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君肥肥
虽然本来也没有。
他焦虑、严肃地叮嘱了老管家几句,让仆人们快点去打扫和整理,然后就赶紧再回去找正在散步的廖如鸣。
其实还有一些更加简单的办法,比如说那个房间现在不好住人,漏水、锁坏了,之类的话,但是这肯定都是需要验证,甚至主动破坏那个房间的。
而程燃才不舍得这么做。
此外,他知道廖如鸣其实是有一点认床的。
……程燃一直都知道。
在廖如鸣最开始成为程燃的私人执事的时候,某一次程燃无意中听见,廖如鸣在问老管家要一些提神的饮料或者补品,因为他那段时间一直都没有睡好。
为什么会没有睡好?
好奇的程燃在某次与廖如鸣聊天的时候,询问了这件事情。
而廖如鸣也随口告诉他,他不太习惯陌生的房间与陌生的床,他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种陌生的环境。
程燃从小到大,除了12岁被绑架那一会儿,其他时候都是睡在那个房间,从来没有挪动过——当然后来,他慢慢喜欢上廖如鸣之后,就开始蠢蠢欲动地想要睡到廖如鸣的房间里了。
所以程燃对于廖如鸣的回答感到了一点新奇。
他又问:“那一个崭新但陌生的房间,和一个陈旧但熟悉的房间,你会选哪一个呢?”
“当然是熟悉的房间。”廖如鸣笑着回答,“我是一个恋旧的人,我喜欢待在熟悉的环境里、喜欢熟悉的人与物。”
是这样吗?程燃多多少少有些茫然,但是他始终记着廖如鸣的这个习惯。
不过,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廖如鸣心中在想什么。
廖如鸣恋旧吗?
第一宇宙的廖如鸣从不恋旧。他从来只是朝前走,从来不朝后看。在离开养育所之后,他已经去过很多的星球与城市。
他去往一个新的地方的时候,甚至懒得带去之前一个城市使用的物品。他总是轻装上阵,去迎接一个崭新的、陌生的城市。
但是在第二宇宙待得久了,廖如鸣就发生了一点点的改变。
他仍旧不会留恋过去的日子。过去的两个世界,他已经走过了,那么他也不会想着再回到那些世界、再重新体验一遍那些世界的风貌。
他只是怀念那个世界的人。他只是怀念……他的阿淮与里里。
所以在来到这个世界,在去到那个陌生的房间,廖如鸣才会失眠、才会睡不好,并非因为那个房间令他感到不安与抗拒,而是因为,在他的身边,并没有一个令他感到熟悉的人。
但是这种理由,他不好在程燃的面前说出口,于是,他只好扯了个谎,说自己是个恋旧的人。
……这种举动,并没有使廖如鸣意识到,他们两个在现在这个世界里的相处模式,的确倒了个个儿。
现在,是廖如鸣在隐瞒程燃,是廖如鸣在保持缄默与深沉,是程燃无法明白廖如鸣的心中正想些什么。
无论如何,被当初廖如鸣的说法糊弄过去的程燃,完全没有让廖如鸣睡到其他房间的打算。他只是暗中嘱咐管家提前去打扫与整理,然后自己打算拖延廖如鸣一会儿。
程燃也不禁暗自懊恼与羞耻自己的行为。
尽管他也不知道,廖如鸣其实完全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
瞧瞧纪知淮和傅平里都干了些什么……程燃在廖如鸣离开之后做的事情,难道还不是清楚明了吗?
他找到廖如鸣的时候,廖如鸣正站在走廊的某扇窗户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喷泉与花园。
他注意到程燃回来了,就转身,问:“上完厕所了?没吃坏东西?”
“没有没有。”程燃非常心虚地回答。
他自己不知道他的表情已经完美地展示出来,他其实是去干坏事了,而上厕所完全就是借口而已。
廖如鸣也没有拆穿他,只是笑着说:“好吧。那我们回去吧,我有点累了,打算早点休息。”
这可让程燃急了。
就这么点的时间,管家和仆人们显然是来不及收拾的。
但是他又想不到如何阻止廖如鸣,一时间心急如焚。
而廖如鸣说:“对了……你的易感期也快到了,这段时间最好修身养性、心平气和一点,也早点休息吧。”
程燃应了一声。
然后他灵机一动,对廖如鸣说:“先生,你能先到我的房间陪我睡觉吗?”他可怜巴巴地说,“你这两天不在,我都没法好好睡觉了。”
“为什么没法好好睡觉?”廖如鸣低沉地说,“你在做什么?”
