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秋烟雨
第二日上衙,楚霄云安排了当日事务,确定除了在逃的两名械斗参与者,其余人均已归案。衙门缉拿的告示贴了出去,没有具体线索前也不用外出抓捕,目前手上算是没什么紧要的事,难得他可以在捕房里歇歇脚。
在捕房巡查一圈,看到大家都在各司其职,也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决定利用这点空闲时间去后院看看苏文父子。
他泡了一壶茶,把小家伙从苏文手中抱走放进摇篮里,递给苏文一杯:“以往都是文文给为夫泡茶,今儿得闲,尝尝为夫的手艺。”
苏文抿嘴笑了笑,接过茶杯,浅饮了一口。
楚霄云也笑了,他端起杯子,饮下自己亲手泡的茶。茶水在唇齿间环绕,还没来得及咽下,就有捕快急匆匆跑来:“捕头,有人来县衙报官,说他父亲外出营商,本来在三日前就该归家,却至今未归。”
楚霄云含在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呛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食用愉快。
第132章 商人案(2)
有了新的案情, 楚霄云的休闲时光自然到此结束。他放下茶杯,用手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对前来汇报的捕快道:“把报官之人请到廨房, 我随后就来。”
“是。”捕快匆匆离去。
楚霄云转而对苏文道:“看来今天又没时间陪我的小夫郎饮茶了。”
苏文上前给楚霄云理了理皂服的衣襟:“没事儿的, 我知道你忙。等夫君忙完, 我们再一起饮茶。”
把苏文搂在怀里抱了抱,又亲了亲摇篮里的小家伙, 楚霄云潇洒道:“走啦。”
在主位落座,楚霄云望向桌案对面站着的青年, 和蔼地道:“是你的报的官?你父亲是怎么个状况,详细点说。”
“是的,差爷。”那青年恭敬地行了个礼,从头道来,“小人名叫魏塬,十日前我爹爹魏塘去庆州府送货, 路途往来五日,两日时间在庆州府交货和购置所需之物。按照父亲出发前的规划, 在三日前就该回来,然而至今未归。起初我们以为父亲有事耽搁了, 晚一两日便归,但如今已经过了三日,母亲的心绪越来越不宁, 我也担心父亲是否遭遇了什么危险,还望差爷帮忙寻找, 确认父亲平安。”
楚霄云想了想问:“你父亲此去庆州府,带了价值几许的货物?”
“回差爷,钱货一起, 应有五十两有余。”魏塬答道。
五两银子就是一户普通百姓家庭一年的花销,五十两银子足够十户人家一年的花销,如果这位青年父亲的钱财外露,被人觊觎……楚霄云叹了口气,谋财害命,从来都是相生相伴的。如果真是这样,这十有八九人是不在了。
“这样,你先把你父亲这趟外出送货的地点,所带之钱物写一个清单交给我,越快越好。”楚霄云道,“写两份。”
“是。”魏塬虽不明白为什么要写两份,但涉及父亲安危,还是赶紧应声。
“外面候着吧,我带人随你去你家里一趟,再与你母亲了解下情况。”楚霄云与魏塬交谈完,点了人手随自己一起去魏塬家。
去的路上,一路遇见的百姓见魏塬一个百姓身旁跟着一队捕快,以为他除了什么事,不停的朝他们张望。魏塬也被看得有些手脚无措,忍不住几次回头瞧楚霄云身后。
这楚捕头不过是去自家找母亲问几句话,为何要带这么多人?
其实不仅魏塬不解,随行的捕快们也不太明白。只有对楚霄云言听计从的王三强对众人的目光熟视无睹,只顾走自己的路。
魏塬家位于和静县城一处内巷,院子宽阔,房舍严整,一看就是一户比较殷实的人家。不临街,少了商业气息,却更显得主人家境条件比较优渥,不然置业的时候屋主一介商贾不会选择这样清幽的环境。
楚霄云进入魏家之后,一路走来,得出这样的感受。
进了家门,魏塬把楚霄云引到花厅之后,把母亲请了出来。楚霄云左右看了看:“你们家没有别人了?”
