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于蜚
“眠眠说阿夜没死，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佘宴白心里挂念着敖夜的安慰，到底是没沉住气。
“这个地方是指哪儿？”
扶离看向他，说道，“大荒。”
佘宴白眉头一皱，“大荒？”
他活了这么多年，几乎去遍上界的每一处，却从未听说过有大荒这个地方。
“这事说来话长，若简而言之便是一群无法无天的生灵从此间天地割去了一部分并携其逃之夭夭。”扶离道，“而敖夜又或者说是你们口中的神龙，便是当初逃离的其中一支生灵，也就是龙族不慎遗留下来的龙蛋。”
天地初开时，天道意志尚在孕育当中，而此间天地中却早早地出现了一批过于强大的生灵。若他们性子平和，安安静静地活着也就罢了，可偏偏大多都是喜好打斗的主，轻者群殴，重则掀起各族混战。
因着实力强，他们这一打起来，翻江倒海、山崩地裂都是轻的，着实令天道不喜。
天道欲降下浩劫，灭了他们令天地重新诞生出生灵。却不想被上古生灵们察觉了意图，为了活命与自由，他们反而趁机分割走了一小块天地，从此脱离了天道的管辖。
而那片漂泊在外的小天地，便是大荒。
上古生灵的这一举，令天道甫一诞生便遭受重创，自此沉睡多年，知道神龙陨落时的一声悲鸣唤醒了他。
佘宴白冷着脸，“所以阿夜他只是回家了？”
扶离点点头，“正是如此，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都在大荒，说是回家也不为过。”
“他是主动回去的还是被动？”佘宴白压抑着怒气，问道。
扶离一笑，“我以为，你应当知道你与眠眠在他心中的分量。”
佘宴白轻嗤一声，“凭他让眠眠今天掉了这么多金豆子，等找回他后……呵。”
“找回他怕是不容易。”扶离叹道。
佘宴白蹙起了眉，深深地望着扶离，轻笑道，“扶离叔叔，你是了解我的，眠眠那次您没看着我发疯，莫非心里很是遗憾？”
话中的威胁之意，清晰可见。
小蛇崽咽下口中的最后一块点心，扭头搂住了扶离的脖子，一仰头就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眨巴着湿漉漉的金眼睛道，“扶离爷爷，眠眠想要阿爹回来~”
扶离垂下眼，望着眠眠的小胖脸，深深觉得自己当年真是昏了头，才会附着在阿离的身上想看一看这个世界，不然也不会令他一颗本该公平又无情的心变得现下这般柔软。
见他不说话，小蛇崽又吧唧了几口，撒娇道，“好不好嘛~”
大的喜欢威胁人，小的惯会撒娇。
扶离颇觉头疼，熟料识海中默默旁听了许久的阿离也开了腔，“没有阿爹的小蛇崽，好可怜的……扶离，你帮帮小蛇和眠眠好不好？”
完了，他的头更疼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心软，这一开了头，居然就没完没了了。
佘宴白翻起了旧账，“当初我有心魔，执意想化龙，是您告诉我那可向有缘人讨封的上古秘法，也是您给的罗盘让我遇见了阿夜，甚至我有眠眠的那次，也是喝了您让孔玉送来的酒！后来回了上界，我几次遇到阿夜，为什么会认不出他，想必其中原因您心里比谁都清楚！”
说着，他冷笑一声，“便是今天，我就不信以您贵为天道的身份与能力，天裂了您毫无办法？阿夜被带走，您也无力阻拦？”
扶离被说得哑口无言。
佘宴白抬手揉了揉眉心，压下心中的怒气，语气稍缓，“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您作何解？”
沉默片刻，扶离道，“从龙蛋破壳的那刻起，有些事便已注定，我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呵，我看是推波助澜吧？”佘宴白冷冷一笑，眼神极其嘲讽。
扶离低下头没有反驳，伸手捏了一把小蛇崽的脸，权当出气了。
当年因着龙珠被神龙封印在了佘宴白的体内，他便关注起了这小蛇妖，没想到竟养出一个“逆子”来，除了会气人还是会气人，一点儿也不如小蛇崽乖巧惹人喜欢。
佘宴白往后一靠，幽幽道，“我一向不喜旁人干涉我，但您做了这么多令我厌恶的事，我还愿意叫您一声扶离叔叔，便是因为我有了阿夜和眠眠。他们好端端地在我身边，我便可什么都不计较，反之，您是了解我的，我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扶离道，“我说此事并不容易，并非毫无办法也不是不愿帮你，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此言一出，佘宴白立即坐正了身体，收起一身尖利的刺，笑盈盈地为扶离倒了一杯热茶，推过去，说道，“愿闻其详。”
“大荒与此间天地早在分开的那一刻就失去了联系，想要将你送过去带回敖夜，我得先找到它的踪迹确定它的方位，而这不是一时半晌就能做到的，你明白吗？”扶离道。
佘宴白笑道，“劳烦扶离叔叔了，我愿意等，只是希望这个时间别太久。”
顿了下，他收起笑容，望着扶离的眼睛认真道，“只要我在乎的这些人平安无事，不管您想做什么有什么目的，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只要您愿意，您永远是我的扶离叔叔，是眠眠的扶离爷爷，是我们的家人之一。”
扶离凝视了佘宴白半晌，然后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小蛇妖……”
也就只有目的达成了，才会说两句哄人的好话。
“谢谢扶离爷爷~”小蛇崽看了看他家爹爹的神情，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成了，便欢欢喜喜地蹭了蹭扶离。
扶离又捏了捏小蛇崽的胖脸，淡笑道，“还是你乖。”
小蛇崽灿烂一笑。
