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星揽月
而段邵弘则悄然的走到了允诺程的背后,那一瞬间像是恶魔附在了他的身上,他伸出了双手,指尖不知是因为畏惧还是激动,颤抖的触碰上了允诺程的轮椅。
在允诺程驾着轮椅往下坡走去的一刻,猛地使劲,将他推了下去。
整个轮椅因为这股大力,彻底失去了控制,朝着大下坡迅速的滚了下去。
草地被歪斜的轮椅压出两道深陷的痕迹,周遭大树上的鸟儿都因为这动静而惊的飞了起来。
而带着玫瑰回来的林深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站在允诺程轮椅后面的精致少年,像是恶魔的孩子,浑身上下阴冷无比,阴沉的抓住了允诺程的轮椅,那双手都是颤抖的,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就这么朝着那个大下坡猛地推了下去。
原本还稳稳行驶的轮椅一瞬失去了控制,不可控的朝着大下坡滚去,而上面还坐着允诺程。
“允老师—————”
林深的喊声响彻整片森林。
段邵弘被这声喊声所惊动,像是大梦初醒一般,下意识的看向了被他推下山坡的轮椅,不知是害怕还是无法接受,连连往后退后了两步。
惊讶的注视着自己刚刚推允诺程轮椅的双手,却再转头的一刻看见了跑过来的林深。
那向他跑来的少年是那么的愤怒与着急。
就像是过来杀他的,剥他骨削他肉。
而这个时候段邵弘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目光空洞的垂眸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抬头看着林深与他擦肩而过,以及少年着急到快要发疯的神情。
意识像是顷刻恢复,附身的恶魔离去,段邵弘连滚带爬的逃离了现场。
呼呼呼———
耳边的风声夹杂着疾驰的轮椅碾过土地的声音一并传入了允诺程的耳中。
他已经很久没有以这么快的速度行至于林间了,自从百年前入世体验人生开始,他便一直伪装着身份,成为了一名人类,从古至今经历了很多‘世’,有将军、有富商、有文人雅士...以及现在的娱乐公司老板。
想当初他还是一条随心随欲的大蟒蛇,那时候人世间的人类并没有这么多,大自然的环境也没有被破坏,他变成蛇,也不会轻易被发现。
而他也可以自由自在的穿梭于林间,享受身为蛇的快乐。
日行九万里,对于人类不太现实,而对于蛇神,再急速的速度他都尝试过,只留风沉淀在自己的耳边,将风景量化,自由自在的享受着加速度,刺激又沸腾。
他故意把林深支走,也是故意把后背留给段邵弘的。
时间已到,他要化形,离去是必然,与其编各种各样的谎话去瞒着人类,不如以这种方式,也算是一种离开。
并且这也算是一种对段邵弘的考验,是神留给段邵弘的一种选择。
这个人类是什么人,允诺程一眼便能看的出来,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就已经知道了。
人世间所有人和事,他都能读得懂,唯有一个人,他不能看破读懂,而那个人,已经被他支开了...
他知道有些人类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但是身为神的他,仍然希望他们还保留着一份良知,一份生而为人,值得留存在人世间的东西。
所以允神不会一杆子把他们打死,而是会给他们机会。
给他们悔过反思的机会,也算是神留给他们的唯一一次改过自新的重头开始。
于是,他把后背留给了段邵弘,让他做出选择。
如果他真得毫无人性、选择魔鬼、无法救赎,真得把允诺程推了下去,则正好可以成为允神以此为由,心安理得消失入洞的一个解释。
林深已经被他支开,除了段邵弘以外,便没人看见他是如何消失的,而他无影无踪的这段期间也只会有段邵弘一个人知道,既然是段邵弘把他推了下去,那么在他入洞的这段时间,也不会良心发现的派人来寻。
等到他化形完毕,安全的度过发情期。
再次出现的一刻,便是惩罚段邵弘之时。
又或许到时候已经不需要允诺程再屈尊降贵的亲自进行惩罚了,他完好无损的出现就已经足以将推他下山的段邵弘吓怕了。
人类最害怕的就是被拆穿的那一刻。
如果一个人类杀害了一个人,并且确保他已经死了或者消失了,结果一段时间过去了,那个人又重新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么即使那个人类坏事做尽,也会觉得胆寒。
惩罚身体,身受刑罚,远不及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让他崩溃绝望,失魂落魄,更要解恨。
而若段邵弘没有这么做,没有推他下山,没有害他,那么就算是通过了神给他的这个选择。
他或许会耍小性子,或许大少爷脾气,或许只是被家里惯坏了,但是在原则性问题上,光明与邪恶中,他还是选择了光明。
那么这个孩子,这个人类就还有救,允神不在意再拉他一把。
所以无论段邵弘选什么,允神都已经想好了结局。
而他偏偏没想到的是———林深看见了!