这么大的一座院子如果只住两人的话,那也太过空旷和冷清了。上一次他产生这种感觉的,还是顾府。当然,这魏家远不能与顾府相提并论,就是这种冷清的感觉有那么点像。
魏塬道:“我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内人在里面带孩子,也要叫她吗?”
“你孩子多大了?”楚霄云问。
“大的两岁,小的刚刚生产不久,尚未及两月。”魏塬答道。
“哦,那就不用了。”楚霄云道,随口问了一句,“没有人帮着照看孩子?”
“母亲闲暇时会帮着内人照看孩子。”魏塬又道。
看来是没有丫鬟之类的帮忙了。楚霄云点点头:“记得我刚才对你的交代。”
魏塬告辞一声离开,去抄他父亲此次外出所带的钱货的清单和送货地址。他的母亲目送魏塬离开后,对楚霄云道:“如今家道贫寒,让楚捕头见笑了。”
“哪里哪里。”楚霄云连连摆手,然后听到“如今家道贫寒”,思维在这句话上停留了一下。看着这偌大的院子,都能说出“贫寒”二字,想来此前应当是富裕的了,遂接话道,“看贵府院落大气,还颇具文雅之风,想必以前家境是很殷实的了。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魏母勉强笑了一下:“去岁老爷与犬子先后失职,失去了收入来源,家里请的几个干活妈子小厮都辞退了。”
魏塘不是自己在营商吗?怎么会有失职一说?
好似看出了楚霄云的疑虑,魏母解释道:“去年之前,我家老爷一直都是帮别人打理生意,做掌柜。都是帮被人做工的,只是做得不错,收入尚可罢了。儿子也是一起。后来……”
魏母说到这里停顿了良久,后面的话想必难以启齿。不过听了前面魏母所言,楚霄云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魏塘就相当于自己前世那种大公司的高管,平日里收入虽丰,但一旦在公司失势,也是分分钟被扫地出门的。老爹都走了,平日里仰仗父亲庇佑的儿子没了遮挡,不管是主动也好,还是被动也好,离开也就不足为奇。听魏塬说他小的那个孩子如今才两月不到,家里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他失职之时,可能正是妻子怀孕之时,很大可能也是被迫离开。
想到这里,楚霄云也是不甚唏嘘。
这事既然是别人的伤心事,又与案子无关,自己也没有必要去提及,于是转移话题道:“不知魏掌柜现在是做什么营商?”
“因为以前做的那一行里,很多都是以前东家的人脉,你离开了,人家还要跟以前的东家做生意,即便以前有些交情,人家也不认你。去岁我家老爷失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生计;又拉不下身段去做小买卖,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赋闲在家里。直到去年快年底了,看着媳妇肚子越来越大,家里又要添张嘴,这才下定决定去干以前的行当。”
“以前我家老爷是布行的掌柜,经营的都是贵货,他的眼光被以前给养刁了,自己开店他也进贵货。自己开店,成本投入大不说,新店又没有稳定的顾客,销量肯定不好,这货拿得少,价格自然也就高了。拿货的价高,卖价自然也高,这样一来,光顾的客人肯定就更少了。加上贵货本来的客源也有限,人家为什么不去那些老字号的店,来光顾你的新店呢?总之那段时间家里特别难……”
大概是终于找到个人倾述了,魏母诉说着过去那一年的艰辛,特别的动情。楚霄云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那后来呢?”
