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薄桃
教授们心里十分惋惜，但又理解尊重他的选择。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个强大的异能者，也就是现在基地令人崇拜敬畏的司指挥。
他们很感激司指挥的照顾，竭力想为基地发展做些什么，可一直都有不少人觉得他们是浪费粮食，没必要搞什么研究，想要取消研究所，减少他们的经费。
负责机械这一块的严教授脸色无奈愧疚地说：“研究所的人也努力尝试过，可我们空有图纸知道解决办法，却束手无策……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脑子里再多机械知识，工业生产链跟不上也没用。”
严教授神情愁云惨淡，叹气道：“基地现在需要的螺丝都是靠人工制作的，耗时精度都不行，大型发电机轴承的精度要求非常高，基地缺少大型数控加工机器，直接一点说就算不缺机器，以基地的条件也无法运转的了……末世前大型发电机的轴承还是国外进口的，基地想找回发电机对应的轴承，还不如去外面搜寻物资，找到一台新发电机来得容易。”
曹雷彭十分不满，怒拍桌子道：“基地给研究所提供那么多资源，怎么连个发电机都修不好？！要是这样下去，科研所的经费减少一半！反正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就留下几个会修汽车路灯的人就行了！”
这一番近乎轻蔑随意的话令严教授等人心里叹息麻木。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了，换个乐观的角度想，不要研究所，直接当个修汽车路灯工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曹首领这样直接说出来的话，不仅是他的心里话，更是大部分基地人所想，他们早就想缩减研究所开支，让更多劳动力去开垦土地种植粮食、外出搜寻物资、杀丧尸。
只是可惜了研究所那些聪慧的年轻人，可惜他们这些教授一身所学不能传承下去。
末世动荡许多人类文明珍贵的书籍都毁于一旦，末世后出生的新生代没有受过教育，奔波于生存都是文盲，他们担心哪怕人类战胜了丧尸，人类的文明出现断层，要弥补回来需要付出千倍百倍的力气。
科研所几位老教授垂头丧气，没有反驳曹首领的话，沉默而无力。
会议桌上的其他人已经商讨下一个话题了，并没有一个人表示关心反对。
司淮西曲指轻压眉心，海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晦涩，语气冷淡地说：“距基地75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废弃的电脑城，以前作为大型电子产品商场一般配有商用的发电机，我去拿回来，发电机过了那么久不一定运行得了，但零件很大程度是完整的，到时麻烦研究所的几位教授看一下。”
研究所等几位教授纷纷点头，积极地说道：“放心，司指挥，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一定会努力修好的！”
曹雷彭眉头一皱，眼神不满地看向研究所的那些人，又暗叹了一口气，担忧地看着一旁习惯了处理研究所这烂摊子的司淮西。
本当初还是看在司淮西的面子留下，但研究所对于基地来说实在是累赘，泸城基地虽然比其他基地好，能勉强维持温饱，但仍然许多物资奇缺，根本供不上研究所的研究，许多经费其实都是司淮西私下给的。
曹雷彭一直不赞同司淮西养着这些人，这次他打算趁着这一个机会替司淮西做这个恶人。
他当司淮西是关照的弟弟，可以托付信任的后辈。
当初他就对错信了前首领，差点害了司淮西感到极度愧疚，幸好司淮西隐藏了实力，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解决了前首领以及他意图不轨的儿子，那时候曹雷彭隐约察觉到司淮西无与伦比的天赋。
