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图南鲸
铁棍砸下来的黑影,骨头粉碎的声音,左手手腕断裂了地疼,他崩溃般地摇头,不停地道歉:“呜…… 我不要、先生我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
蒋云书不忍,但他必须要白糖亲眼看到,“白糖,没事的,看过来。”
白糖失神地抗拒了多久,蒋云书就安抚了多久,他看着白糖剧烈的应激反应,逐渐皱起了眉,原主给白糖带来的精神伤害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蒋云书不得不先做出一些动作来打破现在的僵局,他从箱子里拿出一根铁棍大力地扔进垃圾桶里,金属碰撞的闷响吓得白糖一抖,抬起眼睛茫然地看过来。
蒋云书见有反应,便再接再厉地扔了好几个,一声又一声的闷响回荡在空寂的黑夜里。
“白糖,” 蒋云书紧盯屋内缩成一团的 omega,声音平缓有力,“能看到吗?”
他搬起沉重的箱子,对白糖说,“白糖,看清楚了,要扔掉的是这些垃圾。” 说完,他手腕用力,箱子倾斜,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掉进了垃圾桶,一声声敲在白糖心上。
第9章 “你脚还要不要了!”
白糖身处光亮温暖的屋子里,怔怔地看着隐在黑暗一角的男人,之前那些伤害过他的工具倾泻而出,一个个地被丢弃在大垃圾桶里,突然一抹蓝光反光闪烁了一瞬,突兀又诡异。
白糖瞳孔一缩,仓皇地别过了脸,记忆如同夜晚的海水般,幽暗又咸涩地把他卷进海底。
“喂,白糖,” 蒋云苏坐在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指转着一副手铐,一颗蓝宝石闪瞬即逝,“爬过来。”
刚洗完澡的白糖只顿了一秒,随即熟练地双膝着地,爬到蒋云苏脚边。
蒋云苏勾着唇角看了眼跪着的 omega,施舍地动了动腿,白糖乖顺地用脸颊蹭了下蒋云苏的脚背,宛如一只缱绻撒娇的猫咪。
蒋云苏心情极好地把手铐拷在白糖手腕上,“怎么样?好看吗?”
白糖像犯人一样平举着手,他看到手铐的形状不是中规中矩的圆,而是带着边角的不规则图形,上面雕刻着漂亮的玫瑰花纹,玫瑰花中心赫然镶嵌着一颗绚丽夺目的蓝宝石。
“这颗蓝宝石可是我花了十几万拍卖下来的,手铐也是我亲自设计,” 蒋云苏洋洋自得地说,“纯银的,三个月了才做出来,戴在你手上是给你脸了,知道吗?”
不规则的贵金属铬得白糖手腕发红破皮,他垂着长而翘的睫毛道谢:“很漂亮…… 谢谢先生。”
后来在激烈粗暴的情事中,他不小心沾了一滴唾液在手铐上,然后被拷着挨了一顿打。
白糖抱着膝盖蜷在墙角,眼神发直呆愣了好久。
蒋云书看到白糖脚底的绷带染上了血,但他不敢贸然动作,因为现在的白糖很明显还处在急性应激反应中,任何一点外界的改变都会加重病情,引来更剧烈的反应,无论是他站起身走去沙发上坐着,抑或着只是换个姿势,更别说去触碰了。
蒋云书就这么一直维持单膝蹲着的姿势仔细观察白糖的表情,他认为白糖已经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了,而触发物就是那一箱工具。
但他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只是在大学有过心理相关的选修,他必须得尽早让白糖信任他,然后去进行心理治疗。
墙上的钟表分针足足走了二十多下,白糖冷透了的四肢才有了点知觉,神智开始回笼,视线慢慢重合,他的指尖动了动。
蒋云书的脚早麻了,偷摸着移了好几次重心,最后看白糖没反应,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白糖的眼珠子迟缓地转了下,那二十多分钟的他一片空白,只依稀听见在恍惚中有人低声和他说 “以后不会有人再打你了,不要怕”,重复了好几遍。
他把冷汗盈盈的脸从膝盖抬起,看到面前的alpha坐在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
记忆涌了进来,白糖的睫毛颤了下,宛如阳光下薄如蝉翼的蝴蝶翅膀。
他开始有点怀疑alpha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因为那个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男人怎么可能坐在地上快半小时只为等他,那个爱财如命、妄自尊大的蒋云苏怎么可能把自己引以为傲的设计品扔进垃圾桶?
