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无百日红
而孙墨尧也紧紧抱着沈熙，抬起头来看着花叶飞，眼神中满是视死如归。
这下轮到花叶飞傻了，他搞不懂了，这两个人，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却可以为对方献出生命？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他们这是疯了吗？
但是他们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死亡，为什么？明明是个人都该害怕死亡。
很快花叶飞又回到了自己的思路上，他本该早些时间回来的，因为，不管对方为何不怕死，这理由都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想要的，就是帮助自己效忠的弘农王，成为南舜国所有王爷中的翘楚，甚至，成为将来的皇帝。
至于弘农王是不是真有这个实力，花叶飞无所谓，哪怕他是个昏君都无所谓，但他想要体现的正是自己的能力，他不想当皇帝，但是他有能力让别人做皇帝，这就够了。
花叶飞最后一次向他们确认，“我不会随便放过你们，如果你们想好了，我一次给你们一个痛快。”
孙墨尧哈哈笑了起来，“为了杀我如此大费周章，后面的计划你可都想好了？”
他知道这么问就是拖延时间，恐怕花叶飞也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两个人，一个重伤，一个推不开城门的门闩，现在相互拥抱在一起等死。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花叶飞无所谓再给他们多一点喘气的时间。
“计划，太多了。”花叶飞这么说道，“只要能得到你的尸体，怎么做都是我的计划之一。”
听到这话，沈熙笑了起来。于他看来，之后花叶飞要做很多事情，很麻烦，但他现在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也正说明，他现在只畏惧王爷一个人。
花叶飞现在很得意，他觉得自己迈向成功又要近了一步，浪费这点时间他根本无所谓。
孙墨尧听罢只笑，“杀王爷的你们是第一个，当今圣上都不敢这么做。”
“他一口气杀了三个。”花叶飞提醒地说道。
“杀了三个是庶民。”孙墨尧也说，“分裂领土谋反叛国之罪，在狱中他们就已经是庶民了。”
花叶飞摇摇头，“你在这里跟我较真这个没意思，对于你们，不过就是我回再问王爷要个由头的事情，你们现在就跟庶民没什么区别，因为拿剑的人，是我。”
孙墨尧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慌张地问：“你想当皇帝？”
“噢……你错了。”花叶飞更是得意，原来这个王爷也不是那么聪明，“我可以助任何人为皇帝。”
“懂了……”孙墨尧低下头，他搂紧了沈熙，怀里的人除了唿吸却已经没有了声音，“动手吧？还在等什么呢？”
明明现在局面一边倒，胜利完全属于自己，花叶飞却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却像是胜者一样在跟他说话，这让花叶飞心里极度不爽。他没有胜利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花叶飞缓缓地抬起手，身后的官兵们重新架起了弓箭，只要花叶飞转过身去，走到他们的身边，他们就可以射箭，就能万箭射死眼前这两个打算杀死他们弘农王的人。
可是有些人在听到他们刚才的话时，却的确是犹豫了。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听清楚，什么皇帝，什么王爷，什么庶民，像是在进行一场糟糕的交易。
但就在同时，城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像是撞击声。
他们所有人都扭头朝城门看了过去，之间城门巨大的木桩门闩已经被撞裂，若是再多撞两下，城门一定能破。
花叶飞只是懵了那么一下，立马回头冲了过去，还大嚷着赶紧拉弓放箭，不要浪费时间。
合着之前那么多时间不是他浪费似的。
孙墨尧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他或者在想，自己要是能换来沈熙活命，却是最好的，可是沈熙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一边高兴一边悲伤。原来同年同月同日死是会有的，而且沈熙还这么希望着，就像是很隐晦的表白。悲伤的却是，沈熙要跟着他死了。
他没后悔过带沈熙一路走到今天这个境地，就像他知道沈熙心里也不会后悔一样。否则在黄泉路上，沈熙一定会敲他脑袋说他不成熟。
要么他死在沈熙的前面，倒也挺好。他紧抱着沈熙，不过是万箭穿心，把他捅成刺猬都没关系。沈熙身上有伤，其他人或许都可以以为他死了，反正大家的目光一定会在自己的身上……