“因为以前,你会陪着我……没有你,我就睡不着了。”
廖如鸣一怔。
程燃有些沮丧地说:“我会不会太依赖你了……但是你不在的话,直到两三点我都睡不着。”
廖如鸣不禁皱了皱眉,他想,就程燃这个身体和精神状况……两三点睡?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暴躁:“你不知道自己应该什么时候睡觉吗?两三点还失眠?失眠了不和其他人说,就只知道等着我回来?”
程燃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我之前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廖如鸣瞧着他,沉默不语。
程燃说:“你的衣服,还有生活用品,都没有带走。我以为你只是临时有急事,所以才走开一会儿……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实际上我确实是想走了。”
程燃一怔,慌乱地想说点什么。
而廖如鸣非常坚决地阻止了他,然后说:“只不过,你的易感期要到了。”
程燃怔怔地瞧着他,然后说:“如果我的易感期没有来,那你就不会回来,是吗?”
廖如鸣默认了程燃的想法。
程燃一时间感到自己的心重重地坠了下去,就好像是在油锅、在火山,也在深渊、在冰山之中。
这种煎熬令他感到十分的难过。
他低声说:“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回来,给我一些希望呢?”
“所以我回来你还不愿意了?”
“不!不是!”程燃焦急地说,“只不过……只不过……”
他的声音中出现了一点哭腔。
廖如鸣觉得有点意思,瞧着这个纨绔骄纵的小少爷,心想,自己似乎已经将他逼入了绝境之中。
他觉得委屈与绝望,可恰恰是他最为信任、依赖的人,将他推入了这样的境地之中。他想要自己走出去,而廖如鸣还不让。
他明明已经离开了,又要回来;他明明已经回来了,又要跟他说,他是想要离开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绝情?难道廖如鸣不知道,只要他的态度稍微软化一些,那程燃就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吗?
年长者就一定会这样折磨比他年轻的追求者吗?
程燃绝望地说:“我不想要看到希望。我只想看到你切切实实地回来了,再也不走了……再也不会离开我了。你会这么做吗?”
廖如鸣望着他,耸了耸肩。
他没有说什么残忍的、冷酷的话,可是他的动作似乎表达了一切。
他还是会离开的,终有一日。
……或许等到程燃的易感期结束了之后,廖如鸣就会离开。
程燃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火与一块冰在碰撞。他想要他的易感期早一点来,好缓解他的焦躁难耐,好在他父母回来之前生米煮成熟饭。
他又希望他的易感期晚一点来,这样,廖如鸣就可以在他的身边停留更久了。
可说到底……他正一步步走向廖如鸣离开他的宿命结局。
廖如鸣瞧见一滴泪蓄在程燃的眼眶里,让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漂亮与别致了。
程燃的眼睛有着一种近乎琥珀的色泽,在光下就显得格外剔透。现在,那滴泪就像是零星的光。
但是那滴泪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程燃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然后闷闷地说:“我明白了。”
程燃明白了什么?
廖如鸣一时间有些好奇。
他追问说:“我到时候打算离开,你的想法是什么呢?易感期你又打算怎么办?”
……程燃一时间委屈得想哭。
他想怎么办?他想又有什么用?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廖如鸣的手上,而廖如鸣对他多么的绝情与冷酷啊。
就好像故意在戏耍他、玩弄他、折腾他,故意想要看他在易感期时候的丑态。程燃甚至觉得自己的廖先生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他怎么能够拒绝,一丝一毫的,廖如鸣会陪伴他度过易感期的可能性呢?
他好不容易暂时将廖如鸣拽回了他的身边,怎么可能再让廖如鸣离开?
程燃垂下了头,就像是觉得难过,可是他的眼中却在廖如鸣看不到的地方闪过了一丝凶狠。他不可能让廖如鸣再离开了……永远不可能。
……就算程燃的性格再怎么温和,甚至于软弱,面对廖如鸣如何退让与无可奈何,他终究还是一个alpha。
而一个alpha在面对自己伴侣的时候,总是怀有着无比旺盛、凶悍的占有欲。
程燃从未对外表现出自己的这一面,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心中不存在这种性格。他始终隐藏着这一面,小心翼翼地、自我约束着。
但是廖如鸣就快把他逼入绝境了。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耳边滴滴答答地响着钟声。那是廖如鸣离开他的倒计时。
他想到了这几日自己心中的痛苦、挣扎,还有那种惶恐、彷徨。他想到那种从心怀希冀到彻底绝望的心态变化。他想到了在廖如鸣答应和他回来、一起度过易感期的时候的那种欣喜若狂。
还有现在这种冰火交加、忽冷忽热的感受。
看吧,他的情绪、他的内心,是否完全就在廖如鸣的掌控之中呢?
当然是的。
他甘之如饴,如同最为虔诚的信徒。
……可是他的神就要抛弃他了。
程燃怔怔地发了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