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君肥肥
他感受到程燃在他的怀中轻轻地颤抖了一下,而程燃的声音也同样颤抖着说:“我相信。我也爱你。”
程燃只是在想,除了相信,他还能做到别的吗?
他必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尽全力去爱着廖如鸣,才能在这种坚定、执拗的情感之中,感受到一种切实存在、支撑他生命存活的情感反馈。
他爱着廖如鸣,所以廖如鸣才会爱他。
程燃始终都是这么想的。
廖如鸣可能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可能没有。不管怎么说,饭后应该做些运动。
对于廖如鸣和程燃来说,程燃在廖如鸣洗澡的时候喊他而后者没有回应,由此导致的一系列连锁事件,最终给他们的日常生活带来的唯一影响就是——
廖如鸣开始和程燃一起洗澡了。
而通常来说,等他们从浴室里出来,程燃也就没这个精力胡思乱想了。
对此,程燃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并且对天发誓他一定会好好锻炼身体。
廖如鸣觉得这也不错,起码在健身房好好运动的时候,程燃也就不至于想东想西,最后让自己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
这座巨大的建筑中当然也有健身房的存在。本来是有专业教练的,但是现在程燃这个情况,也不好让教练过来,所以只能两个人在健身房里随便练练。
这个时候廖如鸣才直观地意识到,相较于一个正常的alpha来说,程燃的身体素质是有多么的弱鸡。
不过程燃自己似乎没有这个自知之明。
他羡慕、惊叹于廖如鸣的身体素质,但是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既然是alpha,那么本应该也拥有与廖如鸣相等的数据结果。而实际上他几乎只有廖如鸣体质数据的一半左右。
这样奇怪的结果,也仍旧被程燃忽略了。他似乎忽略了所有与自己精神力、体质相关的信息。
想到之前管家的说法,廖如鸣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的精神力,比起表面上那种无用、鸡肋的效果,实际上似乎有着更加深奥、神秘的用法。
管家提到的那位精神力大师,似乎就是封锁了程燃大脑中,对于alpha,以及alpha理应拥有的表现等等的认知,这让程燃自己都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
此外,程燃从12岁到18岁,一直生活在封闭的程家内部环境中,这就更加令他无法接触社会,无法了解到正常的alpha在他的年纪应该是什么样子。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程燃几乎是生活在程家给他营造的假象之中。
这令廖如鸣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他真不明白,程燃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才让他的父母决定做出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
如果精神力封锁失效了呢?如果程燃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呢?如果程燃在现实中接触到的人无意中谈论到程燃的不对劲了呢?
这些纰漏想想就很有可能发生。而程燃的父母仍旧决意要这么做。
他们是一定要隐瞒住程燃的问题,让程燃被外界认为是一个正常的alpha,好让他继承程家吗?但是廖如鸣觉得这对父母不像是如此急功近利的人。
那么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廖如鸣思索着,但是又无法得出一个答案。
在这种氛围中,程燃的易感期一天一天地过去,似乎就要这样平静地结束了。不过一个月过去大半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情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静与安宁。
在某一天深夜,廖如鸣无意中醒来,发现程燃正偷偷哭泣,并且在廖如鸣发现的时候,像鸵鸟一样闭上眼睛,平静呼吸,假装自己在睡觉。
可是他根本无法停下的抽噎与哽咽,暴露了他想要隐瞒的事实。
看起来他已经哭了很久了。
廖如鸣打开了灯,瞧着他红肿的眼睛,然后说:“来,说说看,为什么大半夜在哭?”
第76章 昨日累赘
廖如鸣是真的挺不明白的。
这种困惑中带着一点不耐烦,以及夜半梦醒时的困倦。想着,他就直接抱着程燃,像是抱着一个大型的玩偶娃娃一样。
他懒洋洋地问:“是因为我没能让你满意?”
程燃直接给吓得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是……”
他可不敢顺着廖如鸣的话往下说。浴室里的那些东西用得七七八八,把程燃折腾得够呛。就算最近他有去健身房努力锻炼,但是这么一时半会儿的,也看不出成效。
所以程燃赶忙连连否认。
“那是为什么?”廖如鸣直接伸手捏住了程燃的脸颊,故作严肃地说,“快跟我说。”
程燃看起来无地自容、羞耻难当。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些什么东西,但是廖如鸣压根就没听懂。
廖如鸣便直接伸手揉乱了程燃的头发,然后说:“快点说,很晚了,我都困死了……小兔崽子你还在哭。”
程燃这才急了。他自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廖如鸣烦心,甚至拖累他的睡眠。正因为这样他才选择在廖如鸣睡着之后,自己偷偷哭泣。
可是谁能想到廖如鸣莫名其妙醒了过来?
程燃十分沮丧,觉得自己真是不够成熟。
他最后还是说了:“我只是觉得……”他的声音中犹带哭腔,“易感期快结束了。你要走了。”
所以,他才会难过得整晚睡不着觉,躲在被窝里哭。
廖如鸣不禁惊奇起来:“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
程燃呆呆地望着他,然后突然意识到廖如鸣话中的意思,不由得惊喜地瞪大眼睛:“真、真的吗?!你不走了吗?”
廖如鸣无语,只能先让他开心一会儿,然后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要走了?”
“……因为,你之前就是……默认了。”程燃小心翼翼地说,“我以为你只是回来陪我度过易感期,然后……你就又要走了。你已经辞职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知道自己误会了什么,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所以最后只能闭上嘴,沉默起来。
廖如鸣瞧着他,打量着他,然后说:“我说了多少次‘相信我’?”