他已极快的速度向下滑去,轮椅似风一般的不可控制,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周遭的树木花草也无法阻止他,本来就打算就这样消失,瞬移入洞。
可是他忽然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喊声,来自于林深的喊声。
声声恳切,声声着急,甚至声声绝望。
就像是看着心爱之人马上就要消失于他的眼前,他抓不着,他够不到,以人力难以抵挡,却恨不得在那一刻比肩神明,救他的爱人于水火。
而林深也真得在这一刻,用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为了追上那急速下滑的轮椅,林深放任自己往山脚下狂奔,速度之快早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甚至到后来,深知自己这速度仍然不行的时候,直接一咬牙,心一横,整个人一前倾,向前摔去。
将自己的身体交给重力加速度,依靠着自然的规律去加快自己的步伐。
他的手中还抓着摘给允诺程的玫瑰。
他真的找到了,去了好多片草地,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朵鲜艳的玫瑰,只不过不是红色的,而是淡粉色。
仍然很配他美人的颜色。
他兴高采烈的往回走,却在走到近前的时候,看见段邵弘站在了允诺程的身后,抓着允诺程的轮椅,将他的允老师推了下去。
那一刻,他根本顾不上找段邵弘算账,一心全在那已经失控的轮椅上。
恨不得自己长翅膀飞到允诺程的身边,将他失控的轮椅控制住,护住他的美人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在穿进这本书里的时候,林深就知道自己和允诺程是工具人,而允诺程比他还要悲惨。
身世悲惨、人生悲惨、就连身边的人都悲惨。
但是林深已经在帮着改变了,他想要扭转故事剧情,他在护着他的美人。
他也和段邵弘碰过几次,知道这个和原主同龄的少年幼稚、低能、简直像是没有大脑,完全就是恶毒反派的存在。
不,连反派他都算不上!
反派最起码还有着可悲的身世,能让读者越到后面越觉得共情。
而段邵弘什么都没有。
但尽管如此,林深也只把他当一个迷失自大的孩子,一个自我骄傲的公子哥,他以为他幼稚,就没有以为他会这么坏。
可是事实证明林深错了,段邵弘幼稚,不代表他就不会坏,段邵弘还是个少年,不代表他就不会做坏事。
玫瑰花枝上的小刺刺进了林深的手掌之中,鲜红的血液顺着花枝坠下,染上了粉嫩的玫瑰花瓣,快要把玫瑰彻底染红。
身体在滚落的过程中,像是磕碰到了大石头,撞得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浑身上下都很疼,骨骼都像是要跟□□彻底脱离。
终于在一个大石头的冲撞下,林深被撞得飞了起来,而他也终于快要追上了允诺程高速滚落的轮椅。
在被摔向空中,眼前摔出一片白茫茫的灿光的一刻。
林深却忽然看见轮椅彻底被掀了起来,整个快速滚落的轮椅一瞬侧翻,允诺程与轮椅彻底的分开,向前摔去。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林深好像看见允诺程站了起来,就在空中一瞬转身,朝着他飞起来的方向,张开了双臂......
时光在这一刻彻底凝滞,周遭的万物都在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狂风截止,蝉鸣停滞,树叶停摆,地上正在搬家的蚂蚁停下了脚步,被风吹的歪歪斜斜的小草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与大地亲密接触。
林深就这么被停滞在了空中,一双月眸一眨不眨的盯视着允诺程侧翻的轮椅,整个人持飞起的状态,就连玫瑰花花瓣上滴落的鲜血都凝结在了空气中...
允诺程将时间停了下来。
神将世间万物都滞歇在了身边,飘动着的露水,林深头上滴落的汗珠,玫瑰花上滴落的鲜血全部都一动不动。
他从侧翻的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空中定格的林深走去,伸手,将空中滚落的少年搂在了怀中。
时间又在这一刻重新恢复。
鲜血顺着玫瑰花瓣滴落在了允诺程的指尖,怀中的少年仍旧维持着无比着急的神情看向了他。
用被小刺扎破的那只手一把抓住了允诺程的领口,忽然的失重让他恍惚,可他仍然强撑着看向了允诺程。
肌肉在潜意识里仍然保持着紧绷的状态,连神经都是。
明明浑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可是他却浑然不觉,只知道自己应该在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好了,他就要追上了,就快要追上了...
他想起身搂住此时将他怀抱在怀中的允诺程,可是他不能,身上无比的疼,意识也逐渐的在不清醒,只能牢牢地盯着允诺程,注视着允老师与他一样关切紧张的神情。
他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什么。
为什么允老师的轮椅停下了,为什么允老师好像站起来了,又为什么飞起来的他会出现在允老师的怀中。
为什么他好像看见了时间停滞,为什么他看见允诺程好像很悲伤,为什么他身上的疼痛在被允诺程抱住的那一刻在逐渐消散...
而为什么在他的耳边,他好像听见了允诺程用清冷悲痛的声音和他说。
“林深,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什么呢?何必要追么?
他怎么能不追呢?
“诺程,诺程,”他喊着他的名字,声声都痛,声声动情,“诺程,不要难过,你看我给你摘来了玫瑰花,它是粉色的,很配你的颜色...”.
‘颜色’的尾音还在林深的嘴边徘徊,而允诺程已经低头,一瞬吻上了林深的唇,将他呼之欲出的言语全部堵在了口中....
*
“邵弘,你怎么了?”蒋文轩从段邵弘进屋起,就看见了他的异样,平时像小霸王一样的他,从进屋起就坐在了床边,不发一语,人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身上肉眼可见的泥泞,像是摔了几跤。
按理说段邵弘被家里宠坏了,很是爱干净,一来到这里的时候几乎天天去泡温泉,去洗澡,后来更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可是今天身上的脏成这样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很奇怪啊。
大清早的,这是受什么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