相比之下曹雷彭都是个四十七岁，快五十岁的人了，从青年时候目睹了和平年代丧尸爆发，一路经历了无数生死磨难，而且他还是个罕见的雷系异能者，放眼世界八阶雷系异能者都算是个不弱的强者了。
异能到了高阶升级翻倍的难，几年都难升一级，从七阶到八阶，他期间吸收了十几颗高阶雷系结晶，也熬了五年半的时间才升到八阶。
在两年前，司淮西那时候才几岁，刚成年没多久吧，才19出头，就让曹雷彭心惊难以置信，司淮西表现出来的实力隐约超过他了，他甚至对激怒中实力大开的司淮西升起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畏惧。
前首领死后，本来基地首领的位置都是给他当的，但司淮西说要专心研究升级异能。
曹雷彭为了给司淮西管好泸城基地当个后盾，也只能无奈地硬着头皮上成了泸城基地的新首领，但还是劝服让司淮西当了基地的指挥。
但司淮西耗费了太多无用的精力于研究所上，以他的天赋不该浪费这些落后的地方。
在曹雷彭这个前辈看来，司淮西这个末世之后出生的孩子总是对和平年代以及那时候的科技抱有某种天真的向往，的确科技带来许多便利，在末世通讯器和汽车等科技工业产物仍然基地所需的用品。
但这些只是辅助工具，末世最重要的还是异能者。
连曹雷彭都无法阻挡这个末世时代的洪流，飞机大炮在丧尸面前成了一堆废铁。
丧尸鸟轻而易举地破坏脆弱的飞机外壳，要是真的乘坐飞机穿越末世的高空，最后只能落得机毁人亡的下场。
末世的天空、海洋已经成为人类的禁地。
人类只能卷缩在小小的基地里，占据原本属于人类百分之一的领土苟延残喘。
底层的末世民众并不清楚世界还剩下多少人类活着，他们也不关心，能活过一天算一天。
由于真实的数值太过残忍绝望，上层的人干脆隐瞒下来，仅有极少数的异能者知道。
原本末世前的人口八十多亿。
末世经过三十年，人类只剩一亿多。
死去的人类真的死了还好，要是剩下八十亿的丧尸，这个数字令人感到灵魂深处的无助绝望。
这就意味着一个人类可能要对付八个丧尸，而且丧尸还在不断地进化，由于丧尸的基数庞大，出现异能丧尸的概率更大。
曹雷彭也是成了泸城基地的首领后才知道，可知道后他连续几晚都睡不着，面容憔悴满脸胡渣，挠破头都想不出破局的方法。
他心里压力太大，去告知司淮西，可没想到司淮西比他冷静得多，似乎一早就知道这个现实。
他说：“半年前就知道了。”
曹雷彭有些张口结舌，问司淮西：“那你怎么还能那么冷静？”
曹雷彭依稀还记得当初司淮西稚气年轻的面孔，海蓝色的眼眸带着点年轻人的朝气明亮，还不像现在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司淮西笑着对他说：“无论知不知道，我们都会杀丧尸，要不就被丧尸杀，只要我们杀光最后一只丧尸，我们就能结束末世，而且我还没遇到过我杀不了的丧尸……”
听着那么嚣张狂妄的一句话，要是换做其他年轻人身上，只觉得自大可笑，可换做司淮西身上，曹雷彭莫名地就相信了。
司淮西接着还说：“我也从未冷静过，我清楚地知道人类还有最后一丝机会。”
蓦然深沉的海蓝色眼眸划过一道锋利的野心，像草原里即将扑向猎物的凶猛强壮的雄狮，蓄力结实的爪牙躲在草丛里等待时机到来一触即发。
当时让曹雷彭心里重燃起了希望，对这个年轻人的未来感到无比的期待。
回到会议室。
对于司淮西提议去七十多公里外的电脑城取发电机的提议，曹雷彭表示不赞同。
且不说他也是对司淮西的实力有信心，但这个问题不该由他解决，研究所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另一方面出于基地成员安全着想，那个电脑城经过三十年都没人进去搜刮物资，肯定不是没有人贪心过里面的物资，但去过的人都有去无回，这个电脑城没那么简单。
曹雷彭决定做这个黑脸，拒绝道：“不行，电脑城那个位置我也知道，那么多年没清理过丧尸，难保里面不会出现高阶丧尸，总而言之我作为基地的首领，认为这件事风险太大不值得冒险！”