还是说,这又是一个考验,一滴冷汗从脖颈流到锁骨,白糖的眼睛无神,是的,这一定又是个考验……
考验他在他 “失忆” 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真的听话,考验他有没有好好遵守以往定下的规矩,考验他有没有仗着他 “失忆” 就胡作非为。
虽然白糖恨不得把那些工具全都销毁扔掉,但他还不会傻到为了一己之欲而赌上他原本就艰苦的生活。
他哑着嗓子说:“先生…… 不能扔的。”
“嗯?” 蒋云书疑惑道。
白糖不敢再去看alpha的脸:“里面有个蓝宝石手铐…… 不能扔的。”
“不要了。” 蒋云书不假思索地表明态度,“来,抱你到沙发上,换个纱布。”
“但……” 白糖脸上混杂着新旧的泪痕,小心翼翼地说,“先生您说过,那颗蓝宝石您花了十多万,而且是您亲自设计的……”
蒋云书伸手的动作一顿,十几万?!他原来世界半年的工资?!打工人蒋医生迟疑了。
或许是蒋云书的表情太过于动摇,白糖重新垂下头,遮住了心如死灰的眼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垃圾桶,alpha 这些天子骄子怎么可能会去翻垃圾桶,那个爱钱的alpha怎么可能真的会舍得平白无故地扔掉十几万,原来……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蒋云苏是想看他浑身恶臭、满手秽物的样子吧,表面装作心疼,心里说不准在嘲笑他:“果然这个臭婊子只配去翻垃圾呢。”
白糖压抑着被那一箱子工具虐待过的恐惧,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个勉强的微笑,他撑住僵硬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懂事体贴地说:“先生,让我去帮您捡回来吧。”
蒋云书却一把把他抱起放到沙发上,“你坐着,我去捡。”
走动带起细微的风,让满身都是冷汗的白糖打了个哆嗦,衣服难受地粘在身上,他刚刚还坐过地板蹭过墙,澡白洗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脏兮兮的,蒋云苏竟然没有嫌弃地抱他了,白糖不可置信地望着alpha的下颚线,这怎么可能呢……
他并不觉得蒋云苏这种性格的人会为了单纯地戏弄自己而忍受到这种地步,明明之前只会把自己踹开,厌恶他弄脏了地板。
不过短短几秒没有让白糖思考的余地,眼见alpha转身就要走,他反射性地抓住蒋云书的衣角,恳求道:“先生,先生让我去捡吧……”
“说什么胡话,” 蒋云书皱着眉,往前走了一步,衣服的拉扯感顿时没了,他拿上一根扫把出门了,“你坐着,我很快就回来。”
白糖震惊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半晌没反应过来,他竟然被拒绝了…… 怎么可能呢…… 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让alpha走出这个门,不然会被惩罚的……!
白糖管不了那么多,他急切地下了地,光着脚朝即将踏出门口的蒋云书跑过去,抓住了alpha的大腿:“先生,先生我来吧求求您了…… 不能脏了先生的手。”
蒋云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赶紧把白糖抱起来,小声呵斥道:“你的脚,还要不要了!”
白糖被说得一个哆嗦,眼泪坠在尖细的下巴上,可怜兮兮地说:“我可以帮先生捡的……”
身心健康是蒋云书的底线,在没触及原则性问题之前,他可以无条件地顺着白糖,一步一步来,可一旦涉及到,他不会妥协。
而且就刚刚白糖的应激反应来看,那一箱工具很明显就是触发白糖 ptsd 的关键,他不可能再让白糖看到。
“不行,” 蒋云书看着已经红了一片的纱布,叹了口气,用哄周安的语气哄道,“乖,你脚受伤了,捡不了。”
“我、我可以的……” 白糖抖着手,小心地攥住了蒋云书的衣领,又惊又怕,仿佛不让他捡就会要他的命似的,他摇着头,抽噎着,语无伦次道,“不行,呜、不行…… 不捡先生会打我的、会打我……”
蒋云书一愣,眉头紧皱,笃定地说:“不会,我不会打你,以后都不会了。”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白糖,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灰败与绝望,抖得更厉害了。
蒋云书把白糖放在沙发上,一时之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没有几分钟,他就决定道:“那不捡了,我们不要了。”
伤害过白糖的东西,多少钱都不要了。
可这句话在白糖听来就是变相威胁,他唰地抬起头,苍白的嘴唇颤了颤:“…… 不行的先生,求求您了。”
蒋云书:“……”
他静下心来思考,现在的问题是,手铐是要捡的,但白糖不让他去捡,他不让白糖去捡……
突然灵光一闪,他在白糖惊异的眼神中,仿佛感叹自己蠢一样敲了下自己的脑袋,那找第三个人给他们捡不就好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物业:“喂你好,这边是 1507 号房,请问能给一下清洁阿姨的电话吗?”
