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邪神之后 第194章

作者:一口果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穿越重生

  “为什么?”

  ……

  太阳星上,一节漆黑的袖尾浮在半空,这是太阴抓住大玄之时被他截下来的。

  这节残袖上,隐藏了一段特殊的韵律,它指向道之所缺。

  炎君看着这节残袖,只觉得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像火焰被灰烬覆盖。

  太阳星上,金红的焰流之下还散落着久经太阳真火煅烧的金石,长阳以金石为木仓由着他折腾似仍在眼前。十二万年之前,他以为长阳亦陨,十二万年之后,他在那一木仓试探之后,闵地的桐花一夜盛开。

  残袖上韵律晦涩。那是炎君寻找了十二万年,也没能明悟的道之所缺的指引。在这十二万年里,他长久地思量着,长阳未陨之前一直念叨着的“天地有缺”究竟在何处。他反复回忆着长阳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为此而做的每一件事。

  在当年大劫开始之前,除了长阳无人相信天地有缺,在大劫开始之后,炎君是唯一一个尚有余力去寻找道有何所缺的天神。长阳究竟是因为什么,如此确信天地有缺?

  他曾问过长阳这个问题。

  可长阳却只是露出了少有的怅茫之色,摇头不语。

  炎君并没有在这反复思量当中寻找到长阳确信天地有缺的原因,或许寻到了也助益有限——就连当年的长阳,也只是认为天地有缺,却未能寻到缺在何处。

  就像众生难以理解对于从未见过的事物,盲人不知色彩,聋者不明音乐,若未曾见过十二月的圆缺,便会认为月本来就应当同日一样永远圆满无缺。

  他们都是未曾见过月之圆缺的人。

  不过大劫的运转和浑沌的出现,就像在厚重的帷幕上撬开一丝缝隙。他们因道之缺而生,他们的力量与运转便自然带有天地之缺的痕迹。

  炎君以此为线索去思维天地之缺所为何处,他的确有了进展,却一直未能再更进一步,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蒙蔽着他、阻碍着他,使他永远只能在外打转。

  但现在,大玄在这截袖尾上,留下了道之缺的韵。

  他已经寻到了缺在何处。他当然寻到了。

  他已经不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个长阳。

  天地间的劫气正在减弱,这是大玄正在积蓄力量。世间唯有二者可以驭使劫气之力。浑沌因道之缺而生,是开劫者,大玄则因劫而生。

  劫气的变化,便是大玄存在的证明。

  他在残袖上留下指引,是要诸天神去对付浑沌。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天神们无法拒绝。

  他们纵然知晓,也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炎君感知着那上面留下的道韵。

  那节漆黑的残袖静静飘在那里,冰冷地、毫无遮掩地展示着他对他们的谋算。

  长阳、长阳。

  ……

  大玄轻敲了一下手指,在他面前的祭坛发出一声脆响,一枚石块生出隐秘的裂痕。祭坛仍然很稳固,雨水却沿着缝隙悄然渗入,冲开了石块之间的泥。

  他又敲了一下手指,生出缝隙的石块散落到地上。虽缺了一块石头,其他的的石头仍稳稳支撑着祭坛。

  一块又一块石头破碎散落,每掉下一块石头,老人就拾起一根木枝折断填上。

  天地如坛,纵然道有所缺,也能一直运转下去。

  石坛不倒,只有雨知道裂缝在哪里。

  浑沌打破了缺口,用自己的道填了上去。他要这世界变成他的世界。

  “为什么?”大玄轻轻地笑,“因为你在向我祝祷。”

  ……

  太阳星上,白帝摄来残袖。世诸天神,并非独行。

  “吾可定之。”他说道。

  道有所缺,动摇天地之基。白帝是天地间刚猛最定之道,是无常中的恒常。虽无法弥补天地之缺,却可以稳固被动摇的道。就像钉牢缺口旁的石砖,使它们不会因为那缺口而松散动摇。浑沌再难以道之缺来侵蚀天地,他的道便无法增长。

  但浑沌并不只依靠于此。

  “他在梦境的领域折腾得不小,看样子像在找什么,你们知道吗?”水相道。她掌虚实之道,一经复苏便觉察了梦境领域当中的异常。

  浑沌曾谋算诸天神,自然知晓他们所掌之道。如今既知水相已醒,却仍未放弃在梦境领域当中的手笔,那只可能是他想要在梦境当中寻找的东西在他心中更重要。

  诸天神神念一碰,见其他天神并无线索,水相便道:“我来处理。”

  “天地因劫受损,我可以修补。”方才复苏的化芒道。

  天神以道为身,他们的复苏,便能够稳固天地。化芒复苏时的那一场雨,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对天地的润泽。劫气以消亡损世,他所掌之道绵延不绝生机洋洋,更适宜此事。只是……

  “天地之损,怎么会到了这个程度?”化芒问道。以他的所感,天地所受到的损伤,不该严重到这样的地步才是。但他沉眠了十二万年,不知是否有其他缘故,只好问向太阴与炎君。

  炎君沉默着,片刻之后,太阴叹道:“我亦不知。”

  他们的目光不由落在那节残袖上。

  也许和大玄有关,也许和他无关,但他们谁都不能确定。

  那一眼当中的轮回在太阴神念中翻腾,撕裂出众生的苦与恶的一角。她闭了闭眼,道:“我回去寻找他。”

  而人间与幽冥,仍旧交给炎君。

  在从太阳星中离开之前,这一直未曾开口的神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多了一个敌人,是吗?”