说完曹雷彭还怕司淮西反对，表情异常严肃地看着他，气氛变得格外凝重。
一时间会议上的人面面相觑，被这凝重的气氛弄得不敢说话，还以为曹首领和司指挥之间闹矛盾了。
司淮西眉头轻皱了一下，弯曲着手指顶着下颌，眼眸低垂沉思，语气平淡地说：“严教授，你能说一下基地仅剩下四台的发电机使用了多久吗？”
曹首领沉默皱眉。
严教授察觉到泸城基地两个最高领导之间紧绷的气氛，可想想基地那些旧得报废，但为了供应基地日常所需，还是逞强修修补补硬是用下去的机器。
严教授低眉沮丧地说：“有两台都用了二十多年高龄，有一台也用了十六年，只有一台比较新的，是基地外出搜索物资队五年前找到的，当时内部零件生锈发电机运转不了，还是我们研究所修了三个月，最后才能用上。”
说完严教授无奈道：“曹首领，不是我们不想修，而是发电机实在是我们修了又修，以前轴承就因为过度使用疲劳断裂过一次，我们自己烧铁水重新粘合好断裂口，又手工打磨过才勉强让发电机重新运转起来。”
“但由于手工操作精度无法达到机器那么精准，所以发电机运作时产生的震动会影响到各个零件，这一次轴承直接断裂成几块，哪怕我们研究所找材料重新焊在一起，金属材料内部早就发生了变形内裂，一启动轴承支持不了多久就又裂开了……”
司淮西眼眸冷锐，继续问道：“胡教授，泸城基地里面还剩下多少台车？”
胡教授末世前是搞汽车工业设计的，理所当然来到泸城基地后管起了汽车，平时的维修改装都是胡教授动手做，平日里最爱惜基地车辆的就是他，要是有人随意触碰基地的车，哪怕是异能者，胡教授都会怒气冲天破口大骂，向领导投诉。
对于司淮西的提问，胡教授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二十六台，两台大型货车，六台中型货车，三台面包车，十一台私家小汽车，还有四台三轮车，司指挥你放一万个心，我老胡对这些宝贵车比对亲儿子还好，平时闲来无事就把它们擦得油光发亮！”
司淮西轻点头，眼眸却依旧沉重：“胡教授对基地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我也是看在眼里，胡教授将这些车保养得很好，但我想问一句，还剩几台能使用？”
胡教授突然愣住，支支吾吾了一会，轰然泄气地弯着腰，愧疚道：“我老胡对不起基地，二十六台车其实只剩下九台完好，其中能开出去的货车只剩下两台，其他都是放在仓库里，或多或少有些毛病，能勉强开得动但不安全，我都不让基地的人开出去。”
司淮西眼底了然。
可会议上却被胡教授这一番话引起轩然大波。
货车才是基地最需要的车辆，体型大运输货物多，遇到一些低阶的丧尸，甚至可以开足马力直接碾压过去，异能者小队外出第一选择申请都是开这种车，但胡教授对于这种车很宝贵，平时管得严，除非是基地大规模的外出运输任务，不然都不会让异能者小队开这种车离开。
现在说不给他们开这种车，是因为胡教授没保管好，才让基地没车用？
其中一个异能者外出物资队的队长章荣忽然站起身，指着胡教授的鼻子生气骂道：“老胡！你这是怎么回事？车都修不好，基地养你简直是浪费粮食！亏我当初还帮你说了几句好话，让其他异能小队的成员不要为你斤斤计较的脾气较真！”
同在会议桌上几支异能者队伍的队长也纷纷表示指责胡教授的失职。
“怎么回事的？科研所干脆关掉算了，反正做什么都没用！”
“连个车都修不好，亏老子跑出去拼死拼活杀丧尸，最后还要养活你这样没用的老废物！”
“曹首领，你打算如何处置老胡？”
责骂声群情激昂，陷入舆论中的胡教授低垂着头，肩膀颤抖，手指紧抓着灰黑的裤子，看不出脸色。
坐在一角的陈温嘴角带笑，看着这一幕基地幸存人类之间恶语相向的人性丑陋画面，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兴致盎然的光。
司淮西眸光冷了冷，在那些一面倒的谴责声中，突兀地插话道：“我说出这一现象，并不是想追责声讨谁？事实上我还要感谢严教授和胡教授，要不是他们竭力维护基地的设备，恐怕基地早就停止了运转，回到原始古代没电没车的状况。”
