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浅无心
第55章
允漳满脑子想着治罪, 最好把许长延从那个位子上拉扯下来,让这个九龙卫首尊使别再那么风光那么碍眼。
他这次绝对不会搞错了。至于镇国公家的二公子,他完全可以等镇国公倒台了, 再把人弄到手, 等到那时候, 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重照有些忧心, 不是为自己, 而是忧心许长延。九龙卫因为历史遗留问题, 在文官官场上更是臭名昭著, 只是在皇上重视下有许多特权。看似权势滔天, 但好比是在风浪尖口,如履薄冰。
允漳一旦把此事闹大,定会掀起一阵撤裁九龙卫的奏折上书风波。皇上受到压力, 保不准真的会顺势打压九龙卫。
许长延神色沉默,重照内心十分担忧。
允漳心里得意,面上冷笑道:“知道怕了吧?你现在跪下给本王磕三个响头,跟本王道歉,本王就考虑放你一马。”
允漳看着许长延沉默不语, 心中窃喜更甚,自己终于找回了场子, 让对方难堪了。
他现在是唐亲王, 这些人,以后都该跪着求他饶命和怜悯。
他喜不自胜, 完全没注意到后头慢慢走来一个人。
允漳被忠心耿耿的幕僚给拉了一下,他转过头,猛然发现身侧三尺外无声无息站了个人,若不是对方面容和煦嘴角带笑, 允漳几乎要被吓倒在地。
路过的小太监、九龙卫使和允漳带来的人,都纷纷弯腰低头行礼以示恭敬,只是在来人的示意下不敢发出声音。两边红墙肃立,整个长长的宫道寂静无比。
许长延和重照低头拱手行礼。
虽然这人带着和煦的笑容,但历经三朝的他毕竟经很老了,原本俊美风流的面容上遍布皱纹。一双眼依然清明,如同大海一般具有包容万象的深度和广度。一身深色官服,罗纹细密,广袖垂立,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
允漳满心的惊喜被震惊的失态所掩盖,他低头慌乱行礼,险些被自己给绊倒。
“见过丞相大人。”
他与丞相虽有尊卑,但他身为皇子,也不敢在这位面前叫板。
历经三朝,先帝晚年将其提拔至丞相,更受惠帝招揽而婉拒,后还能在衡帝手下担任丞相数十年,作为文武百官之首,辅佐三任帝皇,信任荣宠从未衰减。
就是这数十年朝堂中建立的声望,足以让他站在超出平常人的高度。
丞相没什么架子,他甚至连个小太监都没让跟着,摆摆手让大家都起来,仿佛闲话家常一般说:“没想到竟在此处见着亲王殿下,可真是巧了。”
允漳的满脑子只想着打压九龙卫,只觉得不能错失这么好的机会,执拗着说:“许大人在此处轻蔑本王身份,见了本王,连行礼都没有。丞相大人明鉴,这般目无法纪,应当抓入牢房治罪严惩。”
丞相的背有些弯了,个子也不高,需得微微抬眼去看允漳。他闻言慢慢地往许长延那里走了几步,轻微地叹了口气,“我这义子,是有点不懂事。”
允漳愣了愣,义子?什么义子?
许长延为官已久,丞相却从未在金銮殿前亲切地称呼人家义子,凡见面就以官职相称,冷淡又疏离,也难怪允漳想不起来。此刻丞相又仿佛是自家长辈护犊子一般,亲昵又偏袒地说自家孩子只是不懂事。
丞相笑着说:“小孩子胡闹,王爷也别气着了。这太子的册封大典就要开始了,容老朽带着长延尽快往金銮殿去,免得耽误了好时辰。”
允漳愣了愣,丞相却有些责备地对许长延说:“还不快跟上来?耽误了时辰,惹了皇上生气,这罪过谁担得起?”
