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邪神之后 第211章

作者:一口果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穿越重生

  可是如果来的是这位神使,如果使她追寻而来的是这位神明……郗沉岸猛然转头看向祭坛前的大玄。

  那这位在幽冥当中契走他们的玄衣神明,难道竟是曾定地脊,居于日出之巅的那位神明吗?!

  大玄似叹似笑:“丁芹啊……”

  丁芹的神情却越来越惶惑,神庙内没有风雪,她却仍然捧着心灯。

  因为这里虽然有照进来的日光,她却觉得越往前,就越黑暗。

  她向着黑暗走去。高旷的神庙寂静庄严,穿过两列石柱的少女脚步越来越慌乱。她感觉心灯越来越暗,好像要被周围的黑暗吞没了,最后只剩下一点微小的火苗留在掌中,再也照不清前路。

  在她撞到祭坛的台阶前,一只手托住了她的手臂。

  “上神,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丁芹捉住他垂下的袖,张皇无措地问道。

  “因为这里没有光啊。”大玄叹息道。

  “为什么?”那藏在光辉之下的暗影,已经吞噬了所有的光辉吗?

  祭坛台阶上,她坐在大玄身旁,像曾经坐在李府的廊下,看阳光爬过神明洁白的袖袍。可现在她已什么都看不见,那纯澈的白变成了深重的墨黑。

  她听过上神的道,也见过上神的道。那样光辉明澈的道,怎么会熄灭呢?

  “今日不讲道,只谈人世。”大玄的声音平和得好像还是曾经在李府池边树下,“你已见过了许多。”

  尘世的光影在丁芹眼前流转。

  不甘沉重的老、无可奈何的死、痛苦挣扎的病,还有生。众生奔忙,奔忙于苦,以一切手段来满足自己的所求,试图以此来解脱于苦。

  她看到互相仇恨想要杀死对方的两个人,他们是要对方痛苦才能解除自己的痛苦。

  她看到冀地在泥沼中越陷越深的人,向着苦水深处希求解脱。

  被剥皮剔肉的鱼在案板上挣扎,死是苦,生受凌迟剐身亦是苦。

  都是苦,有什么区别吗?

  生与死,有什么区别吗?

  道在最高邈的日月中,也在最低微的尘埃里。

  一轮神印重新在丁芹额上显现,却不再是明亮的,而是幽暗下去。

  在这暗色当中,在这重新与神明建立的联系当中,她听到了许多的声音,许多的祈求。

  沿着契,众生一直在向神明祈求,哪怕他们自己并不知晓。

  祈求离苦,祈求足欲。

  不足欲的时候便怨憎因果,受不公的时候又渴求因果。

  众生怎么可能足欲呢?

  从心灵深处发出悲切之声的众生,像是懵懂不知事的生病孩童,一面哀嚎着痛苦呀!何以解脱?!一面悲声着药好难喝!不要喝药!

  可是因果已经乱了,解脱的道已经断了,这是个注定积苦的世界。

  被祈求着的神明,替他们选择了一条解脱的道。

  众生在苦中悲切,以怨恨做祭。

  怨恨如沫,那只笔上的墨色,不是怨恨,而是苦。

  丁芹在这无尽的悲声里颤抖,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那只手,是冷的。

  “不,让我听……”

  但神印还是还是和那些狂乱的祈求一起消隐了下去。

  “为何要恐惧?我将与你们同行,去往世界终焉,那是最终的公道。”

第174章

  难道,就再没有办法了吗?

  高大伟岸的神庙立在茫茫大雪当中,在无尽的白里孤寂寥落。

  像这样壮观的神庙,也有被废弃的一日。

  大玄走出了神庙,墨黑的衣角在冷风里划过。

  他所等待的,已经到了。

  ……

  浑沌小世界。

  生机盎然的巨木舒展枝叶,显化出的根系深深扎进大天地的道之缺里。

  向更深的、更富养分的地方开拓,是根的天性。

  但这些根却被一种坚固的力量所阻,只能在这力量的限制之内生长。就像种在琉璃盆里的植物,根系密密麻麻地攀在琉璃壁上不得而出。

  钻破阻路的壁障,也是根的天性。

  白帝为世间刚猛最定之道,是无常中的恒常。他的定,的确是这世间最坚固严密的禁锢。

  可他现在,还能像从前那般,一心入定刚猛不动吗?

