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桃/车厘子
“怎么了?”同伴扬声问。
“来人,快来人!”房中传来黎锦的叫喊,“我的胃好疼,麻烦,给我叫个医生!”
“胃疼?”左边的保镖看了同伴一眼,扬声骂道,“胃疼忍着!疼死了再说!”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响起比刚刚更加虚弱的呼救:“不……我受不了了……拜托……”
左边还要再骂,同伴却忽然“啧”了一声,低头道:“别喊了,去把管家叫来。”
“你……”左边不懂。
“你什么你,让你去就快去!”同伴低声喝道,“你没见管家对他是个什么态度?这人是咱们能得罪的?快去!”
左边醍醐灌顶,原地震惊三秒钟后,大气都不敢喘,一溜烟跑去找人了。
而剩下的这一个,左顾右盼半晌,终究是怕真出了事自己担不起责任,架不住黎锦的连番求救,掏出钥匙,插进了锁眼。
“咔……咔……”
两道门栓,每一道,都像把黎锦的心拧了个扣。他屏住呼吸,定定地望住门边。一秒,两秒……时间被等待拉扯得极为漫长,当一口气屏至极限,在他面前,那扇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就是现在!
黎锦一跃而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白瓷花瓶狠狠砸向来人后脑。正中!来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黎锦的长相,就重重被砸到在地。
房门大敞,走廊的灯光将门边映得透亮。黎锦蹲下身子,在这人身侧逐一摸索。他的手机并没有刻意隐藏,反倒大大方方放在裤子口袋。黎锦心头一喜,赶紧取了出来。
开屏拨号,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打给贺文正或者蒋劲,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下意识拨出了另外一串熟悉的号码。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国外吧……
指尖颤抖,不过几百克的手机,拿在手中竟然重逾千斤。他在门里听得清楚,知道管家很快会来,如果自己不趁这个空挡离开,也许就错过最佳时机。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这个电话打给此刻身在城中的蒋劲或贺文正,会有意义得多。
可是那又如何呢?
一整晚的故作镇定,到此刻,竟全都现出原形。
怕,其实他一直在害怕。
因为恐惧无济于事,所以强迫自己将这种无用的情绪弹压下去。可如今手机捧在手里,这种情绪竟再也压抑不住。
想马上听到他的声音——是的,我知道自己幼稚任性。
想听他跟自己说点什么,什么都好——对,这确实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浪费时间。
可我不在乎。
心思白费如何?逃不出去又如何?
如果命运之神玩恶作剧,那么今晚,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嘟……嘟……嘟……”
连串忙音,黎锦怔怔地注视着屏幕上的“正在接通”,心口就像坠了个千斤坠,随着时间渐久,一点一滴,往万丈深渊坠去。
突然,屏幕变了颜色。
电话竟在挂机前的最后一秒接通了!
“喂?”蹲得时间太长,小腿酸麻,这样失望与惊喜骤转,叫黎锦浑身一颤,竟直接跪坐在地上,“李奕衡?李奕衡!”
压低声音,语音颤抖,他努力忍住哭腔,叫李奕衡的名字。那边似乎也有所回应,可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刺啦”回响,竟一点也听不清晰。
黎锦心急不已,又叫了两声,手机从耳边拿下一看,该死,这里竟只有两格信号!
“李奕衡,听得到吗?”黎锦掩住听筒,希望将自己的声音更多得传递到那边,“我……我现在……”
他闭上眼睛,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大段搜索不到信号的空白。
这样也好,他想,这样也算听到了。
“李奕衡,那个,不好意思,我又被何二抓来了。”黎锦将手机贴在耳边,一边贴着墙根,小心不被发现,一边压低声音,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对电话那边通报自己的情况,“我被他们带出了城,现在在何氏旗下的……”
“有人吗?来人!”正当黎锦小心翼翼下到楼梯底部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夹杂着愠怒的大叫,“人都死哪儿去了!”
黎锦身子一震,放轻脚步快走几步,小心地退到楼梯侧面。
接着,头顶咚咚作响,何二怒气冲冲地跑了下来。
他醒了?
他怎么这时候醒了!
黎锦悄悄探出头,两人间隔不过二三米,客厅里点着水晶吊灯,灯下,何二赤着脚,身穿长跑睡衣,叉腰站在房间正中。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我叫你们没听到吗!”他大声咒骂,就像个胡乱发泄起床气的孩子一样在客厅中央跳脚。可任凭他再怎么吼再怎么闹,这样大的一间房子,始终没有人应声。
那些下人保镖都哪里去了?
此刻,黎锦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就算夜深,下人们都去睡觉了,可管家是24小时待命的啊。况且何二这么大声音,从楼上喊到楼下,就算是个聋子也该有反应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原本应该在这房间里的其他五人,莫名消失了。
想到这里,黎锦不由打了个冷战。
怪不得自己这一路下楼,竟没碰到半点阻碍。
可这些人去哪儿了呢?