丞相说罢就负手往前走,两边无人敢拦,无人敢应答。
许长延拉起重照追上丞相的背影。
允漳看着他们就这么离开头也没回,他拦也拦不住,气得跺脚,脸都涨红了却又不敢当众骂人,硬生生憋了一肚子火,愤怒地走了。
走过一道门,丞相便往相反的方向去了,重照见到了他爹派来接他的人,许长延放心不下说:“我送你过去。”
重照说:“这次得多谢丞相大人解围。”
许长延回道:“你方才已经跟他说过了。不过你也别太在意,丞相做事随性所欲,他要做的事的道理,旁人摸不透的。宫禁森严,有问题回去再问我。”
时时刻刻想着把人拐回家,恨不得把人按在桌边看着人喝汤,许长延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重照点了点头,憋了片刻,说:“五皇子如今已经被册封为王爷,先别说我们之前就和他有过过节,你方才又得罪惹恼了他,他以后定会给你下绊子穿小鞋。”
许长延冷笑道:“那又如何?他这脑子,也能陷害到我?”
重照无奈地笑了笑,听着他冰冷的语气,想到许长延是皇室血脉,而允漳也是,两人也算是堂兄弟的关系,却跟个仇敌似的见面分外眼红。
在上官太傅学堂里学习的时候,当时也有好几个皇子,四五六七八几位皇子都在,不过六皇子是个痴傻的,大家都以取笑他为乐。皇子们学习平平,与他们相比,许长延才学最佳,但因为不在一处上习课,故而不熟。
但上官太傅对许长延这个门生最是赞赏,总把人挂在嘴巴,皇子们听多了,心里便羡慕嫉妒起来。
五皇子当时连四皇子都不如,六皇子是个痴傻的,相当于他是极差劲的了。现在允漳不过是仗着身份打压着人,想算计到许长延头上,得多活两世才行。
重照好奇问道:“如果丞相没来把你带走,你打算怎么做?若是跟允漳撕破脸,你们二人闹到皇上面前,你占不着道理,必定吃亏。”
许长延闻言皱起了眉头,宽袖在高台的风中微微浮动,他原本俊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勾唇嘲讽道:“一旦让皇上听到,五殿下逼迫我让我给他下跪磕头,你觉得皇上的心一定会偏向五殿下?”
重照愣了愣,看着他深不可测的凤眼,读不懂他眼中的深意。
许长延身上流的不是哪个寒门家的血,却是真正的大齐皇室血脉,衡帝心里跟明镜似的,对他可以打压可以冷落,但万不可折辱引人怨恨。衡帝知道了允漳的所作所为,并不会觉得许长延犯了大错。
这里面弯弯绕绕重照摸不清楚,许长延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袖角,“别多想了,都交给我。”
不远处传来飘渺的礼乐的声音,大齐文武百官站立在金銮殿前,天高气爽,气氛肃穆。小太子穿着端庄,稚嫩的小脸蛋上满是严肃的神色,他迈着小腿,走过长长的汉白玉阶。
一国天子萧元衡就站在汉白玉阶的尽头,担忧又欣慰地看着他最喜欢的小皇儿。
风雨数十载,仿佛在这一刻,他所担忧的惧怕的,二十余年前的噩梦,都消失不见,而一切就此尘埃落定。
重照在远处险些站废了双腿。
汉白玉阶很长,允琮走得慢,再加上繁文缛节,外头的典礼就花了一个时辰,等人进去了,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重照动了动泛酸的腿,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重照斜斜靠着柱子,他这个视角已经看不见允琮的影子了,便回了后宫找钟氏,只坐上一杯茶的时间,童宁忽然传消息过来说,唐亲王气急败坏地去找了皇帝,把许大人给告了。
原本就忧心着这件事的重照立即随童宁赶去了御书房。
允漳正当着六部尚书和丞相的面义正词严地指控许长延漠视朝纲礼法,藐视皇嗣胆大包天。
许长延身板跪得挺直,户部尚书轻轻摇了摇头,九龙卫手段雷厉风行不留人情面,但确实是做了许多对朝廷有益的事,不过看着唐亲王正值荣宠,皇上偏心,这位九龙卫尊使要遭殃了。
衡帝听了允漳的话,果然面色不虞,正要发话,外头通报昭侯来了。
衡帝让人进来,袖手而立的丞相大人忽然好奇地抬眼看过去。
殿内气氛还算平和,重照心里忐忑,衡帝却温和开口:“是重照啊,找朕有何事?”