孙墨尧发现自己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到时候花叶飞这畜生大概会把沈熙丢在乱葬岗，而沈熙却没有死，被路过随便哪个姑娘救下来，细心照顾，日久生情，喜结良缘，然后孕育后代……或者到了清明冬至的时候，还记得给自己这个扶风王上一炷香，那么他也算是能瞑目了。
这点儿心思放在以前，孙墨尧是万般不会这么想，已经没有到如此绝望的境地，也没意思。
今天到了，原来他还是会这么想的。
他听到“咚����！”得一声，不知道是烟火，还是城门被撞开，紧接着有人大喊放箭，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但结果，疼痛没有传来，周围却是一下子吵闹了起来。
孙墨尧抬起头，他看到一道木遁斜插在他们的面前，正好为他们挡去了所有的弓箭。他们的身边，站着他的兄弟，每个人的手中拿着长矛和木遁，围成了一圈将他们挡着，有的弓箭插到了木遁上，有的飞出了城门。
是他的军队，此时像是一块巨大的盾牌，保护着他们的安全。
没想到居然被救了！
卫留冲过来，扶着王爷的肩膀，“王爷？！”
孙墨尧此刻十分狼狈，没有了平日里风光的样子，他依旧紧紧抱着沈熙，问：“马呢？”
“在城门外，我护送你们出去！”卫留这么说道。
一声号令之下，身边的队伍由攻转守，两列排开，呈半椭圆形包围状，不过是把王爷包围起来。
孙墨尧抱着沈熙起身就跑，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前先一口气跑了大半个商洛城，又在地上抱着沈熙蹲了许久。刚一起来的时候双腿一软，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要抱着沈熙狗啃泥。还要他站住了。
跑出城门的时候，孙墨尧觉得外面的一切都比城里的舒服，空气也好，天色也好。像是从地狱里重新跑出来了一样，哪怕连月亮都没有，星星都没有。
也就在卫留的指引下拐了一个弯，他看到了在夜色中兀自吃草的战马。
战马感觉到有声音，一个个全都挺起了身，而在战马中，有一只身形健硕的战马直接冲了出来，朝孙墨尧的方向跑来。
孙墨尧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己的乌孙马。
翻身上了马背，沈熙依旧靠在孙墨尧的怀里，像是上回他在平阳河岸找回沈熙一样，姿势都一样。
直到这个时候卫留才开口，“沈大人他……”
“中箭了。”孙墨尧说道，“这里交给你，我先回营地……后面的由你负责，我们在营地见。”
卫留拱手，“是！”
再往后，孙墨尧真管不着了。
要是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来商洛城。
他想过弘农王会对付自己，却没有想过下手会这么狠。上回跟这一回，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孙墨尧攥紧了缰绳，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城墙。能安置了这么多兵马在城里，应该是拿花叶飞的主意。
“沈熙……”孙墨尧轻轻唿唤着他的名字，迎合着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还活着，这是最好的。
可眼下的情况却又不是最好的。
沈熙中箭后一直在流血，孙墨尧没有拔箭头，他知道这样只会一发不可收拾，但还是流了很多血。他很怕那把箭刺中了要害，更怕沈熙根本撑不到他回到军营。
但是一路上沈熙一直在浅浅地唿吸着，只不过没有回应他的唿唤。
在天亮之前，他们终于回到了军营。军营中是不能骑马，但是孙墨尧却管不了这些规矩，他一路骑马来到军医营帐前，这才小心翼翼抱着沈熙下来。
而那些副将官兵已经跟了过来，留守在军营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王爷在商洛城出事了。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王爷是沾着一身的血回来的。
孙墨尧一言不发地抱着沈熙先冲了进去，直到军医开始治疗沈熙，他才退出来。
副将官兵们都围了上来。
孙墨尧先开口说了话，“你们先不要着急，卫留大概很快会回来。弘农王的确准备造反，本王会率先写奏章给皇帝，看他打算怎么办。另外，在军营里骑马的过错我认，等沈熙没事了我自来领罚。还有，你们做好开战的准备，我没打算就这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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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责任
