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邪神之后 第131章

作者:一口果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穿越重生

  依照前几日瘦汉遣出来跟踪两人的野兽来看,他御兽的能力远不止于控制这样一条大蟒。他如今挑了这么个不强不弱的家伙,或许是不想让他们行动的痕迹太过明显,或许是为了……试探。

  草塘深深,一行人渐行渐远,在他们身后,一处刚刚穿过的的草甸中,忽然升起一片灰黄色的不详阴云。

  作者有话要说:青耕和酸与都出自《山海经》:有鸟焉,其状如鹊,青身白喙,白目白尾,名曰青耕,可以御疫,其鸣自叫。

  有鸟焉,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其鸣自叫,见则其邑有恐。

  剧情需要,对二者的设定略有改动。

第105章

  那片灰黄的云升起得无声无息,聚散变幻,又落进了草丛里。

  它在草茎所构筑成的深林里流淌,像晨起时从远方淹没而来的雾,一直浸到人们的足边,才放缓了速度,像影子一样追逐着人前行。

  大蟒游过的地方草丛都被压倒,在一望无际的绿原是辟开了一条浅色的道路。而这种坚韧高长的野草,在大蟒游离后,没过多久又会自己慢慢恢复。被压平的痕迹在一行人身后重新合拢,像走着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被压倒的草藏不住东西,灰黄烟云静谧无声地流淌,大蟒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游动的姿态越来越焦躁不安。

  瘦汉忽然叫了停,草塘上静静的,除了被风拂动的娑娑绿草,再无其他动静。

  而在这一行人停下的同时,灰黄云雾也霎时静止不动,像影子一样。

  瘦汉警醒地观察着周围,耳、目、鼻,乃至皮肤,接收着环境的一切信息,神识也早已笼罩了周围。可是除了本能的不安,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一切正常。

  瘦汉皱了皱眉。他们在这座山谷里世代生活,自然有保护自己的方法,哪怕有时候他们并不清楚危险来自于何处。谷地中有很多诡异的存在,像铁甲鳄那类妖兽虽然危险,却是明面上有解决方法的,但谷地中还有些存在,是人们想也想不到、根本无法解决的危险。

  每一个寨民身上都会佩有铃铛,或用兽角,或用兽牙,这些铃铛里蕴含着图腾的力量,虽然不能帮助他们抵御妖兽,却可以令他们免遭其他一些古怪存在的侵袭。有些危险他们可能自己都尚未觉察,就已经因铃铛中的力量而避开了,只有听到一声铃响时,方才知道自己已经遇到过了某些事物。

  “格罗瓦的铃铛,拿出来,你戴好。”瘦汉对丁芹说道,又看向白鸿,“你……小心些。”

  他走这条路,一半是为了避开寨中其他人,另一半也是想试一试白鸿的实力。穿过未开辟道路的草塘必然会遇到险处,白鸿虽然因沉光莲的药性法力运转不畅,但绝非没有余力。只要看她的应对,就可以试探出她的实力,也让他们之后的打算有个参考。

  可他并不想让两人真的出事,他们一行人将丁芹和白鸿围在中间,半是为了监视半是为了保护。数枚铃铛的庇护范围足以将两人笼罩其中,但问题是,他所驭使的那条大蟒,也一直在铃铛的庇护范围之内。

  铃铛没有响,他也没有发现异常,大蟒却变得焦躁,还有他本能中不断响起的警铃。

  瘦汉打了个手势,重新开始前行的队伍速度陡然加快。

  在队伍行动起来的一瞬间,藏在他们脚下草丛中的灰黄云雾也同时动了起来,像影子一样紧紧跟随着。一缕烟云紧贴着地面上露出来的一点草根,缓缓缩进了与大蟒的距离……

  又走了一段路,寨子还遥遥难见,大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焦躁了,好像恢复了正常,在草地上游动得规律又平稳。丁芹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大蟒身上,什么都没有说,还是那般畏怯又虚弱地靠在白鸿身上。

  灰黄烟云在草甸下像内收拢着,逐渐向着一行人贴近、再贴近……

  它们终于移到了队伍中白鸿的脚下,沿着草茎悄悄上攀,在即将触到鞋底时,却突然撞到一阵冷冽的风。草茎软韧交错,茎间方寸,风缠着烟雾,像最锋利细密的刀,将灰黄烟云撕扯了个粉碎,而那些软而易变的草茎,却连丝毫颤动也无。

  白鸿步履轻盈,神色淡薄,足下毫草之间,正进行着一场精微的厮杀。

  寨民毫无所觉,白鸿淡漠旁观。

  灰黄烟云花费了一段时间才重新聚集起来,这一个碰不得,它只好往外圈退了一退,又选定了一个人……

  在即将触碰到队中一个人的裤脚时,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

  角铃的声音重而闷,急急燥响的声音催得人头皮发麻。瘦汉骤然停下,双目锐利地看向队中之人周围。

  什么都没有。

  那灰黄色的烟云在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就退开了。

  瘦汉巡视着周围,他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每个人铃铛的庇护范围变化。应对不同的东西,铃铛所能警醒的范围也不一样,队中人的站位不是胡乱围的,那是寨中积攒下来的经验,每个人的站位不同,便可画出大大小小的圆,只要有人的铃响了,就可以推算出很多东西。

  刚刚铃响的那个人的位置靠近队伍中心,如果他的铃响了……

  瘦汉脸色突然一变,看向旁边的大蟒。

  如果那东西能够触到队中之人的铃,那必然也可以接触到大蟒所在的范围!