程燃闷闷地说:“……好几次。”
“你也知道是好几次!”廖如鸣没好气地说,“现在又不相信我了?”
“不是!”程燃也急了,“可是你……可是你从来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你会不会留下来!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以为你会走了……”
他又急哭了。
自从进入易感期,程燃的泪腺像是一秒钟变得发达起来。
以前廖如鸣让他去做一些不喜欢的工作,程燃的脸色像是苦瓜一样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出来。可是这一次易感期,只要廖如鸣稍微逗他两句,他就无可救药地哭了起来。
真是一个软弱、好欺负、胸无大志又容易胡思乱想的哭包。真是个纨绔子弟、废物点心,被家人与师长的溺爱养废了的少爷。
然而他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廖如鸣,就这么委委屈屈地小声哭着。连哭的时候都不敢哭得太大声。
他曾经越是张扬得意、越是傲慢自大、越是娇生惯养,就越显得现在这个卑微、彷徨、不安的青年格外可怜。
他已经被心中肆意生长的情愫压垮了。他已经无法回到过去那个自己。他对廖如鸣的爱意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本想保持沉默,本想为自己留下最后一点脸面,本想静默地、温顺地、忍耐地面对廖如鸣离去的事实,就像是每一个人在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人生变故时候的样子。
他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不希望廖如鸣离开却又不敢干涉廖如鸣的意思。他说他爱他,那很好,程燃在心中默默地欢喜与激动。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觉得这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廖如鸣什么时候喜欢过他?他总是在批评他的顽劣,被他曾经的爱玩与粗心气得暴跳如雷。程燃总是惹廖如鸣生气,而等到他的易感期,廖如鸣就一定会变得温柔体贴了吗?
程燃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惊喜与……恐慌。
他害怕这不过是易感期时候,廖如鸣强自隐忍心中的不耐烦,因为担心他,或者因为他的父母可能的嘱托,所以在这个时候哄哄程燃罢了。
这是一个美梦,而等到程燃易感期结束,梦就要醒了。
这场瑰丽、美妙,充满了程燃的绮思的梦境,就要结束了,并且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程燃感到极度的恐慌。越是接近易感期的结束,他就越是恐慌。怎么能不恐慌呢?他的廖先生一定会离开的。
他那么决绝地离开过,现在也一定会如同那时候一样,再一次不耐烦地、决绝地、残忍地……
将程燃再一次抛弃。
如同那些他不要的衣服一样。
他的衣服和程燃一样,都会成为廖如鸣不要的垃圾,成为他挥手时向昨日抛去的累赘。
程燃夜夜被这样的噩梦惊醒,那个时候他的脸上就已经泪流满面。他可能继续流泪,可能翻身依偎着廖如鸣,拼命告诉自己,现在廖如鸣还在他的身边,不会离开的。
……他不是替身。廖如鸣是爱着他的,他不会离开。
程燃一边这么说服自己,一边又感到自己的另外一半仿佛直直坠入无底的深渊,一直坠一直坠,几乎让他恍惚与昏沉起来。
他害怕自己的精神力也因此而剧烈波动,便总是催眠自己尽快入睡。
等到了白天,他又若无其事地、嘻嘻哈哈地与廖如鸣相处。
他几乎被割裂成了两个人,一个人享受着与廖如鸣一起生活的时光,另外一个人却在恐吓前者,告诉他,这段时光总归是会结束的,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呢?
程燃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毫无生活经验,在刚刚迈出家人为他限制的圈子的时候,就遇到了廖如鸣这样的人。他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并且廖如鸣还这样忽冷忽热地吊着他。
所以他一头撞进了这个爱情陷阱,越是挣扎就越是被更加紧密地束缚起来。到最后,他认命地想要告白、想要与廖如鸣永远在一起的时候,廖如鸣却要离开了。
这个时候他才惊觉,他所需要的东西从来不是他自己就能争取到的,他一直需要廖如鸣来给他一个回答。
那条掌握他命运的绳索,一端绕在程燃的脖颈,另一端却系在廖如鸣的手上。现在廖如鸣越走越远,那条绳子越系越紧,然后……
或许程燃就会被廖如鸣的离去杀死。
他被心中波动的情绪折磨着,直到廖如鸣轻轻把他抱进了怀里。他缩在廖如鸣的怀中,大声地哭着。
廖如鸣心想,这小兔崽子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哭?
然而在他的心底,他却知道为什么程燃一直在哭。他又暗自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对于程燃来说,廖如鸣的任性、自我、忽冷忽热,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曾经的纪知淮和傅平里,都是成熟隐忍的男人,他们包容着廖如鸣的性格缺陷,但是程燃却恰恰相反。他做不到开解自己。
就像是一个布兜,里头装着几把刀。纪知淮与傅平里的秉性坚韧、顽固,他们不会被这几把刀割伤。可是程燃恰恰脆弱不堪,于是他在很快时间内遍体鳞伤,并且痛得不停哭泣。
即便这么痛,他还是不希望廖如鸣离开,他还是努力适应着廖如鸣的性格,并且总是对自己的痛苦闭口不言。
有时候,廖如鸣还要故意去伤害他。
这让廖如鸣想,他是否与程燃天生秉性不和呢?
可廖如鸣又想,他从来都不相信命运。