听到孙墨尧说弘农王的时候，官兵们就已经有些激动了，再来说到了暂时驻扎不回封地，所有人自然群情激愤了起来。
谁能忍受自己的王爷受邀去过年，结果却是摆明的一场鸿门宴，而且还真用上了刀子弓箭，搞得他们的沈大人还负伤归来，谁能忍？谁能吞下去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既然王爷说不回去，官兵们当然不会回去，他们虎视眈眈地看着在军营西南方向的商洛城，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弘农王给揪出来给他们的王爷赔罪。
但还不能。
清天白日的时候，卫留带着军队回来了。跟在军队最后面的，是三辆木车，上面躺着死去的兄弟，死在商洛城，就差最后一步能跟着王爷跑出来的兄弟。
很多人都流眼泪，但是没人嚎出声音来。有的人眼睛硬瞪着，好像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落泪似的。
跟着这死去的二十名兄弟关系很好的副将，看到他们的时候满脸憋得通红，最后就对王爷说，自己要亲手葬了他们，王爷点头了。
孙墨尧心里知道，一旦打仗，生死就不在自己的手上了。军队里每个人都知道，但是这次他们过来，明明就不是来打仗的。
不管对于死去的人，还是对于活下来的人，孙墨尧心里都是有愧疚的。
但是沈熙对他说，“这是我的错。”
此前沈熙被孙墨尧抱着进了军营里的时候，一晚上他都没醒。
天亮之后，沈熙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身上的箭头已经拔了，因为失了不少血，脸色定然是不怎么好看了，腰上缠着层层纱布，上面隐约可见某种泛黄色的液体，没有渗出来，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明知道坐起身来一定会疼，但沈熙还是倔强地坐了起来，他的双眼落在王爷的身上，很认真地说，“这是我的错。”
孙墨尧有点儿生气，他不想怪沈熙，也没有道理。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是因为沈熙硬扛指责。之前他刚接受了因为在军营中骑马，而是实打实地打了三军棍的惩罚。两个副将亲手打得，卫留在旁边亲自盯得，但是孙墨尧还是觉得他们手下留情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而沈熙的话像是在心底添加了一把柴，跟着疼痛一起烧着他的心。
若说真有责任，孙墨尧的责任不比沈熙小到哪里去。
之前沈熙一直说这是一场鸿门宴，完全没有错。他也知道就是这么回事，却没有过于上心。但是大多数的官兵却都了解，商洛城里的那个王爷，是他们扶风王的兄弟，谁能想到兄弟相残真的是拔刀相向，根本不去想会不会连累到更多的无辜的人。
比起这个，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就是弘农王的错。
但沈熙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弘农王的目的，但是他还是没有太过重视，还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商洛城，所以最大的责任是在他的身上。
孙墨尧不同意，因此与沈熙吵了起来。
最终调停这场争吵的当然是卫留。卫留心里表示很有压力，为什么在京城自己要负责调停皇帝和丞相，在这里还要调停王爷与沈熙？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对于卫留，不管是孙墨尧还是沈熙，都是挺尊敬他的。特别是这回卫留带兵来解救他们，就连孙墨尧都认为这次一定会把命交代在这里，谁能想到现在还活着站在这里。
孙墨尧知道此前自己在花叶飞的面前拖延时间，并不是因为知道卫留会带兵过来解救自己，而是因为他还想多抱一会儿沈熙。
至于卫留会想到来南门救他们，而是因为晚上没有收到王爷派人传来安全的信息，所以带兵前来，其实当时城北和城东早就有官兵去了，他便直接来了城南。
一切都是凑巧。
但好歹做了好事，救了他们的命，就算再凑巧，卫留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卫留一说话，两个人就不说话了。
“咳咳……”卫留看着他们俩，“下官知道王爷你不想怪沈大人，当然，这件事沈大人你没有想到，也是一定的，所以不必想那么多了。”
沈熙略皱着眉头。
卫留又说，“我知道沈兄你心里不好过，可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天灾也好人活也罢，只能把这种事放得豁达一些，不要在牛角尖里追究什么。”
沈熙心想，是自己钻牛角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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