  大蟒茫然无知地在草甸中摆尾,就像还听从着他的命令,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停下,只好无聊地晃晃尾巴。

  可在心中有了疑虑之后,瘦汉再看大蟒的动作,总觉得那有些不自然地僵硬古怪。

  他当机立断一刀劈了过去,刀锋切开大蟒的侧腹。刀口并不深,只是一次试探,如果是他想多了,这点伤养养也就好了。

  可在刀锋破开蟒皮之后,伤口处不见血肉,只见一股灰黄色的烟云骤然涌出来,撞向瘦汉,在他身边三寸的位置激起一阵铃响,受铃声所驱无法靠近,忽然下降隐到草甸中不见。

  而原本的大蟒,已经扁在草丛中,只剩一张皮了。

  不必瘦汉提醒,这一支经验丰富的队伍已经收缩到了极致。可是……

  三寸。这东西竟然能将他身上的角铃庇护压到三寸!这样的范围……是拢不住队伍中间的丁芹和白鸿的,但那小姑娘身上有格罗瓦的兽牙铃铛,她紧挨着白鸿,角铃未响,说明白鸿暂时未被那灰黄烟云沾惹,但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瘦汉咬了咬牙,突然把自己颈上的角铃摘下来交给白鸿:“戴好!我们疾行!”

  白鸿指尖一勾,接住他的兽角铃铛把玩着,扬眉挑目:“既然这样,我就救你一救。”

  “什……”瘦汉语未竟。

  白鸿伸手向他脚下一指,草丛中霎时溃散开一片灰黄烟云,激起一片铃响。瘦汉惊得瞪大了眼睛,但烟云溃散得又多又乱,他已经避无可避。但在那些小股烟云快要挨到他的时候,又像撞上了无形的壁垒一样溃散开来。

  ……是风。

  灰黄烟云被风撕扯得将散未散,既扑不到人身上,也离不开附近,最后像雪球似的被风团成一团,落到白鸿面前。

  “你的东西还是自己收着吧。”白鸿随手把铃铛又丢回给瘦汉,不再理会他,看向丁芹示意道,“来。”

  丁芹瞧着那团灰黄色的球,忍不住绷直了嘴角。这东西只是因为风的压制才被迫聚集起来的,一直在挣扎,而以丁芹的目力,自然可以看出,这东西并不是灰尘或水汽聚集而成的云雾,而是一只只极细小的飞虫。现在,这些飞虫正在表面蠕动不休……

  这景象实在让人头皮发麻。丁芹忍不住移开目光:“这是什么?”

  “这东西叫风钻尘,”白鸿道,“看似是一群飞虫,却又可以说是一个整体,可以说是活的,却也可以说是死的,据说是因怨煞之气而生的玩意。有点类似蚁群,但却并不存在蚁后,所以也没有弱点。细如微尘,行动无声,若是被它钻入血肉……”

  白鸿瞥了一眼旁边的蟒皮。

  “如果是怨煞所化,那是不是可以净化?”丁芹问道。

  “试试看吧,我以前也没见过几次这种东西。”白鸿也有些好奇。

  丁芹施展了一个神术,风钻尘果然有消散的迹象,却又并没有真的散去,除了怨煞外,好像还有另一种力量维系着它的存在。几个净化怨煞之气的神术下去后,风钻尘不再挣扎,昏昏沉沉地团在那里,身上的灰黄色也淡了,渐渐变成琥珀似的模样,不再像之前那么令人头皮发麻。

  怨煞气就像风钻尘的驱动力量,现在怨煞气都被净化干净了,剩下的这团东西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丁芹突发奇想:“它既然能够吸收怨煞气变成风钻尘噬生灵血肉,那能不能也吸收别的气变成别的东西?”

  “说不定呢。”白鸿道,“那就收起来,等以后寻到别的气可以试一试。”

  白鸿五指一兜,就将这团东西封了起来,化作个琥珀吊坠似的东西收了起来。

  瘦汉就算再傻,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布置的沉光莲恐怕根本没起作用。看那小姑娘的样子,哪里还见之前的惶恐不安?