  道之缺的根源,亦是天神之缺。

  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啊,早已不自知地落了下来。

  那轮回众生尝尽了的苦滋味,也已被他们品进了唇间。

  浑沌正在筹备,筹备这一举撕开裂痕与平衡,以绝对的力量奠定未来,这还需要一段时日,但已不会太远。

  ……

  浑沌之木,无数晶莹的蝶在向上飞舞。

  树干虬结、树叶碧翠,闪烁迷离的蝶围绕着树盘旋上升。

  胥桓坐在一枚藤叶的阴影下,仰头看这奇景。

  他已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重生。

  现在这个位置足够高,高到不再像底层那样需要没日没夜的拼杀,高到他可以坐在这里悠闲看一看蝶蛊梦幻的鳞粉。

  藤萝编织的软椅很舒适,恰适合他此时奇异的身躯,酒盏一样的花朵里盛着蜜露,垂下的藤蔓上挂着各色果子。

  只要他想,这里还能更舒适。但这样就够了,他只是需要休息片刻。

  浑沌之木越上层便越悠闲,就像看得见的饵,吊着下方的人拼命往上勾,也让终于爬到高处的人尝到甜头,于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起这种道理来。

  多甜美的蜜酒啊,能蚀去人的骨头。

  胥桓掐碎了花盏,香甜的蜜露淋漓一地,淌在他还没愈合的伤口上,带来些许刺痛。

  还不够。

  他还要爬得更高一些。

  但只靠他自己,已经几乎不可能再向上了。更上层的,都是被浑沌看中的存在。

  胥桓伸出指长如刀一样的手,一只蝶像是被他伤口上的血与蜜吸引了一样,向他翩翩落来。

  在这些鳞粉所化的蝴蝶自大天地归来时,没有谁会招惹它们,高位的存在都知晓,蝶蛊的举动背后是此方世界之主的意志,而那些没有资格知晓的存在,也没有能力把这些鳞粉怎么样。

  虽然鳞粉化蝶主要是为了从大天地中寻找梦境,但蝶蛊也不介意顺手狩猎几个不长眼的存在。

  它现在好像又寻到猎物了。

  刀片一样的手指一拦,化作一座苍白的骨笼,胥桓看着被困在指间的蝴蝶:“梦境之主,做个交易怎么样?”

  ……

  大天地中,诸天神忽然同时收到了水相的传讯。

  “我觉得有些不对。”

  小世界中,无数飞舞的蝶簇拥着一个身影上升。

  “记住你允诺我的,如果你做不到,我要你此后的每一世,都成为我的食粮。”蝶蛊的声音在胥桓耳边响起。

  蝶蛊不记得他,但他还记得蝶蛊告诉他的那些事,想要找个理由骗过蝶蛊并不难。

  “放心吧,我只是要到上面……看一眼而已。”胥桓轻声道,他仰头看着叶片缝隙里透出的混沌天空,刀片似的手指颤动着。

  ……

  浑沌忽然自冥冥当中感到了强烈的不安,神念追索源头,在……小世界当中!

  胥桓站在树顶,头顶所谓的“天”上并没有日月星辰,只是一片混蒙蒙的边际,脚下的树冠广袤如一片林海,蹁跹的蝶在叶间飞舞。

  奇异、美丽、生机勃发。

  胥桓这一世的古怪身躯上露出个像笑似的的表情,一直在轻微颤动的手忽然一震,如柳叶窄刃般的骨指忽然断裂,对着树心向下飞射。

  “你做什么?!”蝶蛊惊怒道。

  无数飞舞的蝶如水分流,一半迎上刺向巨树的骨刃,另一半围向胥桓。

  一枚枚骨刃击穿飞舞的蝶,毫不受阻地钉向巨木。

  而那些围向胥桓的蝶,不必它们攻击,这具身躯已经自己开始溃散。

  怪异的身躯片片破碎,剥落出的魂魄仍是旧日的模样,那被神明掩盖了一切因果之下,他仍保存有过去的自己。

  像一座没有生机的玉像,但那张冰白的脸孔却显出一分生动。

  他确实是在笑。

  “怎么?难道你不恨他、不想报复他吗?”他对蝶蛊道。

  漫天蝴蝶忽然一滞,深藏的恨意如野火一样勃发,心中的畏惧死死牵着他。在这片刻的迟疑当中,第一枚骨刃已击中了巨木,撕开它的皮,刺入树身、钻入树心,向下、向下!

  整个小世界忽然一震,此中生灵忽然感受到了无法忍受的痛苦。

  好像那枚骨刃是刺在他们身上一样,撕开他们麻木坚固的外皮、破开他们因欲望而生的身躯,最终抵达那颗,几乎被遗忘的、最柔软的心。

  “苦吗?”胥桓问道。

  蝴蝶变幻着色彩,忽然急速振翅飞向树的创口,疯狂地撕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