  ……

  石坛已成了木坛。

  似有苍茫古老的铃乐响起,乐中唱诵着古老的祭歌。

  ……世有地府,审断因果。九泉九狱,判罪洗孽。怨哀有告,善恶结果……

  岁月悠悠,沧海可成桑田,轮回无常,飞禽变了走兽。

  大地之上曾为求因果公正而立起的一座座祭坛又一座座崩塌,祝祷者虔诚的祈念在轮回里被遗忘改变,愿有玄冥地府清正因果的玄清教已经破灭,古老的祭歌再也没有响起。

  只剩下与众生结契的神明仍坐在这里,似乎也变了模样。

  但也仍有未变的东西。神明仍执着他的笔。

  那是他的指骨,为众生而舍的。

  大玄坐在那里,带着不变的笑。

  无论你们信奉我或不信我、亲近我或畏惧我、敬爱我或憎恶我,我与你们同在。

  “这不是你的所求吗?”

  胥桓明悟了他的答案。

  在浑沌开始摆弄他的命运之前,属于他的一切都已经被那黑暗吞噬殆尽,在浑沌摆弄他的命运之后,他的一切都留下了被操纵的印迹。

  斩断一切,不需要操纵他的提线,也不需要救命的绳索,哪怕无所凭依。他为自己选择了方向,就向下坠落,坠到深渊之底。

  然后,斩开那个躲在深渊里摆布他命运的存在。

  这难道不是他的所求吗?

  大玄站起身,残骨、病狼、老人追随在他身后。

  胥桓独自站在旷野,他的命已归属于他自己。

  于此恶世,生老病死,无不是苦。由苦生恨,以恶消苦,无不是罪。

  他们不需要救度。

  “这个世界的道之缺在浑沌,浑沌之道的缺又在哪里?”

  神明转身离去,木质的祭坛在他身后燃烧。

  我原谅你们的背弃、宽恕你们的贪婪、理解你们的私心。

  因为这一切,终将归复空无,如大火之后的白地,如此洁净。

第161章

  记忆是一种指引。

  羽翼新稚的幼雁随着父母第一次迁徙,未来也带着自己的幼雏在寒冷的冬降临前飞往温暖的南方;幼鹿跟随鹿群长大,就算离群索居也不会误食毒草。

  缺失记忆也是一种指引。

  大玄迈入幽冥当中。

  自太阴的封印当中逃出起,他的记忆就一直不全,在寻回被封于太阳星中的力量、打开自封的枷锁后,他才发现,十二万年前,身为长阳之时的记忆里,也藏着秘密。

  社土曾经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很多、很多次消亡,但长阳并不惊异。诸天神之中,只有他如此笃定,那不增不减不生不灭的道,有所缺。

  身为长阳的记忆历历分明,没有丝毫缺失,但他却没有找到自己为什么不对社土的梦惊异、为什么坚信道有所缺。他遗失的不是记忆,而是想法。

  而缺失记忆同样是一种指引。

  就像身为漓池之时,以没有记忆的方式在世间行走,得成此事。

  最了解他的正是他自己。他知道自己在一无所知时会怎么做,也知道自己现在会怎么做。

  他只需要做他想做的。

  那只蝶蛊找上了胥桓,它想要向浑沌复仇,只靠它自己还不够,加上胥桓也不够。但水相已经苏醒了。

  这是执掌变化无常之道的天神,最知晓时机易改的道理。蝶蛊仍在梦境的领域当中徘徊,本体却藏在浑沌的小世界当中。那是浑沌之道的显化。水相必然会抓住这次机会。

  但浑沌之所以现在仍敢放任蝶蛊在梦境当中闯撞,是因为他的小世界自成一道。进入浑沌的小世界,便要依他的道而行,自然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天地之道的缺在浑沌,浑沌之道的缺处在哪里?

  大玄已经落下了他的子。

  胥桓的命已归属于他自己。但想要知道一个人会怎么做,不是只有看尽他的因果与命理才能做到。他的所思所想、心中所求,在大玄的眼中分明如许。他未来的命运,便也成了鲜明的棋路。

  他去行的,仍是大玄想要他去行的事。

  ……

  无数的蝶隐藏在无数个梦境里,扇动着花纹各异的翼,或癫狂、或冷漠、或愤怒……像破碎成无数片不同的魂魄,每一片都相同的癫狂,搅乱起无边的狂涛。

  一个个梦境震动着,或将相互勾连、或将翻乱神识、或将搅动无尽轮回中的前尘旧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