很快,就有人按了门铃,蒋云书警告道:“白糖,你别再下地了啊。”
白糖不敢说话,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紧紧盯着去开门的 alpha,他看见蒋云苏礼貌地道谢,然后给了两张大钞给门外的人,门关上后,alpha 手里提着一个黑塑料袋,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那副蓝宝石手铐。
蒋云书站在离白糖几步远的地方,朝omega晃了下塑料袋,里面霎时传来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他眼里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说:“这下可以换绷带了吗白糖。”
第10章 “白糖,早上好。”
清晨,一束阳光透过时而被风吹起的窗帘缝隙打在地上,破碎地印出了金黄色窗户的模样,蒋云书似有所感地掀开了眼皮,迷蒙的视线逐渐重合,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的奇怪花纹,一动不动。
他的起床气还挺大的,但并不是指对别人发脾气,而是从睁眼开始到清醒的重启时间非常漫长,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看到了空空的玻璃橱柜,视线右移,一把铁锁挂在了第三个衣柜上。
蒋云书想了起来,这是昨晚他当着白糖的面锁上的。
昨天晚上换绷带时白糖全程怕得要命,哆嗦得连带着蒋云书的手都在抖,纱布绑了好几次才对准,蒋云书挺郁闷,回想了下自己的行为,也没想出哪里又吓到这个小祖宗了。
他想着白糖肯定不喜欢这间房,毕竟放过那些工具和发生过许多他不知道细节的噩梦,于是他把自己新买的床和简单收拾了下的房间让了出来。
虽说一开始白糖誓死不从,说什么都要睡在他脚边,一边用最害怕的表情一边说着最大胆的话。
但被蒋云书坚决地拒绝了四次之后,白糖就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默默地呆在一旁看他换了新床单,还记得当时白糖看他利索干净的动作时眼里还有些震惊。
“好了白糖,” 蒋云书把钥匙放在白糖的手心里,“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明天我喊家政来清一下这间房的东西,等你脚好了之后,再去购置一些你喜欢的家具。”
“不、不行的先生!” 白糖心里一个咯噔,“我……”
话没说完就被蒋云书打断了,“之前我们有请过家政吗?” 在印象里,这是蒋云书第二次打断别人讲话,他家教非常严厉,从小就被教要懂礼貌,要等人家说完话了才能讲,在他 5 岁那一年,因为打断了父亲,所以他被铁尺打了三十次手掌心。
白糖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连忙说:“有的!但联系方式在楼下的柜子里……”
蒋云书便又把他抱下了楼,白糖在众多柜子中准确地拉开了右边第三个,从里边掏出一张纸来,上面记录着几家家政公司的介绍和联系方式。
白糖很厉害,也很坚强,这是蒋云书和他相处了快两个星期得出的结论,在长期受到暴力虐待和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的压迫下,还能一个人把双层别墅的全部家务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把许多琐碎的事情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并且准确记得这些信息存放在哪。
这么大的工程量,一般人是做不来的,要是在一些行政岗位上,白糖的能力绝对不差。
受伤了也不喊疼,还能忍着痛跑来跑去…… 蒋云书转念一想,顿时不知什么心情了,也是,总是被打的话,最擅长的就是忍痛了吧。
重启完毕,他叹了一口气,坐起来把被子叠好,他看过和白糖的结婚证书,是在 3 年前的 4 月 17 号领的,距离现在快三年半了,蒋云书根本不敢想白糖这三年是怎么撑过来的,每天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如果把他换成白糖,蒋云书并不觉得自己会比白糖坚持得久。
而且,这种压抑的生活下,白糖的心思必定比常人更加细腻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胡思乱想、瞻前顾后,这也是为什么蒋云书把那间房唯一一把钥匙给白糖的原因。
蒋云书想慢慢地让白糖认识到,他也是有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的,在感到迷茫、害怕又或者是孤立无援的状况下,会有一个更安全更大的保护壳来让他避难。
蒋云书实在是怕白糖这根弦绷得太紧,最后 “啪” 地一声断了。
床头的鲜花还沾着露珠,蒋云书看了下时间,早上 6:47,距离闹钟响还有 13 分钟,他拉开米黄色的窗帘,一时间满屏的绿色撞进眼底,好几只麻雀扑腾着翅膀受惊飞走了,他看到有一截快伸进窗户的枝条,上面铺满了翠色的叶子,他伸手捻了下,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蒋云书洗漱过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看到白糖的房间门把手上孤零零地吊着把钥匙。
果然还是不敢收下吗,也不知道那小孩昨晚有没有睡床…… 他收回目光,正想下楼时,一声轻响,房门开了,白糖那张还带着一点潮红的脸从门口探了出来,到肩的中长发似乎已经整理过了,但有一撮特别顽强地翘着。
当他看到楼梯旁的蒋云书时瞬间清醒了,吓得手忙脚乱地想把门打开,却忘记了自己还在后头,门” 砰 “地一声撞到了头,白糖短促地啊了一声,“先、先生您醒了!”
“白糖,早上好。” 蒋云书打了招呼,声音舒缓得宛如一道清风,莫名地让白糖害怕的情绪减少了些,他忍不住轻笑了声,“揉揉头。”
曾经在市医院时,所有认识他的医生都说他的声音好听到病人都愿意多听几分钟唠叨,但可惜蒋医生话并不多。林医生为此还很吃醋,“啊烦死了,我们科新来的那个可爱护士总是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啊啊啊啊。”
白糖闻言一愣,刚醒的脑袋还很迟钝,懵懵地摸上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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