重照说:“臣想给许大人求个情。”
衡帝微微挑眉,忽然说道:“朕想起来了,王庸多次向朕告病请辞,朕一直没同意。”
重照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说到这个,衡帝到底想说什么?
衡帝目光落在许长延身上,许长延跪姿一动不动,神情冷淡,看得他心里又多了几分怜惜。
毕竟是他亲弟弟的孩子,从小吃尽苦头,长大了跟长辈求个饶撒个娇也不会。
衡帝突然说:“那便由长延暂代大理寺卿一职,以后九龙卫的事,交由副使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
重照:???
许长延:两眼放光.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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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不管怎么说, 衡帝把这原本清清白白、好不容易从身世中摘干净的孩子给推到了九龙卫的泥潭中,让人委屈巴巴的,还差点被他这一点都不懂宽宥待人的糊涂儿子给欺负侮辱。
眼看着允漳已经是亲王了, 许长延还在九龙卫里摸爬滚打, 衡帝对这亲侄子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衡帝心里存了补偿怜惜的想法, 正好王庸请辞, 他无人可用, 长延的才学又极好, 可以去大理寺干着试试。
但是场中只有衡帝、丞相、许长延自己还有重照知道许长延的身份, 而且连许长延都摸不清衡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丞相都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来,大家纷纷都疑惑不解?
明明人家犯了错,怎么还升官了?
最错愕的莫过于允漳, 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衡帝才想起来,“哦,允漳,你也别生气了。好了, 无事便都下去吧,朕要去看看允琮了。”
许长延领命谢恩, 带着重照往外走, 等周围下人都散尽了,重照压低声音问:“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长延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 若是允漳告到皇上面前,并不会讨着好吗?”
重照点点头,“对,你说过。然后皇上真的没替他惩治你。这难道跟你……”
许长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压低声音说:“他是心有愧疚,允漳太猖狂了,于是提拔我来制压允漳的气焰,同时,让我以为他是在补偿我,让我对他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既想着利用我,又想着让我服服帖帖的,这是不可能的。”
许长延转过身,“你今日回国公府是吧,晚些可以来我房里问我。”
重照点头应下,没觉得哪里不对。等他从国公府里吃了晚饭回来,就一头钻进了许府。
长延在房里点了蜡烛,隔着窗纱都能感觉到屋内泛黄的蜡烛光,重照推门进去,许长延正坐在案桌前,一点点阅览卷宗,时不时做点批注。
许长延放下笔,站起身坐到了一旁的矮桌前,重照在他对面坐下,发现上面还铺了一层柔软的垫子,坐上去很舒服柔软。
重照说:“我看你在上头写字,你是在看什么吗?。”
许长延自嘲般笑了笑,“皇上提拔了我为大理寺卿,我交接过吏部后,明日就得去大理寺了。虽说不用立即上任了,但总归是要先把政务熟悉起来。”
许长延说完,发现重照没说话就看着他,眼神专注,许长延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重照怀念地说:“没,我就是想到以前在学堂的时候,每次太傅布置小测前,你都会认真习课。而我丢了课本就出门玩耍,等测完了,就抱着你痛哭流涕,考砸了觉得丢脸不敢跟任何一个小伙伴说,却喜欢对着你抱怨。”
重照忍不住露出一丝笑,“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对我有所企图了?”
许长延笑着说:“谁知道,也许是一见钟情吧?”
少年时有多信任依赖,后来决绝时就有多心狠坚定,若非重来一次的机会,便从此阴阳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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