殊不知若是扶离今儿不同意帮佘宴白，闹得最狠的就会是小蛇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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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替嫁前奏
“待确定大荒的方位后，我自会前来告知，你们只需安心等候消息即可，切莫使性子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扶离颇觉心累，说罢，便将身体交还给阿离，自个则回归于广阔的天地间，开始全神贯注地搜寻大荒的踪迹。
佘宴白“嗯”了一声，起身从阿离的怀里揪出小蛇崽，然后静静地望着阿离的眼眸先是变得黯淡后又渐渐亮起。
“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小蛇。”阿离紧张兮兮道，“扶离之前给我下了禁制，我说不出来的，对不起……”
这会佘宴白等人都知道了扶离的存在，阿离识海中的禁制才被解开。
佘宴白笑了下，“别紧张，我相信你。”
阿离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望着佘宴白，安慰道，“扶离他其实是个好人，你别太担心。”
对于这话，佘宴白不置可否，只弯唇一笑，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阿离想了想，便不再替扶离说好话。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佘宴白眉一挑，喝道，“还不滚进来。”
那声音一停，接着便见一只秃尾孔雀驮着一只灰色锦毛鼠从敞开的窗户中飞了进来，落地后身体一抖便落了一地的枯叶和泥土。
“公子。”孔玉和小田变回人身，低着头站在佘宴白面前，一副愿意领罚的模样。
佘宴白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吩咐道，“孔玉你稍后下界，将阿夜消失一事告知他舅舅。”
“是。”孔玉领命道。
“至于小田你，就给那话本改一个新结局。”佘宴白幽幽道，“神龙以身补天而亡，道侣改嫁他人。”
如此倒也不算他食言了。
“啊？”小田呆住，然后小声道，“公子，这个他人是指？”
佘宴白还没回答，就把孔玉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摆手推辞道，“公子你就放过我吧，我的尾羽到现在还没长出来呢。”
要是某人真死透了，他不介意做这个“他人”，可据他们偷听到的内容，某人压根没死啊，这就意味着一旦“他人”变成了自己的名字，回头他尾羽长出来也保不住。
“就‘他人’便可，不必言说。”佘宴白淡淡地瞥了眼孔玉，到底是没再坑他一回。
“行，这事就交给我！”小田信心满满道。
一旁的阿离见状，期期艾艾道，“我呢，小蛇你有没有事需要我做？”
闻言，佘宴白沉默了片刻，才道，“扶离能随意使用你的身体，那么，你二人之间是否有特殊的联系？”
阿离低下了头，脸色微红，小声道，“是有一点点联系，就一点点。”
佘宴白看了他一眼，便接着道，“那你就帮我盯着扶离，时时催促他一下，可否？”
“嗯，我会的。”阿离应道。
日后他果然听话地常常催促扶离，硬是将本该几百年才能做到的事一减再减。
佘宴白垂眸，看着趴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小蛇崽，说道，“我先带眠眠回去休息，你们若有事，明日再来寻我。”
说罢，他便带着小蛇崽离开了暖阁。
“又困了~啊~”小蛇崽紧紧搂着佘宴白的脖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大哭了一场，又吃了东西，可不就又累又困了么。
佘宴白摸了摸小蛇崽的脑袋，笑道，“那眠眠就闭上眼睡一会儿。”
“好~”小蛇崽道，“要爹爹陪着一起睡~”
察觉到他语气里隐藏的丝丝不安，佘宴白心中一软，温柔道，“好，爹爹也困了，就陪眠眠一起睡，哪儿都不去。”
小蛇崽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手却紧紧地抓着佘宴白的衣裳，生怕佘宴白会在他睡梦中忽然消失。
而佘宴白骤然遭遇大悲大喜，亦是心累至极，只想搂着小蛇崽好好地睡上一觉。
却在梦里，梦见大黑龙蜷缩成一团，看着十分落寞——然后佘宴白从梦中惊醒，睁着眼，一直望着缩在他怀里的小蛇崽。
“爹爹……”小蛇崽闭着眼，忽然喃喃道。
“嗯。”佘宴白低声道，“我在。”
过了一会儿，小蛇崽又梦呓了一声。
“阿爹……”
佘宴白垂下眼帘，一如之前那般，代敖夜回道，“不怕，阿爹也在。”
小蛇崽脸上露出笑容，睡得更香了。
而佘宴白却再也不曾睡过一觉，只因一闭上眼，他的梦里就会出现某龙的身影，要么是蜷缩成一团瞅着孤零零的，要么是伤痕累累、拿一双可怜兮兮的金瞳望着他，教他心里很是难受。
到后来，他宁愿面对没有敖夜的残酷的现实，也不想再闭上眼梦见他。
…
而直到百年后，扶离才再次出现，附在阿离身上告诉佘宴白，他终于确定了大荒的位置，随时可以将他送过去。
“但你只能一个人过去。”扶离看向佘宴白身旁的眠眠，一百年过去了，小蛇崽长得很慢，至今还没有佘宴白的腰高，也不过是从一个小奶团子，长成了一个稍大一些的奶团子而已。
“眠眠还小，他受不住。”
佘宴白随之低下头，与仰起头的小蛇崽对上了视线，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服一向喜欢粘着他的小蛇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