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果
丁芹高兴地看着那个字,拿起笔在叶子上摹写起来。
小鼠看着树叶上的字,也聚精会神,两只前爪在空中比划。
片刻之后,小鼠记住了这个字,转头看向漓池,吱吱叫着。它先指了指树叶上的“芹”字,又指了指丁芹,然后长尾巴绕了一圈,用尾巴尖指了指自己。
完成这一串动作后,小鼠又向漓池拜了两拜。
“你也想有个名字?”漓池问道。
小鼠点头不止。
小鼠如今习得《千字文》,知晓其中含义,已并非初生灵智时懵懵懂懂的小兽,的确也该有个名字了。
漓池如此一想,便道:“既然你以《千字文》开灵,便叫做文千字吧。”
小鼠十分欢喜,转了两圈,又望向呆立的后李吱吱叫了两声。
“不必管他,且让他想一想。”漓池道。
漓池说罢,便转身坐到池塘边的大青石上半闭了眼睛。
灵雾氤氤,灵机跃跃。
丁芹放下笔,抱着小鼠在神明身边清冽纯净的甘霖中修行起来。
李府外,初闻道法的老猴满心精进奋发之情,并未走远,只想着等那几个人离开后,再回来。就算不能在听闻道法,能在神明身边修行也是好的。
在见到李府中突然升起云霞,将那几个凡人送下山后,一直在附近徘徊的老猴就忙带着其他猴子又回来了。等一路来到李府院墙外,刚趴上墙头时,乍见漓池修行、天地交感、甘霖自生,一时惊得险些从墙头上跌下去,累得其他几个大猴又拖又拽,才重新把它送上墙头。
怪不得神明不收它们的酒石,老猴突然生出几分自惭来,只觉自己如井底之蛙,见到好宝贝就恨不能都拢进怀里,器小且浅薄。
老猴一念自惭,心性便开阔起来,在几只大猴的帮助下,进入庭院,安静地坐在墙下盘膝修行起来。
只可怜它的小重孙,蹲在墙头也下不去,可怜巴巴地寻了个平稳的地方,也小心翼翼地盘坐下来。但这姿势没法用猴爪抓住墙头,怎么坐都觉得不稳当,靠尾巴撑着才没掉下去。
凹凸起伏的瓦实在硌屁股,强坐了一会儿后,小猴龇牙咧嘴地跳起来,换回最习惯的姿势蹲伏在墙头上,不一会儿,竟也慢慢入了静。
第二日,朝阳初生,柔和的曦光照进院子。
站了一夜的后李双目中迷茫褪去,一步踏出,竟出了李宅,进入山林之中。
“枉我为了生出自我而沾沾自喜,却连我究竟是哪个都不知晓!”后李欢喜而笑。
李府是他,他却并非李府。
一念既通,他便再也不被困于李府之中,天大地大,他自可去!
第21章
“恭喜道友。”漓池笑道。
后李感激行礼:“感谢上神点拨。”
后李已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感激,自漓池上神来到此地后,先是将他从即将溃散的边缘救拔,后又助他灵性圆满,不必依赖人气,现在又点拨他明悟自我,不再被困于本体。
三次大恩,每一次都形同再造,他该如何才能报偿得了?
漓池却只是一笑,一挥袖袍,似乎全然不在意。
山林里传来唧唧吱吱的吵闹声,几只大猴从林中钻出来,每一个背上都用草藤绑着一个大葫芦。葫芦以木块塞住,葫芦嘴边缘略有缝隙,渗出点滴酒液,散发着醇和甘美的酒香。
几只大猴见到漓池,便把葫芦解下来奉给漓池,又拜了两拜,转身钻到山林里不见了。
后李见状心中暗叹,山野猴群都知道以灵酒回报上神传道之恩,他却什么都拿不出来吗?
但他所有的,上神都不需要,他所能做到的,上神也都可以自己做到。目前唯一能令上神感兴趣的,也只有李氏的藏书了。
可神明灵慧通达,那些对于普通凡人要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读完的藏书,对于上神而言,也不过月余功夫。
等藏书都看完了,他还有什么可以回报上神的呢……
数日过去,谨言仍未回来,但漓池通过因果线,可以知晓他并未出事。这几日里,老猴日日带着其他猴子前来修行、送上灵酒,丁芹也已经下山过数次。
借着神术,丁芹为鲤泉村中的人们解决了不少麻烦,虽然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与村民们渐渐相处的熟了。
但鲤泉村中并没有什么适合漓池摘取七情引的机会。
七情引凝聚于因果线上,诞生条件苛刻。在人口众多的地方,或许找到的几率还会大一些。
漓池身上所受的伤有古怪,无论他尝试什么办法,都无法使伤势减轻,唯有在收集七情引后,这伤势才有了愈合的倾向。
他该去人多的地方看看了。
正好这几日,鲤泉村中的人准备组个队伍一起去一趟水固镇,丁芹已经和他们说好了,要随他们一起去一趟。
她提前从山中采了不少药材,准备去水固镇中换成钱财。一方面,她此前从鲤泉村中换到的东西并不全,另一方面,丁芹想要将整座李宅都修缮好,郑粮家虽有心供奉,但全部修缮花费甚巨,不能全让别人承担。
丁芹把自己所想告知给了漓池。
“你想去便去吧。”漓池道。
他略略抬手,袖中飞出三张木符。
上次找回铜豆的时候,漓池曾接触过移山大王赐给鲤泉村村民的木符,他记下了其中的符文。他在研究过后,做了些许调整,用老松斫琴剩下的材料制成了木符。
其中两张木符可感应恶意、灼伤妖鬼、形成防护,另外一张木符中,则存有漓池的一道剑气。
虽木符所能承载的力量有限,但比丁芹自己还是要强上不少。
“若遇到了麻烦,可通过神印借取我的力量。”漓池叮嘱道。
丁芹欢喜地应了,脚步轻快地带着东西下山去找鲤泉村的队伍。
漓池瞧她脚步蹦跳的喜悦模样,慢慢摇头笑了笑。到底还是个孩子,总是喜欢热闹的。