  他不由苦涩地叹了一声,道:“谢谢,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还是请求您,请你们不要离开,跟随我去见一个人。”

  “先交代交代是怎么回事吧。”白鸿不可置否道。

  瘦汉想要借此试探两人的实力,但她们又何尝不是要借此看一看村寨中的实力底细?既然已经漏了怯,就怪不得人家来把控节奏了。

  “这件事……”瘦汉看向自己的兽角铃铛,目中透出无可奈何的悲意。

  “塞尺”人世代居于谷中,但却并不固守。在大劫之前,他们并不少与外界交流,这点从他们大部分人都会官话就能看出来。

  此处山谷地貌奇异,谷中多有险处,成了“塞尺”人最好的屏障,兴起时可以去外界生活,疲倦时便回到谷中休息。这里安宁、简单,不必担心尔虞我诈,也不必忧虑争斗不休,寨子是每个人的归巢处。但享有这样一处世外安乐乡的前提是,他们拥有在谷中这些诡异危险里存活下去的能力。

  除了在多年来开发出来并一直维系的道路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每个人都会佩戴的或兽牙或兽角的铃铛。铃铛中,有图腾的力量。

  “铃声如令,带着它,那些古怪的东西就无法靠近。可是,大劫开始后,图腾的力量越来越弱了。”瘦汉低沉道。像角铃庇护范围被压到身边三寸这种事情,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

  “我们的图腾……快要死去了。”瘦汉悲道。

  他们在交谈的时候,并未停下脚步,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村寨边缘。高高的板墙上没有留下出入口,但一直有人巡视,那人远远瞧见他们,就从板墙外垂下一个大竹篮。

  白鸿瞧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带着丁芹坐了上去。瘦汉也脸色沉着,像不知她们已经不受沉光莲的影响一样,乘着竹篮翻进了寨中。

  其他几个人各自离开,只剩下瘦汉,他带着两人三绕两绕,避开了寨中其他人的视线,一路来到靠近湖边的高屋处。

  之前她们随达乌来到这边见到过的那个人给他们开了门。

  “你们在此稍等。”瘦汉想把两人留在一楼,自己先上去说一声。

  白鸿眼神淡淡一扫:“有这个必要吗?”

  开门的人眉一皱,身上就透出凶悍气来。瘦汉拦住他的话,对白鸿认真道:“揾察负责引导祭祀图腾,是很重要的人,就像老祖母一样。一定要先通禀一声,再见面。”

  白鸿笑了一声:“在你通禀前和通禀后,我们所见的可不是同一个人呢。”

  现在揾察还以为她们俩受制于沉光莲,可是等瘦汉通禀过后,那就不一样了。

  开门那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觉察到了不同寻常,垂下的手指一拨,正要摇动记在腕上的铃,忽然觉得指尖一阵刺痛,力道不由自主地就卸了。

  “不要乱来啊。”丁芹温温和和地说道。

  瘦汉摇头拦住了那人,带着丁芹和白鸿上了二楼。

  揾察坐在三个明火熏香炉中间,被烟雾绕得看不清模样,他体型干瘦,坐在那里简直像烟熏的腊肉,一开口,嗓子也是像被烟熏了一样沙哑:“很抱歉,把两位以这样的手段请过来。”

  白鸿毫不客气坐在他对面,说道:“那便讲讲吧,为什么要我们来见你。”

  丁芹畏怯似的紧挨着她坐下,半垂着眼睛,目光却穿过烟雾,一一看过三座熏香炉。

  揾察并没有在意白鸿的不客气,被强行请过来,不快才是正常的。

  “两位或许知晓图腾。”见白鸿点头,揾察又继续道,“那我便不多解释了。在大劫开始后,图腾的力量庇护着我们远离了劫难,得以在这座谷中休养生息,避过大劫。但是,图腾却没能避过劫难。

  “我们的图腾,正在死去。”

  说到这里,揾察所求已经很明显了,但白鸿并不搭话,只是冷淡地瞧着他。

  如果只是为了救图腾,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直接拜访诚心求问便可以了。

  揾察叹息一声,接着道:“在发现这个趋势后,我们尽了一切努力想要挽救图腾,但却一直都没有什么成效。直到后来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像你们一样,轻易便穿过了谷外的沼地。他在知道图腾的问题后,教给了我们一个方法。那不是一个可以被接受的方法,但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揾察出神地坐了半晌,没人知道他这段时间里究竟思考了什么,但他重新开口的时候,好像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

  “那人教我们的法门,是以血肉祭祀的邪法。我们不愿做这样的事情,但情况已经容不得我们犹豫了。”揾察伸手拨了拨,室内的烟雾就像帘子一样被他拨开,露出自己的模样来。

  他挽起左臂的衣袖,露出缠着细棉的小臂。虽然缠了厚厚一层细棉纱,但这只手臂看上去竟与常人的手臂差不多粗细。再加上那棉纱表层渗出来的些许肉缝,棉纱下的手臂是什么样也可想而知了。

  “我们没有用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的血肉。为图腾做祭的,一直都来自自愿的寨中人。寨中每一个成年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每一个人都自愿如此做,哪怕是为图腾献上生命,也是不会有人迟疑的。

  “可我不能让我的族人们为此而死。”

  他重新放下衣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没什么神情,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却莫名让人觉得悲苦:“血祭这种法子,就像是用盐水解渴一样,只会越来越渴。如果再想不出别的办法,下一次祭祀,恐怕就会要了某一个人的性命。

  “所以,我请求你们,如果有救下图腾的其他办法,我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