看来能做一个好的高管,并不一定都适合做老板。前世的时候他在网络上经常看到网友吐槽,说那些高管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自立门户。前世的他也不明白,不过这一世,从魏塘身上,他算是明白了个大概。
“后来碰到以前东家……”魏母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嗯,以前的另一个东家,她的绣品生意做得很好,听说了我家老爷的遭遇,见我们生计困难,就伸手帮了我们一把。好在我家老爷进的都是贵货,也符合她的用料需求,她就说和我们家老爷合作,她消耗我们的布匹绸缎,我们把她绣坊的绣品送到各处经营的店铺。”
“说是合作,我们内心也都知道,她是帮了我们一把。她那么大的消耗量,要是自己去织坊拿,肯定比我们拿货的价格都便宜,更别说卖的价格了。”
“她还说,我们老爷光靠给她送货的跑路钱,也挣不了多少,又给我家老爷指了另一条路,经营和静县的土特产。她说京城的达官贵人,和各州府的大户人家都特别喜欢各地的山野佳珍。我家老爷听了她的话,就在和静县搜罗了一批山野佳珍去京城跑了一趟。围了囤货,还把此前租来开布匹店荒废了的铺子利用起来了。”
“虽说老爷之前眼高手低,布匹绸缎生意差点砸了,但毕竟那么多年的经营能力还在。他拿着那批山货在京城跑了一趟,找到了固定的买主,还签了后面供货的契约。山货这方面做得好了,渐渐的附近的州县也有了买家,家里的情况这才渐渐好转起来。”
“这次老爷就是去庆州府送货,说好了七日便回的,但比约定的时间过了三日,老爷还没有回……”魏母说着忍不住声音开始硬咽,“这家里的日子才有起色,老爷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魏氏最终忍不住掩面哭泣。
魏塬这时写好父亲此次出行携带的钱物清单出来交给楚霄云,见到母亲在哭,走过去抱住母亲安抚道:“母亲不要多想,爹爹可能是生意上的事在哪里耽搁了。”
待魏母渐渐平静下来,魏塬才转向楚霄云道:“家父之事就有劳楚捕头了。”
楚霄云这时正好看完魏塬卷写的清单,应道:“这是衙门分内之事,楚某自当竭尽所能。不知魏掌柜临行前可有与你们说起,他走水路还是陆路?”
魏塬道:“家父虽然有些晕船,但为了节省路资,有水路的地方都是走水路,而且水路带货量还大。”
目前改了街的情况基本上都了解了,楚霄云带着魏塬卷写的清单与魏家母子告辞:“不管是有是事情需要与你们确定还是有了消息,我们都会通知你们的。”
出了魏家,楚霄云将其中一份清单递给身旁的王三强,并吩咐道,“拿着这分清单带人去清单上写的几个地方走一趟,看看魏塘送货送到了没有,几时送到的,所送的货物是否符合。快去快回。”
“是,捕头。”王三强带了一个捕快领命而去。虽然私下里他总是哥长哥短的,但在捕房,规矩还是分得很清楚。
王三强走后,楚霄云让另外四个跟着自己的捕快上红河码头打探魏塘出行情况。这时跟着的几个捕快才有点明白,为什么去魏家问个话,捕头就要带这么人。
第133章 商人案(3)
人撒了出去, 楚霄云自己也没闲着,到处走访码头的船工询问有没有见到魏塘其人。楚霄云将此前魏塬对魏塘的描述逐一向他询问的船工描述,可惜没有一个人有印象, 更没人承认载过魏塘出行。
来去都无。
直到下午快放衙的时候, 楚霄云集合了下属, 众人均是摇头,没有任何收获。
楚霄云望了望眼前因天色渐晚开始归于平静的码头, 不知是大家都没见过,还是描述得不够具象, 所以船工们想不起来。想了想才觉得失策,应该给魏塘画个像的。
想到这里,楚霄云让其余诸人先回了衙门,自己赶往魏家询问魏塘画像。若是没有,他就赶鸭子上阵,看看能不能通过魏塬的描述画出来。
没想到魏家还真有魏塘画像, 这画像比他从电视上看的那种告示图可逼真多了,一楚霄云浅薄的国画知识来看, 这应该是工笔。这种程度的画像自己是临摹不来的。楚霄云想了想只能向魏塬求助:“你可知哪里有画师?”
魏塬问道:“不知楚捕头找画师何事?”