胡教授是个倔强老头了，被会议上那些人大骂侮辱时没有哭，反而在司淮西替他说话时，眼眶就涌出泪水。
抹掉眼泪，胡教授声音沙哑地说：“司指挥，谢谢你帮我们几个老头那么多，我也不说别的，既然他们都觉得我没用了，管不好基地的车，干脆我也不拖累你们了，我老胡不像异能者那么厉害，就是破修车的，我离开基地好了，反正我也活够了。”
刚才还在出言相逼的人，听到胡教授真的宁愿离开基地，也不管这些事了，脸色变得相觑复杂。
本该庆幸基地少了个吃白饭的人可胡教授修车的技术可是基地最好的，这样想想他走了后谁来修车，又开始感到有些懊悔，觉得这个倔强老头真是不懂事。
司淮西沉声道：“胡教授不用走，相反我有些事想和各个异能者队长谈谈。”
暴脾气的李队长立刻反问道：“谈什么？！司指挥，你是想为这个没用的糟老头子说话吧！”
胡教授看到一直照顾他们几个老家伙的司指挥，为因为他这个老头被基地其他的人吼，气得他瞪眼道：“不用帮我说话了，大不了一死，反正我也受够了，天天为了修那些被开到报废的车，到处找替换的材料，活得像孙子还不如干脆点！”
司淮西拿出几张检修单，分别递给了几位异能者队长，眼眸冷静地说：“我看过大部分异能者小队的车辆检修单，李队申请使用的车辆，基本上每次任务归来车辆都会有一定程度损伤，车头灯坏了两次，轮胎破了三次，油箱漏了一次，曾经还有一次车头撞变形，使得一台中型货车彻底报废。”
“其余小队，郑队的丢弃过一次基地的车辆，章荣队长的还好，只是废的轮胎比较多……”
李队愤怒道：“那又如何？司指挥，我虽然尊敬你，但我们异能者同样是在外面拼死拼活打丧尸，不就是弄坏了几台车，找人修好就行啦，你难道还要抓这种小问题找我算账？！”
其他异能者队长撇撇嘴不以为然，他们有时候为了避免下车杀丧尸危险，直接暴力开车撞上去，车辆损坏是正常的事，反正任务完成，物资也运回来了。
司淮西眸光凌厉：“要是我要找你算账，就把废弃了一台车和那么多零件的账单扔在你头上！你知道一台货车，比你当初任务运回来的一趟物资还要珍贵吗？！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我甚至要跑到北方的基地，用六阶晶石换了一台车和其他杂七杂八修车所需的零件，废了我多大的功夫！”
李队眼神惊诧，这可是六阶晶石呀，换成粮食都可以让基地三十多万人吃一个月了，缓缓吐出一句骂娘：“司指挥，你该不会是被骗了吧，不就是车吗？到外面捡就好啦。”
司淮西眉头紧皱道：“那你给我找！”
李队很想倔着脖子，大喊找给司指挥看，但他自己也清楚，荒野连好一点的易拉罐都被捡走了，更何况一整台车，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了。
李队努了努嘴，撇过头没说话。
司淮西才冷下脸，继续说：“自末世开启后，无论是华国还是国外的工业全部停产，所有车辆、发电机等工业品基本是三十年前生产的，经过那么多年能用的已经所剩无几……等到全部报废的一天，没了供电，丧尸夜袭基地，我们拿什么来照明？没了车辆，我们只能徒步走去各个基地交换物资，但我们又怎么带回那么多物资？”
“没有物资我们又怎么养活基地那么多人口？没有人口我们基地又怎么能种植粮食，你们可以认为自己是异能者，去到哪个基地都有人收容你们，但要是基地没了普通人，只靠着少部分的异能者，能承担基地运转所需的各种繁琐的事务吗？！”
“你们只看到研究所一年耗费了基地多少粮食，却没看到研究所为基地省下了多少粮食，要不是研究所几位老教授齐心协力维持基地的运转，你们还能过上末世前灯火通明能饱腹的日子吗？在夜晚被入侵丧尸毁掉的基地可不在少数……”
“我留下研究所，并不是想包庇谁，只是摸索着基地未来的路。”
司淮西意义深远的话令不少人沉默反思。
可也有部分异能者自持高高在上的身份，倨傲地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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