋这才如梦初醒,将视线从那些离了地窖就失去了意义的白石上挪开,抬起眼睛,追寻着丝丝缕缕的银线,望向浩渺的天际。

  只见明月满如玉盘,圆满得甚至有点儿不真实,繁星在月光的衬托下变得黯淡,似他曾见过的每一个满月,无论他身处何处,无论他是何心境,抬眼遥望,明月依旧在那里。

  聂秋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镌刻着文字的石块,让它重新归于这片永远宽容的土地。

  他绕过那些阻挡住道路的白石,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一步步向前走去,耳畔甚至没有一声虫鸣,也没有晚风的低语,万籁俱寂,这世间好像正缓缓地将他推向另外一片域土。

  后半段路,聂秋是闭着眼睛走的,他什么也没想,任凭身体牵扯着灵魂肆意行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看向脚下这一片平坦得没有任何破绽的地面。

  腕上沉寂许久的三壶月印记就在此时变得滚烫,疼痛感浮现,聂秋却没有产生退意,反而蹲下身子,令手腕沉沉地垂向地面,让自己更真切地感觉到那种阔别已久的疼痛。

  这种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没过多久,聂秋就看见手腕上宛如烧痕般的印记有了动静,先是一层浅青色的光芒,是属于三青仙君的,慢腾腾地从他腕上抽离,化作一阵微风,柔柔地拂过面颊。然后,是近乎于月光的光芒,却又比月光更冰冷,也更凌厉,这是他头一次看见三壶月中潜藏的灵气,顺着他的指缝滑下去,一点一滴地融入泥土里。

  那两轮交相辉映的弦月,就这样静悄悄地褪去,就如同它来时那般无声无息。

  当它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泥土向两侧翻涌,将藏在暗处的东西展露在聂秋面前,它也不肯多停留片刻,留下了东西,很快又填了回去,一如它本该向世人展现出来的模样。

  聂秋拾起那两样东西,借着皎洁的月光,就这么安静地端详了一阵子。

  第一样东西,是一张面具,通体焦黑,鹿角如同肆意生长的藤蔓,末端处尖锐似某种猛兽的獠牙,沉淀着遥远古老的光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而另一样东西,则是一柄长刀,抽刀出鞘,仍可见刀光凛凛,断刀之处,严丝合缝,没有一丝裂痕,聂秋还记得常灯那时候是这样和他解释的,“刀锋如极地结霜,名为含霜;刀光如烈火灼心,名为饮火”。

  徐阆的声音隔着一层雾,在他耳畔悠悠地响起,然而,聂秋这次也一并记起了他说出这话时的神色,徐阆那时候眼神晦涩,不知是不是聂秋的错觉,他总觉得徐阆几欲落泪。

  可他偏偏是笑着的,说:“等我走后,如果你真有那么想知道,那就回到这里来吧。”

  这就是你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吗?聂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鹿角面具,如此想到。

  聂秋没有迟疑太久,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将含霜与饮火两柄刀放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那张鹿角面具,咔哒一声,重新戴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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