楚霄云道:“你父亲这幅画我们要多临摹几幅,才好分给大家去找。”
魏塬道:“小人不才, 这画正是鄙人画的。”
这下楚霄云是真的惊讶了,魏家一个商人之家,还能有这样的文化底蕴和修养。
大概是知道楚霄云在惊讶什么, 魏塬笑道:“以前的东家很有学识,也支持大家求学上进, 商行里一直弥漫着一股文人之风。要不是东家家族从商,估计科举也能有个一官半职……”
魏塬说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想起魏家父子已经被东家扫地出门, 楚霄云明白他此时的心里。但是有一点他还是挺想不明白的,既然东家是那么儒雅的家族,怎么他父亲帮了东家大半辈子,人到晚年就被扫地出门呢?从魏家的布置和他跟魏塬接触以来的了解来看,魏塬是个知书达理,很有担当的一个人,完全符合他口中东家求学上进的儒雅作风。
他想问问缘由,看到魏塬此刻失意的样子,又不好开口。
“那就有劳魏公子将此画临摹几幅,让我等拿去寻人。”楚霄云转移话题道。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不敢有劳,事关家父,理所应当。”魏塬道,“今夜我连夜画出,楚捕头明日早上来去即可。”
第二日,楚霄云带人来魏家拿了画作,魏塬已经画了很多幅在家中备着。看着魏塬眼中的血丝,楚霄云看得出来他肯定是通宵未眠。在接过画作的时候就显得越发沉重。
魏塬一共临摹了十幅,大约是因为赶时间,虽不如原画精致,人物神态表情却也一般无二。告别魏塬,楚霄云令人将魏塬之画贴了一幅在城内告示处,另外拨了三幅给和静县到庆州府之间的县衙,两幅给了庆州府府衙,请求他们协助寻找。
剩下四幅,他留下一幅,其余三幅分给三个外出寻查的队伍。
有了画像就直观多了,他想,这下应该能找到魏塘的行踪了。他把其他人打发去码头询问那些散户船工,自己则带着画像去找了那些有商会的船队,包括顾家的船队。
然而又一天过去了,红河码头还是没有魏塘任何信息,包括顾家那边,也没有任何船工见过魏塘。收工后楚霄云想了许久这其中的缘由所在,难道魏塘最后没有选择水路出行?
他在考虑要不要明日去盘查一下陆道的关卡。
得知他的烦恼,苏文听了默然片刻道:“码头的船工不是时刻都聚在码头呀,找到活干的就出工了,每天停在码头的船工是有限的。而且也有偷跑的船工。”
楚霄云闻言顿时大悟,有时就是身在其中太过于在意,反而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了。楚霄云激动地抱着苏文转了几个圈:“我的小夫郎真聪明,为夫太谢谢你了。”
苏文吃吃笑着让他放开自己:“谕儿一旁看着呢。”
楚霄云瞄了一眼斜着的摇篮里,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俩的楚书谕,哈哈大笑:“小子,小小年纪你知道个啥?等你长大了再去体会,别看了。”
说着扔了条纱巾将摇篮盖住。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不清晰,小书谕愣了一下哇哇大哭起来。
苏文挣脱楚霄云的拥抱将纱巾揭开,无语地道:“小心吓到谕儿。”
楚霄云瞪了一眼娘亲走到身边,立马停下哭声的小书谕:“那小子真是个鬼机灵,你看他有点像害怕的样子吗?”
苏文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再这么做。”
楚霄云耸耸肩膀,自从有了这小玩意儿,他跟自家小夫郎亲热的机会都大大减少,每次刚来点兴致,那臭小子就在一旁哇哇大哭。等他无奈地松开苏文,那臭小子又躺在一旁咧着小嘴笑。要不是瞧他太小只,楚霄云简直想把他拧起来揍屁股。
想着王三强回来没有那么快,虽然有了苏文的主意,楚霄云还是派了人去陆路关卡查访。同时他自己继续带人在码头寻找之前查访遗漏,如今出工回来的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