漓池抬手,长袖拂过,再落下时,整个人已变了模样。
逶迤广袍化作普通长衫、高华容貌敛去光辉,就连周身清冽纯澈的灵气,亦收敛得半分不漏。
任何人再看现在的漓池,也只会觉得他是个眼眸明净的士子。
漓池同样准备前往水固镇一行,他对这个世界还不甚了解,现在正是一个了解的契机,七情引事关重大,也需他亲自走一趟,方能确定如何进行下一步。且丁芹年岁尚小,虽秉性坚韧,但他们都对水固镇并不了解,第一次还是看顾一下为好。
不过,漓池却并不打算以自己的身份前往。
其一是为了谨慎,其二嘛……他若是以本来面目前往,不说丁芹和鲤泉村的人会无法放松,便是在水固镇中,也太过招人眼了些。
漓池换好了形象,脚步一迈,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御风而行,到得比鲤泉村一行还要早上不少。
水固镇外,围有一圈高广的城墙,墙头上有士兵守卫,城门边亦有护卫,检查入镇者所携带的物品。
漓池抬头望气,与鲤泉村不同,水固镇上空的气息驳杂混乱,既有神明的气息,也有妖鬼的气息。尚未细分,只粗略一扫,便能看见不下十个不同的气息。
谨言此前说大城镇中神明众多,香火艰难,果然不是虚言。
只一小小水固镇,便有如此之多的神明,普天之下,修行神道者不知凡几。
只是不知,这些神明们,是否都拥有那来自神庭的印记?
若真如此,那神庭,又该是何等庞然大物!没有神庭印记的自己,恐怕要深深隐藏好。
漓池收敛好气息,扮做一个普通人入了城。
眼下时间还早,进城的人并不算多,但水固镇中已经有了热闹的景象。
临街的商铺已经开了门,道路停着各种卖早点的摊子,还有卖货郎挑着担子,一边走街串巷一边叫卖。
有小贩子赶早进城还没吃饭,推车上还坐着一个小娃娃,嗅到路边包子香气咬着指头流口水。
小贩掏出几枚铜板买了个肉包递给娃娃,自己从怀里掏出面饼来啃。娃娃扯着他袖子递给他包子,他便一口咬去了小半个包子边,露出里面满满的馅儿又推给娃娃。
一派人间烟火气。
漓池慢悠悠地转着脚步,将镇子里逛了个遍。
这一圈下来,漓池瞧见了两座神庙、七处神龛,此外还有贴在门上的门神像、各家住户商铺内自己供奉的神像,神庙中除了主位的神明,还有护法神。
不同神明各司其职,气息也有所不同。灶神财神、药神地神……这其中有些是已经走上神道的真正神明,还有些只是在这方面有些特异本领的妖怪,比如漓池在一家药铺中所见的药神娘娘像,其上缭绕的气息便是一只善医兔妖。
老树之中洞窟之下、古井之里房梁之上,也往往潜藏有妖怪气息。
这座小小的水固镇中,涉及神明与修神道的人灵妖鬼,又何止十数?
而在水固镇这些神道修行者中,又以两座神庙为重,其中一座神庙供奉的是被称为“大天尊”的神庭之主,庙中并供其他神庭中有名的神明。一座是供奉此地地神,其中亦多揽妖鬼作为护法神供奉其中。
若以人间官职做比喻,大天尊便如一国之主,地神则是此地知县。虽以大天尊为尊,但直接管理此地的却是地神。
可漓池这一圈看下来,却发现这镇中大大小小的神道修行者,并不从属于地神。
不同神道修行者各自修行,除了明确依靠于地神的护法神,其余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上下级的管理关系,也无明确分工的体系。
亦如这镇中的药铺与医馆,云家药铺供奉的药神娘娘是个兔妖,周氏医馆供奉的则是一位故去名医所修成的鬼神。
漓池若有所思,若是如此,他或许也可以幻化做个神道修行者,在这水固镇中掺上一掺。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要探一探水固镇中的情况,以免在不清不楚的地方惹来嫌疑。
漓池转进一家茶楼,里面有不少人正在吃茶闲聊,一楼备有一方木台,供卖艺人表演。
漓池进来的时候,台上刚刚结束一段唱曲,收完打赏后,换了个说书先生上去。
小二迎上来:“客官要点什么?”
漓池点了壶茶,配一碟糕点,在二楼挑了个位置坐下。
楼下说书先生醒木一拍,一套定场诗悠悠念出:“忆昔去年春,江边曾会君。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口井,惨然——伤我心!”
“在座都知晓,水固镇中有口水固井,井水甘冽,冬暖夏凉,但井中偶有呼啸不休,传闻有蛟龙被困锁于其中。”
“过去,这井中呼啸声不过月余乃至数年一次,但最近几日,呼啸声愈发频繁,到了现在几乎每日一次,各位可知原因?”
漓池不由也生出兴趣来。他之前逛水固镇的时候,所见大部分气息都可以分辨,唯有那水固井中的气息朦胧不清。
他倒想听听,这说书先生,是真的清楚其中变故,还是只是编了个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定场诗原句是:忆昔去年春,江边曾会君。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筼土,惨然伤我心。——《俞伯牙摔琴谢知音》出自明朝冯梦龙的《警世通言》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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