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黎锦咬紧牙,悄悄往楼梯阴影里躲了躲。
何二跳完脚,还是找不着人,简直气得冒烟。他生气,那是必然要发泄的,找不着人发泄,就只能往东西上使劲。霎时间,只听客厅里齐了咣当,瓷花瓶与雕花座钟倒了一地,摆在茶几上那一副上等钧窑茶杯,竟没一个是囫囵个的。
黎锦竖耳朵听着,心里暗道,败家,真败家。
发泄完了,何二偃旗息鼓,转过身,垂头丧气地往楼上走。可就在转身的刹那,门铃响了。
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去。
门没锁,一扳扶手就能进来。可门外那人仿佛十分恪守礼节,竟无比执着地一次又一次按着门铃。何二像是魇住了,保持着那一个姿势,呆呆地看了门口半晌,才扬声问:“君锡,是你吗?”
无人应答,作为回应的,是又一段铃声。
何二迟疑着转过身,顿顿错错地走了过去,试探着,将门敞开了一条缝。
“阿舒?”
☆、第一百九十七章
城中,HM公司驻地。
黎明前几小时,原本是这座大楼最安静的时候。在这个时间段,原本加班的人也陆续结束手头的工作,赶在新一个工作日开始之前休息片刻。可今晚,对于许多人而言,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李先生,”封闭的上行电梯里,特助一边翻动着自己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一边用最快语速向李奕衡汇报,“蒋先生的人说,看到舒慕的车在两小时前出城,往A市方向去。据目击者说,黎先生并不在那辆车里。”
刚下飞机,李奕衡就以最快速度自机场赶回城中。凌晨的道路上车辆稀少,原本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仅用二十分钟就飞奔而至。但这在李奕衡眼中,还是太慢了。
二十分钟……一颗子弹穿透人的心脏,连两秒钟都不需要,何况二十分钟!
“叫咱们的人追上去,同时从反方向派人拦截。”李奕衡低下头,匆匆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在他的邮箱里,有一封邮件,显示发送时间是昨天上午九点。
邮件的标题很简单——“录音”。打开邮件正文,只有一份附件。
是黄二子拼死保护的那份录音,录音中,昭示了谁才是杀害柯远的真凶。
而黎锦为保万无一失,将这份录音发给了自己。
李奕衡没能及时看到。
他在上飞机的前一刻才发现了这份邮件,匆匆听过后,只觉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
如果何悦笙正是因此抓捕黎锦,那么这次,黎锦恐怕在劫难逃。
要救人,只能赶在何悦笙下手之前。
他已经没有时间可耽搁了!
“叮咚。”
电梯到达,李奕衡冷冷地将手机递给特助,径直走了出去。
HM总裁办公室外已经候着四五个人。
为首那个三十多岁,是李奕衡这些年颇为器重的一个下属。见到老板,他整整西装领口,迎上来道:“凌小姐的状态还好,现在在会客室等您。”
得知黎锦被何氏带走后,李奕衡发出的第一个命令并不是全城搜索黎锦,而是叫人立即把舒慕控制起来。何悦笙对舒慕的执着人所共知,要逼他就范,控制舒慕是最简单易行的办法。
可当李氏的人赶到HM公司时,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唯有舒慕的得力助手凌静小姐被缚住手脚,塞在桌子下面动弹不得。
众人赶紧给她松绑,但问到舒慕去向,她却一言不发。
无法,李奕衡只得亲自会会这位秘书小姐。
会客室内,凌静手持水杯,正独自坐在沙发中央发呆。李奕衡屏退左右,走到会客室门口,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敞开的木门。
凌静抬起头,看清李奕衡的刹那,她的脸上露出了交杂着苦涩与嘲讽的笑容。
严格来讲,他们并不算陌生人。
柯远还活着的时候,凌静是他的得力助手。二人双剑合璧,可谓战无不胜。彼时李奕衡与柯远还没陷入那长达一年的冷战,因此二人颇见过几次面。李奕衡未言及真名,以柯远的好友自居,因此凌静对他的印象极好,还开玩笑说以后找男友就要像他这样。
谁想到世事经年,再相见,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李奕衡走进屋中,顺手关上木门。未及开口,凌静先道:“我不知道舒慕去了哪里。”
李奕衡睫毛轻颤,有些意外。
“他叫人把我绑起来后就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问我也没用。”凌静垂下眼帘,淡淡说道。
“那么,黎锦在哪里?”李奕衡心下了然,问了另一个问题。
凌静抽紧手指,扭过头去。
李奕衡便知道,凌静必定一清二楚,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而已。
他叹了一声,斜倚在桌旁,轻声问道:“你不能说?”
凌静抿住嘴唇,仍旧不语。
“凌静,不用害怕。如果你有什么顾虑,大可以告诉我,我发誓就算这件事再难,我也会为你做到。”李奕衡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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